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不然很容易让人误会,江彻也是斟酌着同皇帝问答。
在南方,他是一城都统,是世家之婿,但这些对于手握着天下的皇帝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江彻在皇帝面前,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
只有一个,那便是武境第一,武榜第一的名望。
“那冠军侯觉得,这大周究竟是朕做主,还是靠山王做主?”元康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江彻目光转动,心思不断流转:
“靠山王是朝廷柱石,但陛下却是朝廷之主。”
“那你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靠山王?”
原本元康帝是不会第一次见面便与江彻说这种话的,但奈何江彻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要诚恳和识时务的多。
“身为臣子,自当忠于朝廷,忠于陛下。”
“抬起头来吧。”
许久后,元康帝吐出几个字。
江彻闻言缓缓抬头,与元康帝对视了一眼,对方显得脸色有些苍白,两鬓之间更是夹杂着些许白发,仿若是操劳过多。
但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是江彻生平仅见。
龙威!
囧别于他身上的龙威。
他的龙威,源自于功法,源自于修行,而元康帝的龙威,则是源自于朝廷,源自于权势,拥有真正的生杀赏罚大权。
“来人,赐坐。”
元康帝随口吩咐一句,立即有侍卫连忙上前为江彻搬来椅子。
“谢陛下。”
江彻道谢一声,神色恭谨的缓缓坐下。
“朕起初听闻江卿只有二十余岁时,还觉得不太可能,这世上,哪有二十余岁的神相大宗师,可江卿就是出现了。
不仅为朝廷立下功勋,还让朕时时念之。”
绣衣卫虽然掌控之地,只局限于中州境内,但并非是天下之事他不知道,在江彻封为冠军侯之前,他其实就看过关于江彻的卷宗。
并给出了八个字的评价。
恩仇必报,野心不小。
这不是贬意,而是褒意。
纵观江彻一路成长,对于曾经帮过他的人,始终都会予以善报,即便是曾经已故的上官家眷,他都照料有加。
给了外人极高的信任。
至于野心,其实真正的大人物,从来不讨厌有野心之人,只要对方有那个能力,他就配得上那份野心,无疑,江彻就配得上。
所以,元康帝想要拉拢江彻。
所以,元康帝在江彻大婚的时候,才给了齐家嫡女三品诰命的身份,就是在表露自己的态度,奈何,江彻似乎是没有懂他的意思。
来到京城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拜见靠山王。
方才才会那么说。
江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朝廷最年轻的侯爵,天下最有潜力的年轻武者,日后有极大的可能性成就武圣之尊。
而武圣,已经足够皇帝重视了。
每一尊,都是朝廷的柱石。
可他不希望江彻这样有潜力的人,站在靠山王那一边,而是想要分化拉拢,甚至是让他与靠山王姬成道之间结怨。
只不过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好机会罢了。
“微臣,多谢陛下挂怀。”
无论元康帝表现出什么,江彻都十分恭谨的回应。
他虽然了解过元康帝姬文豪,可毕竟还是第一次见面,其实根本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是一個什么样性格的人。
“这一次召你入京,是为了防备北蛮的那个小崽子,如何,你可有信心?”元康帝见江彻回答的滴水不漏,随即话音一转。
“微臣届时,定当全力以赴,不使朝廷颜面受损。”
“你啊,明明才二十余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怎么表现的如此老成?”见江彻如此回答,元康帝也是颇为诧异。
“陛下龙威浩荡,微臣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哈哈哈没想到冠军侯也会拍马屁,不错,不错.朕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元康帝笑道。
恭维片刻,元康帝与江彻之间的交流也是愈发热络,不仅问起了江彻曾经年少时的过往,还谈及了江彻在武境之战,和南越之战的一些细节。
而江彻,自然是适时的给镇南侯李成国上起了眼药。
“你是说,李成国私通南越?”
元康帝眼睛一眯。
“微臣并未如此说,只是怀疑当初的一些情况而已。”
“仔细说说。”
元康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初南越大军威压边境,兵分三路,但其余两路,只有几千兵马,根本就不是进攻之态,越州边境的几座重镇。
也从无出兵抵御叛乱,而是陷入了对峙,可微臣镇守的那一处城关,却遭到了南越几位大宗师的疯狂猛攻。
若非微臣请动了北陵齐氏的大宗师拒城而守,天南关决计是挡不住南越大军的,可就在这等关键时候,镇南军的援兵。
却显得非常迟缓.”
其实江彻也知道,朝廷和分镇一地的李成国是心照不宣,元康帝必然也是知道,可这并不妨碍江彻给对方上眼药。
“所以,你就是以此判断,李成国通敌?”
“陛下坐拥四海,龙目如炬,想来也是知道此事的。”
元康帝盯着江彻笑了笑,接着道:
“其实李成国所求,无外乎一件事,那便是封王他做的事情,自然逃不过朕的眼睛,只是相比于北蛮和妖族。
南越之地,只是小患。”
“陛下既然胸有成竹,那臣便放心了,微臣只是怕越州之地有失,所以才冒死进言。”江彻低声回道。
“放心吧,朕不是心胸狭窄之辈,你朝气蓬勃,为朝廷着想,朕是很高兴的,只不过这种事,事关重大,不好轻动。
但这只是现在,事实上,朕一直都在关注,只是身边没有太多可以信任的肱骨之臣,江彻朕是很看好伱的。
只要以后不走错路,莫说是侯爵,即便是以王位酬之,朕也舍得。”
元康帝拍了拍江彻的肩膀以示勉励,并向着江彻画下了大饼,但身上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傲人之意。
江彻心中不以为然,什么侯爵王爵,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实际利益,但表面上,还是万分激动的向元康帝表忠心:
“陛下厚恩,臣万死难报!”
凤和宫。
皇后寝宫。
从御花园回来之后,皇后薛白嫀(shen)的脸色仍旧是不太好看,作为将门虎女,薛白嫀的脾气性格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尤其是坐上皇后之位后更是如此。
这一次皇帝对她的厌恶,和立储之事的态度,更是让她心中生出了许多危机感,大皇子姬长乾被道门支持,二皇子姬长治被佛门支持。
而她的儿子姬长盛,虽然作为嫡子,背后也有她娘家的势力作为依靠,可关键是,她娘家的势力,根本就不在京城。
也正因此,三位最有希望争储的皇子中,她的儿子其实是机会最渺小的,所以,这些年她才会左右横跳,企图说服皇帝。
可奈何,纵使她天姿国色,丰腴美艳,仍旧是吸引不到皇帝的半分垂青,自从二十余年前皇帝随国师邀月一同修行之后。
就如同断欲了一般,再没有碰过女人,甚至都极少前往后宫,导致她诸多手段,都无从施展,而这一次皇帝的态度也让她明白。
她儿子很可能不在皇帝立储的人选之中。
为了日后,她必须要想其他方法。
绝不能如此继续下去。
要寻找到破局之策。
“母后,您.您脸色不太好看。”
急匆匆来到的三皇子姬长盛走入凤和宫,一眼便看到了母妃阴沉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在隐隐作祟。
抬起头,皇后薛白嫀凤目含煞:
“今日母后去了御花园见了陛下,又提了一次立储之事。”
“莫非,莫非父皇他.”
姬长盛心中有些惊慌不定,生怕母后下一句,就是他失去了争储的资格。
“陛下还是没有正面告诉母后答案,甚至还说了一句,姬长乾比你更加.有资格,如果再这么下去,太子之位,恐怕就只可能在姬长乾和姬长治之间产生了。”
“母后.可有方法?”
“陛下六位皇子中,最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的,就是你们三个,另外三个,虽然也有背后势力扶持,但机会渺茫。
姬长乾被邀月那贱人支持,姬长治也被佛门支持,道佛两家都随之下场,如今的你,只有一个机会,那便是争取到白鹿书院,亦或者.靠山王的支持。”
“白鹿书院.靠山王.”
姬长盛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儒道没落,可白鹿书院还是能够勉强维持仙门的资格,奈何白鹿书院对于争储一事,从来不热衷,他不是没有进行过尝试。
可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至于靠山王,那更是禁忌。
因为,当初他父皇姬文豪登基,就是取得了姬成道的支持,才击败了前太子,坐上了皇位,屠龙者终成恶龙。
坐上皇位之后,姬文豪便对于能够左右皇位的靠山王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尤其是厌恶与靠山王走近的皇子。
曾经他的四弟,当初就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父皇的厌恶,直接被剔除了争储的资格,是以,这些年来,他连想都不敢想。
“母妃,白鹿书院和靠山王孩儿实在是没有把握,万一父皇震怒的话,该怎么办?”姬长盛可不希望自己的希望被彻底掐灭。
“白鹿书院那边,母后替你想想办法,至于靠山王那边,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与之联络,不过可以迂回。”
“迂回?”
“今日母后在御花园时,见到了一个年轻人,此人不仅是靠山王面前的红人,更被陛下所看重,你若能与之交好。
便可以留下转圜的余地。”
回想着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薛白嫀沉声道。
“母后您说的,可是冠军侯江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