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实却偏偏显得很是善良,显然并未被邪祟附身。
他缓缓坐下,捡起文书继续读去。
“黄坡村的村民传说,半个月前陈寅都死了……陈寅都也死了?!”
他读到此处,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读下去,“下葬第二天,陈寅都诈尸,从棺材中坐起,食蜡烛,嗅香火,睡棺材。自此之后,村中常有牲畜死亡,被吸干鲜血,村民以为其人已成尸祟,曰:僵……”
诸葛剑头皮发麻,这个陈寅都才是祟!
他定了定神,倘若陈寅都被邪祟附身,或者变成了尸祟,别说牲口,只怕黄坡村的村民也早就被吃光了!
“半个月时间,这只僵尸已经可以吃遍十里八乡了。他要吃的第一个人,便是身边的陈实,为何他始终没有下口?”
诸葛剑百思不解,心道,“难道因为陈实也是僵尸的缘故?或者他俩都被祟附身,所以才没有爷孙相残?不过,陈实看起来就是活生生的人,绝非僵尸。那么只有可能是祟了,只是看他作为不似祟……”
这对爷孙太古怪了,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很多秘密。
“两年来失踪的那些人,多半与这对古怪的爷孙有关。失踪的这些人,往往来自权贵之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新乡省的省城还有一个名号,唤作帝乡、帝城!
帝乡,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
敢动帝乡的权贵,可谓胆大包天!
诸葛剑将自己的辞呈放在书桌上,正欲离去,想了想又折返回来。
“替天行道者,并非罪人。”
他吹燃火折子,把记载着陈氏爷孙的文书烧成灰烬,自言自语道,“不论爷孙二人是否与失踪案有关,但陈实却是一位替天行道者。”
他转身离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典史,这县衙,不呆也罢!”
水牛县县丞李可法面色阴沉,将诸葛剑的辞呈撕得粉碎,冷冷道:“诸葛剑只不过是我李家养的一条狗,真拿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他当即传令,再招典史,水牛县应者云集,甚至连周围其他十几个县的举人也纷纷赶来应试,盼着能吃上这碗官家饭。
李可法从众多人才中选拔出新任典史,姓瞿名机。
瞿机当即率领水牛县衙役四处调查,过了不久,查到李箫鼎被害的当日,黄坡村的符师陈寅都在岩砀村卖符箓。
一位衙役道:“瞿大人,诸葛大人说,杀害李公子的符师身材矮小,在五尺左右,而这个陈寅都却极为高大,显然并非杀害李公子之人。”
瞿机冷笑道:“诸葛剑是典史,还是我是典史?当时岩砀村没有其他符师,就他一个符师,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他当即上禀李可法,李可法点齐衙役,带上李家的高手,约有五十余人,直奔黄坡村而去。
只是水牛县距离黄坡村有上百里,须绕山麓而行,众人紧赶慢赶,未曾来到黄坡村便见天色将晚。
“大人,这乡下不比县城,乡下多有邪物出没,不宜赶路。”一位老衙役连忙道。
瞿机笑道:“无知之言。我们这一行有三十四位秀才,十七位举人,都修成神胎境,更有化神期的高手,更何况有李大人亲自坐镇,别说区区邪物,就算是祟来了,还未接近,便会被我等的神光炼得如雪消融!”
李可法报仇心切,道:“继续赶路!”
一众衙役与李家高手继续前行,只见月光迷人,山林间有皑皑白雾升起。
这时,林间传来婴儿的哭声,就在不远的地方。
李可法微微皱眉。
瞿机吩咐道:“李应,你去看看。”
一个衙役称是,催动神龛神胎,脑后如有灯笼,散发神光,照耀前方的道路。
那衙役李应一边准备好法术,小心防备,一边循着哭声向前,进入山林。
过了片刻,衙役李应的声音传来:“大人,这林子里有好多弃婴!”
李可法等人微微一怔。
“大约有十几个婴儿!”李应大声道。
“十几个婴儿?”众人吓了一跳。
弃婴在乡下并不少见,有的是女孩尚未嫁人便怀了孩子,免得出丑便把孩子扔掉,有的是重男轻女,生个女孩便弃之荒野,还有的则是实在太穷,生了养不起,只好送人或者扔掉。
但一股脑扔掉十几个婴孩,这么丧天良的事情,他们还是闻所未闻!
瞿机当即又点了十几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难得被我遇见了,你们去帮李应,将那十几个婴孩抱过来。”
“大人,是否有古怪?”
“让你去,你便去!”
那十几人循着哭声而去。
瞿机恭维道:“大人一举救下十几个婴孩,乃菩萨心肠,此事传出去,必被天下人称颂。”
李可法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自他儿子李箫鼎死后,他还是头一次有点笑意。
救一个婴孩,在西牛新洲根本引不起任何反响,但在乡下的夜间救下十几个婴孩,这件事本身就很传奇了,足以传遍天下,让人人知道他李可法的善举!
“李家势必也会知道我的作为,因此重用我,我还年轻,将来再娶几房,生几个儿子还是可以办到的。”
他想到这里,只听李应的声音传来:“大人,人手不够,还需要更多人前来。”
适才去接应他的那些衙役的声音也纷纷传来:“大人,这里还有更多孩子!”
树林中婴孩的哭声更多了,适才还只有十几个婴孩的哭声,现在听来,仿佛有三四十个婴孩一起在哭。
李可法心头一突,只觉哪里有些不对。
只是今晚月色实在迷人,在城里灯红酒绿,怎能见到如此赏心悦目的月光?
他神态有些恍惚。
瞿机也皱眉道:“大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可法晃了晃头,把月光对自己的干扰抛开,低声喝道:“备好法术,用子午斩邪剑!听我号令!”
子午斩邪剑是天心正气诀中的法术,聚真气和神光而凝练成无形剑气,一套六式,是读书人必修的法术。
众人各自备好法术,身前空气微微震动,却看不到剑的形态。
瞿机大声道:“李应,你们先抱着孩子回来,我们再去帮忙!”
李应称是,接着山林中传来走动的声音,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近,月光下,只见林中隐约有人影晃动,过了片刻,十几个身影走出山林,正是李应等衙役,手中各自抱着一个婴孩。
李应等人走出山林两步,各自停下,并不近前,只是道:“大人,里面还有更多孩子,还请大人施以援手!”
林中果然传来更多婴孩的哭声。
李可法、瞿机等人见此情形,各自将信将疑。
瞿机喝道:“你们先把孩子送过来!”
李应等人并不动弹,只是催促他们去林中救那些婴孩。
瞿机正待再说,李可法吩咐道:“瞿大人,伱去跟前看看,我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
瞿机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几个衙役一手怀抱着婴孩,一手向他招手,姿态有些僵硬,纷纷道:“瞿大人,快来救救孩子!”
瞿机走的越来越近,心里也是突突乱跳,越看这些衙役越觉得古怪,猛然间停下脚步,喝道:“李应,你把孩子送过……”
“来”字还未出口,突然山林中轰隆作响,一只四蹄怪物从林中冉冉站起,长着如长发般多的脖子,细长,如蛇,脖子的尽头长着一个个婴孩状的头颅,正在发出婴儿的啼哭。
其中不少婴孩正抱在李应等衙役的怀中,此刻怀里的婴孩也跟着细长脖子从他们怀中升了起来。
那四蹄怪物发出粗犷洪亮的叫声:
“快救救孩子!”
百十个婴孩齐齐啼哭,在空中手舞足蹈,急不可耐的向瞿机抓来。
而李应等人怀中没有了婴孩,突然一个个四下漏气,干瘪下来。
瞿机等人这才看清,李应等十几个衙役,竟在短短片刻,变成了一张张人皮!
适才他们抱着孩子,有说有笑,其实不过是那怪物他们的血肉骨骼吃光,然后把他们的皮囊吹气吹得膨胀起来,模仿他们走路,模仿他们说话!
第16章 邪
第16章 邪
邪,百婴!
李可法等人毛骨悚然,城里很少有邪,他们多是听说乡下有邪祟出没,但很少见过如此邪异的怪物!
只有几个经常出入乡野的衙役才听说过此物,传闻百婴在夜间出没,善于模仿人的声音,喜欢出现在村庄外,藏在月色下的树林里,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倘若村中有人前去查看,便会被它抓住吃掉,只剩下人皮,依旧穿着衣裳。
百婴便会控制人皮,模仿此人说话,骗更多的村民出来查看,吃掉更多的人。
曾经新乡县有一个名叫涧阳村的地方出现过百婴,靠着蒙骗,将整个村子六成的人骗出村吃掉,只剩下些老弱病残。
只是百婴极为罕见,是邪中比较强大的怪物,李可法等人也没有想到,他们头一次在乡下的夜晚行走,居然就会碰到百婴。
“杀了它!”
不知谁大喝一声,剩下的衙役和李家高手纷纷催动法术,但见他们身前的空气微微震动,那只百婴的身上叮叮作响,火光四溅,却是子午斩邪剑的剑气落在百婴身上,将其身上的鳞片斩断!
子午斩邪剑肉眼不可见,以真气和神力凝聚成剑,让人防不胜防。
还有几道子午斩邪剑落空,斩在百婴身旁的树木上,一株株水桶粗的树木被一剑斩断,威力惊人!
只是此等威力的法术,竟然只斩断百婴身上的几片鳞,未能让它受伤。
“叮!叮!叮!”
众人一道道法术发出,那百婴身躯太大,连连中招,被剑气斩入血肉之中,顿时血光四溅。
还有些脖子中剑,脑袋被砍了下来,落地后便见婴孩手足并用,飞速向他们爬来,哇哇叫嚷着。
然而爬着爬着,便越来越慢,逐渐没了气息,化作一堆腐肉,腥臭难闻。
四周的树木也顿时遭了殃,一株株大树轰隆隆倒伏下来。
百婴不敌,猛地四肢一沉,撒腿便跑,一路树木东倒西歪,逃入山林深处,留下一地的绿色血液。
众人惊魂甫定,各自心有余悸。
李可法环视一周,经此一事,他们五十多人,竟然少了十多人。
瞿机悄声道:“大人,要不要找个地方安营……”
李可法面色阴沉的看了他一眼,瞿机不敢继续说下去。
“继续赶路,今晚必须赶到黄坡村!”李可法喝道。
众人簇拥着李可法,向黄坡村方向而去。
走在最后面的几個衙役心里总有些发毛,东张西望,怀疑山林间藏有其他什么邪祟,又怀疑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
“老贺,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老是回头。”
一个衙役向身边的老衙役笑道,“你回头张望,连我心里也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