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365节

  或者说是这么的不要脸。

  这是真的强大。

  便在这时候,南宗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真的没有人会站在他的旁边了吗?”

  司主看着端坐高楼之上的顾濯,平静答道:“是的。”

  南宗问道:“道门?”

  也许是为了说服这个世界,司主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异常具有耐心。

  他说道:“观主已死,不可复生。”

  有人再问道:“玄都如何?”

  司主淡然说道:“这是我最先考虑的问题。”

  那人明白话里的意思,就此沉默了。

  玄都无人可来。

  清静观自顾不暇。

  偌大道门,如今还能指望谁呢?

  太始宫看似与清静观齐名,但其中最了不起的那人也仅是得道境,根本不足以动摇改变今天的局势。

  那现在还能指望谁呢?

  若是观主未死,未央宫之变尚未发生,诸位羽化依旧在世,或许今夜的局面将会截然不同?

  所有那些有资格站在顾濯身边的人,都已经死在白皇帝的手中。

  是的,整个世界都知道白皇帝必然身负重伤。

  但谁也不会否认这也是他生命中最为强大的时刻。

  前人已逝,后者未至。

  谁堪与白皇帝并肩?

  谁又能站在他的对面?

  答案是没有。

  沧州一片死寂。

  人们看着那个孤独身影,从中看出了萧索,看出了百年前天道宗败于玄都,道门凄然落幕的那一幕画面。

  故事在重复,昨日又重现。

  城中忽有琴声渺渺响起。

  琴声几分悲切。

  但不是同情,更非怜悯,只是感慨。

  唏嘘再了不起的人,终究有那穷途末路的一天。

  人们在这琴声中沉默,渐忘自我。

  很多人开始提前为魔主之死致以默哀,因为没有人能想到解开这个死局的办法,却忘了顾濯此刻依旧安然无恙,甚至在不久前一剑败了那位有名无实的国师。

  那座府邸里。

  王默闻琴声而悲,千万愁绪缠心头。

  他看着不为所动的师父,下意识问道:“您为何……”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莫名而起的强烈情绪,更不要说以此发问。

  赵启明白他心中所想,淡漠说道:“因为这些都是司主想让你存在的感受。”

  王默怔住了。

  赵启难得感慨,说道:“真是机关算尽。”

  ……

  ……

  沧州城中,某片屋檐下。

  青霄月和求知坐在别人的门前,正在低声聊天。

  “那现在该怎么办?”

  求知很是焦急:“气氛都到这里了,哪怕之前真有人打算站出来,现在也站不出来了啊!”

  青霄月说道:“所以我从未否认过司主的强大。”

  听着这话,求知好生无奈,心想现在是佩服别人的时候吗?

  他用手不断抓弄着自己的头发,眼珠不停转动,压低声音问道:“要不我试着站出去?”

  青霄月看了他一眼。

  求知急了,说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指不定我热血沸腾地吼上几声,真有人跟着我一起站出来呢?”

  青霄月面无表情问道:“你指望别人跟着你一起送死?”

  求知睁大了眼睛,说道:“天命教不是有人来了吗?”

  青霄月说道:“不过一群被我和裴今歌压得喘不过气的废物,你指望那几个人在局势出现转机之前站出来,那我只能认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求知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你和我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青霄月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觉得道主是白痴吗?”

  “不是。”求知想也不想。

  “既然不是,那就代表他有说出那句话的底气。”

  青霄月认真说道:“司主绝不可能轻易地杀死他。”

  他顿了顿,最后问道:“你究竟是想复仇,还是救人?”

  求知诚实说道:“两个都想行不行?”

  ……

  ……

  在这寂寥琴声中,司主再迈步前行。

  夜幕下,长街无限孤清。

  月色浩荡,如水般洒落在青砖的缝隙中,映得尘埃也清晰。

  顾濯仿佛听不到琴声,感受不到那如若置身孤坟的凄冷气息,眼帘微垂,屈指弹剑。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要开始了。

  指落剑时,了无声息。

  司主却停下脚步。

  在他身前,古老青石板莫名变得极其明亮,照得尘埃清晰。

  停下的是司主,不是他的衣衫。

  一片衣角飘进那束光中,瞬间成灰,火色清冷。

  司主眼神空寂。

  他再次往前,看似直行不变,实则身影缥缈不定。

  只是瞬间,他与月光交错而过,再次步入相对的黑暗中。

  落在世人的眼中,司主的身形自这一刻起不再佝偻,弯曲的腰身渐渐变得笔直,意气渐生。

  他的神情依旧淡然,眼中找不出半点凝重,极从容。

  司主的声音飘然响起。

  “同样的道法,哪怕青霄月浸淫百年,比如今的你境界更高,依旧做不到这般神妙,但……”

  他摇头说道:“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音落时,司主张开双手,大袖招摇,飘然而起。

  衣袂猎猎作响,发出如擂般的声音。

  就在他即将破空而去时,月色未再浩荡,但却有数之不尽的尘埃自青石板的缝隙间升起。

  今夜月明,自然星稀。

  然而当这无数尘埃出现后,人们看着长街,却像目睹星海。

  司主置身于星海之中,未曾停下身形,灰袍依旧在翻飞。

  这是真实的画面,同样真实的画面是理应瞬间横跨千余丈,直抵高楼之上的他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仿佛没有往前走过哪怕一步。

  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实,落在旁观者的眼中,为道心直欲破碎的强烈冲击感。

  有境界浅弱者,甚至因此而直接呕血,身负重伤。

  哪怕是修行至归一境界的真正强者,都在这一刻面色急剧苍白,以最快的速度低头,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唯有南宗这般境界高绝的剑修,方能窥见其中的真实画面。

  道主以漫天尘埃为星海,瞬息成阵。

  宇宙无垠,星海辽阔,再如何高妙的遁法在这种近乎无限的距离中都会变得渺小。

  “这是什么阵法?”有人茫然问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

  南宗沉默片刻,说道:“星海二字不足以真正形容此阵。”

  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这是玄都的护山大阵,忘情长生天。”

  说话的人是裴今歌。

  当年她曾亲眼见证玄都陨灭,见过这座阵法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刻,记忆犹深。

  有人无法理解,问道:“可是以顾濯现在的境界,怎么可能在这转眼间布下这座阵法?”

  裴今歌望向那人,发现是求知。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的确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发生的事情正在颠覆修行界千万年总结下来的铁律。

  哪怕顾濯是这个千年间最了不起的那个人,这依旧是不合道理的,荒谬至极。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今歌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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