陈实见他身形越来越小,然后便消失在自己脑后,连忙聚精会神,也进入小庙。
只见造物小五在庙中四下打量,又来到石矶之首前,惊讶无比的看着这个石头脑袋。
他又来到另一个神龛前,打量一番,接着来到庙外,看向庙外的天地,更是惊讶莫名。
他轻轻迈开脚步,从庙中消失。
陈实意识回归,便见造物小五还在左右打量他脑后的小庙,眼中满是疑惑。
“陈棠,你在想什么?”陈实询问道。
造物小五道:“我在想你的干娘的来历……倘若我是三宝太监,当年我率领大明将士,经历海上的无数磨难,终于来到这里。却发现这片新大陆到处都是邪祟,难以立足。那么,我请来的第一尊华夏神祇,应该是谁?我应该请下来哪尊神祇,才能让我在新大陆站稳脚跟?”
陈实对这方面并不了解,疑惑的看着他。
造物小五还在思索。
当年的华夏神祇,如今连庙宇都没有,更别说留下来名讳了。陈寅都为大明王朝整理符箓,才得知一些神祇的名讳,但也并不完整。
他想不出这尊华夏古神,只好作罢。
陈实又带着他来拜见玄山,大蛇玄山远远看到造物小五走来,心中一惊。
陈实前来上香,道:“陈棠,你也来给玄山前辈上几炷香。”
大蛇玄山听到“陈棠”二字,心中一怔:“陈棠?他不是陈棠!他是造物小五!是了,小十没有见过小五!”
他见造物小五持香走来,顿时紧张无比,随时准备暴起,与造物小五拼命。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拼个鱼死网破,只怕鱼和网都是自己,而不是造物小五。
“都娃子留下个烂摊子,自己跑到阴间快活去了!”他暗暗叫苦。
造物小五来到他前方,给他上香,没有其他异动,大蛇玄山稍稍松一口气。
造物小五回头瞥他一眼,露出警告的眼神,抬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用手在脖子上虚虚抹了一下。
大蛇玄山会意,心道:“这是让我闭紧嘴巴,否则便砍断我的脖子。奇怪,小十怎么跟小五一起厮混了?小娃子不学好!”
陈实焚香祝道:“玄山爷爷保佑陈棠,出山入山,平平安安,不招邪祟。”
大蛇玄山受了香,只觉受之有愧:“造物小五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只怕保佑不了他。”
陈实带着陈棠离去,大蛇玄山这才松一口气,却见两人是直奔庄婆婆所在的方向去了,心头又是一紧:“庄婆婆千万不要口不择言,得罪了这个杀神!”
陈实来到庄婆婆家,庄婆婆也不敢说话,受了陈实和造物小五的香,待到两人走远,小老太婆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小五那杀神,回来了!”
她惊魂甫定,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实带着陈棠在山里转悠,又来到青羊所在的山村,远远笑道:“青羊叔,我带陈棠过来拜望你了!”
青羊正躺在供品桌上吃供品,翘着二郎腿,斜眼瞥见陈实和造物小五,惊得从供桌上滚下来,摔在地上。
“青羊叔,好久不见。”
造物小五微微一笑,目光森然,道,“陈棠拜见青羊。”
青羊两条腿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发抖,吃吃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爹死了,我肯定要回家看看。”
造物小五笑道,“青羊不必紧张,你紧张之下说错话,就不妙了。对了青羊,晚上去我家,我家狗子会做饭,今晚吃涮羊肉。”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青羊陪着干笑两声。
陈实见他们越聊越投机,也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陈实打断他们,道:“陈棠,咱们去见一见胡叔叔。胡叔叔在山的另一边。青羊叔,我们先走啦。”
“快点走吧!我就不送了!”青羊松了口气,催促道。
陈实又带着造物小五来到油菜村胡家大院,胡小亮看到造物小五跟着陈实走入自家的大院,不由打个冷战,悄声吩咐妻妾:“快去给我准备寿衣,今天是好日子,适合下葬。瞧瞧陈实这瘟神,给我带来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迎上前去。
“老胡不认得我了?我是陈棠。”造物小五道。
胡小亮担惊受怕,道:“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还能管你不成?我上有老下有小……”
他已经拥有必死的决心,但不知造物小五发了什么疯,居然没有吃他,对他很是客气,与他寒暄,说起家长里短。
胡小亮愕然,直到将陈实和造物小五送出门,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不行!陈实还在他手中!小十若是被他吃了,那上百个阴间的邪祟,只怕都要冲出来,天下大乱!”
胡小亮一跃而起,急匆匆离开,心道,“我断然不是小五对手,但倘若加上那只骚羊和老太婆,说不定还能与他较量一二!”
他没走多远,恰逢青羊寻来,二人合计一番,道:“有老太婆也不行,还须得请来更多高手,才有与小五对抗的把握,救出小十!”
他们来见大蛇玄山,玄山原本从不过问世事,即便当初邪菩萨魔变,他也未曾插手。
但此次大蛇玄山也慨然道:“小五复出,为祸天下,我也须得尽一份力!”
众人又来到庄婆婆这里,庄婆婆已经收拾妥当,道:“老身已经安排好后事,随时可以动身搏命!”
众人直奔沙婆婆的岗子村,待来到岗子村,却见沙婆婆站在村口,像是在给人送行。
“你们来晚一步,小五和小十已经走了。”
沙婆婆也知他们来意,道,“仅凭我们还不行,但舍生取义,唯死而已!”
众人齐声道:“正是,舍生取义,唯死而已!”
他们向黄坡村赶去。
陈实和造物小五一前一后向黄坡村走去,阳光明媚,透过树叶照在乡间的小路上。
陈实手里抓着一把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扎成狗子的模样,心中很是放松,说不出的惬意,跟造物小五说着自己考中秀才的事情,炫耀自己的文试成绩。
造物小五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动,道:“小十,你还叫我陈棠么?”
他双手放在背后,手掌渐渐化作利爪。
他恶念丛生,该是告诉陈实真相了,该是让这小子死个明白了。
陈实停下脚步,身体僵住。
造物小五走向他,笑道:“你总是叫我陈棠,有些见外了。我很想告诉你……”
陈实身躯颤抖,眼圈泛红,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鼓起一切勇气,用尽了一切力量。
“爹。”
造物小五脑中轰然,满腔杀气突然不翼而飞。
“他跟我一样,他跟我一样!我原本只是个造物,我不敢叫老爹为父,我鼓起所有勇气,才敢叫他一声爹。他没有反对……”
造物小五散去利爪,大步走上前去。
“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第140章 父与子
第140章 父与子
两人回到黄坡村,李天青已经在村口等候,悄声道:“小十,新乡县来人了。”
陈实闻讯心中凛然,有些慌张的看了造物小五一眼,压低嗓音道:“新乡县来人?难道是我以前犯下的案子事发了?天青知道是哪件案子事发么?”
他犯的事太多,单单赵家便有多起,后来还有杀新乡县令案,富商门前杀人案,县丞被杀案,都是他在新乡犯下的案子。
其他的案子便是在外地犯下的,按乡下的规矩,新乡县应该不会过问吧?
但也难说,毕竟都是触犯了大明王法。
他不想让“陈棠”知道自己犯下的这些案子,担心“陈棠”会因此不认自己。
李天青摇了摇头,道:“我没敢细问。我也担心是大明宝船的事情败露,会被其他世家抓去拷打。”
造物小五心中暗笑,两个小家伙窃窃私语,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这么点年纪,能做出多大案子?比我还厉害么?”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在天听尊者那里看到陈实犯下的累累罪行,心道,“倒是不容小觑。新乡县来人若是果真对小十不利,那么便做了他。”
陈实跟随李天青匆匆往家走,来到家门口,但见神树旁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拴着几匹高头大马,几个衙役拘谨的站在一旁,看向陈实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大人,陈符师到了。”
其中一个衙役连忙上前,笑脸相迎,道,“陈符师,我家大人从新乡县城而来,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前赶到宝地。大人说,此次上任,一定得先拜访陈符师……”
他说到这里,马车旁边的一个官员慌忙打断他,笑着迎上陈实,道:“陈符师,下官是新乡县令吴光甫,刚刚到任。听闻陈符师是我新乡县的世外高人,德高望重,下官到任第一天,就赶来叨扰,请陈符师指点为官之道。”
陈实、李天青、黑锅和造物小五都是错愕不已。
这个新任的新乡县令,上任第一天居然跑了一百多里地来到黄坡村,前来拜访陈实!
他堂堂的新乡县父母官,竟低声下气的说,请陈实指点。
而且陈实明明只有十来岁,就算加上死掉的那八年也才二十岁,哪里德高望重了?
陈实想了想,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吴县令的?
教他如何鱼肉百姓吗?
“吴县令,新乡的税赋有些太重。”
陈实斟酌思虑片刻,道,“我等做老爷的,鱼肉百姓须得有缓有急,该给百姓一口饭吃的时候决不能吝啬。他们吃得肥肥胖胖,生下更多的娃,养更多牲口,我们才能从他们身上捞得更多油水。”
吴光甫露出惊讶之色,看向陈实的目光不觉有几分敬重。
他此来的目的并非真的为了聆听教诲,而是听闻新乡县两任县令皆是因陈实而死,其中一位更是陈实亲自动手杀的,而且隔壁县听说也有县令是被陈实干掉的。
他打听一番,又惊闻上一任的新乡省巡抚也是因为陈实而灭族,于是便马不停蹄前来拜访。
待看到陈实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不免有些轻视,待陈实说出这番见解,他才惊觉此人确有不凡之处,见解高深。
陈实继续道:“倘若盘剥厉害,他们居无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便不事生产,没有了下一代,岂不是二世而亡?百姓二世而亡,朝廷也难免二世而亡。我出门摆符摊,每次都会有人前来收税,又曾见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户,把自己当做祭品献给干娘,与官府玩命。何须走到这一步呢?何不在走到这一步之前,让他们有更多油水呢?此乃我的鱼肉百姓之道,县太爷斟酌。”
“学生受教了。”
吴光甫长揖到地,诚恳万分,道,“学生本是来联络与先生的感情,不曾想听到高论,获益匪浅。多谢先生教诲。下官上任之后,必定宽以待民。”
陈实还礼,笑道:“县太爷客气,我只是一介秀才,如何敢当?”
吴光甫不敢打扰,起身请辞。
陈实也没有相送。
他们回到院子里,忽然又听一个声音传来:“陈先生在家么?”
陈实微微皱眉,道:“何事?”
外面那声音带着几分文气,彬彬有礼道:“下官雷县县令崔贺,听闻新乡县的陈实陈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因此从雷县前来,拜访先生。”
陈实打开房门走出去,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官员立在门外,身后有几个随从,至于车马则停在黄坡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