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沉闷的暴击声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
红衣女子狂喷鲜血,身不由己斜侧着飞跌出去,重重撞到一棵大树上,直将大树撞得轰然一震,叶落如雨,而她身形则反弹回来扑倒在地。
尚未落地时,她就已经大瞪着双眼,七窍溢血失去了呼吸。
而一招“蛤蟆功”轰杀红衣女的欧阳锋,两脚甫一触地,便急提一口真气纵身跃起,险险避开轻佻青年斩来的快刀,同时举手握住头顶上一根横枝,发力一扯,借树枝弹力和纵跃之力蹿起两丈来高,身形又隐入茂密树冠之中。
轻佻青年脸色铁青,本能就想追击。
可看看横死当场的红衣女,瞧瞧被捕兽夹重创右腿的光头壮汉,再想想对方那神出鬼没、宛若灵猿的轻功身法,只能不甘地怒吼一声,硬生生憋停脚步,挥刀乱斩一丛树藤,发泄满腔愤懑。
……
呼……
欧阳锋以相邻大树为跳板,在树冠之间纵跃如飞,离开埋伏之处十余丈后,方才寻了根足够粗壮的横枝,背靠树身坐下调息。
虽与敌人相距不远,但在这莽莽密林之中,两三丈外就几乎看不见人影,十余丈的距离已足够安全。
他呼出一口浊气,运转蛤蟆功心法,徐徐调理内息。
得益于两次与怜星无限接近实战的比武切磋,他对自身武功认知更深,也知道了在实战之中,该怎样运用武功,无非就是不囿于招式套路,随时随势灵活应变而已。
因此两次雷霆突袭,他杀时干脆果断,走时潇洒利落,颇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中刺客风范,以至于那轻佻青年都被他震慑,竟不敢前来追击。
不过因为这是他两世以来,首次生死搏杀,敌人又都是成年人,看上去还都是内力有成的好手,为求必中,欧阳锋两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这毕竟不是在不会受伤的幻境之中与怜星比武,而是稍有不慎,就会受伤乃至丧命的死战。
因此欧阳锋虽只出了两招,但那一式飞龙在天,一招蛤蟆功,他都运足了全力,固然保证了一击震散敌人护身内力,掌到命除,但内力却也消耗了四五成之多。
他终究年少,而内力修为又全靠时间积累,即便他已“易筋洗髓”一次,提升了一成有余的修炼效率,但短短两三月时间,还是不足以令他积累出多么深厚的功力。
倘若那轻佻青年真个紧追不舍,倘若对方轻功稍微过得去,功力消耗太多的欧阳锋,为了安全起见,恐怕也就只能仗着熟悉地形,回家找爹了。
不过现在,对方既然给了他调息恢复的机会,那么……
说来这还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杀人,并且一口气连杀了两人。
可奇怪的是,即使在脱离战斗之后,他也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既无后怕心悸,也不觉负罪恶心,反而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酣畅淋漓。
欧阳锋双眼微眯,回味着方才杀敌时的痛快,喃喃自语:
“我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这种心态似乎有点不正常,因为他本是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可又似乎很正常,因为他现在……
叫做欧阳锋。
……
打坐调息一阵。
欧阳锋缓缓睁开双眼,幽深双瞳闪过一抹冷光。
功力已复,体力完满。
猎杀时刻,到了!
……
半个时辰后。
轻佻青年满头是汗,急剧喘息着,慌不择路奔行在密林之中,任凭枝蔓荆棘将他衣衫撕扯得破烂褴褛,将他脖颈脸颊刮出条条血痕,他也绝不停步,只顾埋头狂奔。
他已是五个复仇者当中,最后的幸存者。
两刻钟前,他和络腮胡大汉,搀着腿脚受伤的光头壮汉,从一道山涧瀑布前经过时,有白衣人从瀑布水帘之中破水而出,只是一掌,就将络腮胡大汉脊骨震断。
轻佻青年当时没有作出任何反抗,只将光头壮汉往后一推,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他本来就不想报仇,只是垂涎白驼山庄财富,才被络腮胡等人说动。
现在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一击毙命,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已彻底磨灭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气,他心中甚至连愤怒都没剩下多少,只余浓浓的恐惧。
跑出不到十丈,身后就传来了光头壮汉濒死的惨叫。
轻佻青年没有回头,亡命奔逃,一口气狂奔至现在。
他甚至已经在这深山之中迷了路。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远离那个可怕的杀手,迷路又算什么?
他心里还忍不住奢望:
那个神出鬼没的白衣杀手,说不定也会因他的迷路而无从追逐。
呼、呼、呼……
拉扯风箱般的剧喘声中,轻佻青年前方豁然开朗,再不见那遮天蔽日的莽莽丛林。
他心中大喜,加快脚步,但刚刚冲出林间,脚步又骤然停下,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因他竟是跑到了一堵断崖之上。
断崖下方,是一片宛若绿毯的开阔草原,有野驼群在草原上悠然行走,有成群的牛羊在牧人驱赶下,返回营帐。
只要能去到草原上,抢下一匹马,那就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
看着脚下这道至少有三四十丈高,陡直如削的断崖,轻佻青年心中,只剩绝望。
没人能从三四十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轻功再好也做不到。
“不,还有机会!我可以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条通往山崖下方的小路!再不济,还可以搓一条树藤,林子里有很多野藤,完全可以凑出一条……”
刚刚想到这里,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你,不想继续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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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赶尽杀绝!
轻佻青年一僵,继而微微颤抖着,缓缓回过头来,终于首次看清了那个可怕的杀手。
那竟然只是一个面容还带着些许青涩稚气,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
少年虽然年少,但他的双眸,却是那般地平静淡漠,仿佛连杀四人,对他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踩死了四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四条人命,似也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似乎比欧阳老贼更加残酷、冷血、淡漠、狠毒……
轻佻青年仿佛从对方的深瞳倒影当中,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他也会像那四名同伴一样,被他毫不留情又毫不在意地碾过、踩死,事后拂一拂衣袖,甚至懒得对他下一句评语。
轻佻青年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像是风中的苇叶。
他喉头滚动两下,突然把奔逃一路始终未曾丢弃的弯刀抛落悬崖,又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少年五体投地,颤声求饶:
“求你……饶我一命!”
欧阳锋静静地看着叩首求饶的轻佻青年,心里却有些出神。
他首次经历生死实战,在战术上非常重视敌人,所以不愿轻易陷入围攻,但先前的四杀,已令他积累了足够的信心与气势,所以此时才会公然现身,与轻佻青年面对面。
他本打算给对方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可没有想到,轻佻青年居然被他的战绩与气势所慑,直接弃械投降了。
“我这也算是……达成了血刀老祖的成就吧?”
他心里油然想道。
血刀老祖也是这样,用计谋与杀戮,令最后一个敌人战意崩溃,跪地求饶。
但与最后已经内力耗尽,体力衰竭,只能虚张声势的血刀老祖不同的是,此时的欧阳锋神完气足,正值巅峰——
轻佻青年慌不择路一通乱跑,欧阳锋却在击杀络腮胡大汉和光头壮汉之后,又打坐调息一阵,这才循着轻佻青年留下的明显痕迹,依仗熟悉地形的优势,从容不迫地循捷径追来。
以他此刻的状态,已在亡命狂奔中消耗了大半体力与功力的轻佻青年,就算鼓足勇气与他一战,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想要投降……
欧阳锋看着轻佻青年,摇了摇头:
“你与我家有仇,还曾扬言要鼓动马帮,围攻白驼山庄。我不信你会真降,所以伱必须死。不过,我可以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你……”
轻佻青年蓦地抬首,不甘说道:
“我对天发誓,放下仇恨,远离西域,终生不入白驼山……”
欧阳锋摇摇头:
“我也不信敌人的誓言。”
轻佻青年低吼:
“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欧阳锋认真点头:
“当真。”
轻佻青年彻底绝望,他两眼通红地瞪着欧阳锋,咬牙切齿地怒吼: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猛地起身,回头向着断崖飞奔过去,毅然决然纵身一跃……
欧阳锋哑然。
沉默片刻,他缓缓步至崖边,运足目力,看着崖脚乱石堆中,那破碎的残骸与四溅的血迹,一脸无语:
“宁肯跳崖也不敢殊死一搏……我有这么可怕吗?”
……
夜,白驼山庄。
欧阳锋坐在书桌前,就着烛台上九枝蜡烛发出的明亮烛光,翻看着一本纸质发黄,多有破烂残损以及裱糊痕迹的书册。
这本书册,是从那黑袍中年身上搜出来的。
今日击杀那五个“复仇者联盟”后,他仔细打扫了一番战场,在其他几人身上没搜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战利品,唯独在那黑袍中年身上,搜出了两本书册。
一本是手抄小册子,是那黑袍中年自撰的,其修练毒功的心得领悟、经验教训。
另一本,就是欧阳锋正在翻看的,这本名为“星宿毒经”的破烂书册。
“星宿毒经……莫非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传承?说起来,丁春秋倒也确实是在西域星宿海开宗立派,在丁老怪被抓住囚禁之后,他的弟子也并未被赶尽杀绝……”
欧阳锋若有所思。
从这册“星宿毒经”的陈旧破烂程度来看,显然已存在了很多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