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叮咛道:“那也就是明后天了,伱去了县城,千万别苦着自己,记得多去你姐夫家转转,如今你好了,你姐夫说不定又能瞧得上咱家了,毕竟是一家人,有事能帮衬着你一些。”
陈苦点了点头,还记得这身体在城里有个姐姐,但自从嫁出去,就已经是有了自己家了,虽然帮衬了很多,但有的时候,他们也不想去多麻烦。
再加上他那姐夫在县里有个快班身份,之前他大哥没出事的时候,两家人来往和和气气。
但自从因为大哥出事后,他那姐夫便因此被同僚经常找机会挤压攻击,心里早对自己家不悦了。
所以,姐姐那些帮衬补贴,其实都是瞒着送过来的。
“我进了城后晓得的。”
陈苦应付着老娘。
这个时候。
院子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陈,陈苦哥在家么?”
“陈苦哥?”
那声音有些迟疑和害怕,但也有着熟悉。
“这声音,好像是,郭富,郭强?”嫂子变色,她可是知道这俩兄弟在村子里的成色的。
陈苦却没什么其他反应。
虽然,他也好奇,这俩人来干什么。
走出院子外面。
却看到,院子外面何止是郭富、郭强、还有两个村里的其他人。
陈苦听着这两个明显比自己大的人叫自己“哥”,猜测他们的来意:
“有事儿?”
他瞧着两个人。
被自己让李季阳打了巴掌的郭强,低着头,臊着脸,似乎说不出口。
反而是被陈苦踢了一脚的郭富,这个时候,虽低着头,却是开口说了:
“我七爷说把村东头我们家租的那五亩地,转给你了,是有这事儿么?”
陈苦微微恍然,已经明白了他们来意。
便不露声色,道:“的确,郭乡绅送了我十五亩地,其中有五亩,就是你们今年种的那五亩地。”
郭富低着声问道:“陈苦哥,那五亩地,我们家租了十几年了,照顾务劳,种什么都有经验,所以,还想从你手里再租着种,租钱,我们就不按之前的来了,按照标准的租钱来,不让你吃亏,行么?”
郭乡绅在村子里一百多亩地,当然不会亲自种,都是承包给佃户的,也包括他们家的子侄儿,而因着有亲缘关系,他们作为佃户,要交的租钱,也会少一些。
他们家种的是上等地,原本的租钱,是一亩地七斗粮食,但因郭乡绅是他们家七爷,就当做中等地收的,一亩地只交五斗粮就好。
现在愿意按照标准的租钱给陈苦,估计是实在舍不得那五亩地。
如其所言,这五亩上等地,他们家务劳了十几年了,种什么都有数,遇到灾年都饿不死。
郭富一开口,后面跟着的其他两个村民,也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来问问,苦孩儿,这地明年还能再租给我们种么?”
后面这两个村民,一个叫田树槐,一个叫孙有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郭家的亲戚关系,租钱都是正常的,此来,也是为了继续租田。
但几家人说的这些话。
却让陈母和徐兰微微恍惚。
这,这真是变天了。
以前老大在的时候,也好过,但也没有这么好,怎么一下子他们家摇身一变,就成为村里的大地主了。
陈苦对于几人来意,没有拒绝。
微笑说道:“当然,你们要继续租,正合我意,我也还正在发愁,这多出来的十几亩地,凭我娘和我嫂子,怎么种的过来,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家还有七亩地,也都可以租给你们。”
四人面面相觑。
郭富、郭强则是眼睛发红,他们本来都是做好了要被嘲讽臊一遍,而无功而返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陈苦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还愿意继续多租出去一些田。
陈母和徐兰却急了,她娘俩又不是干不了活,为啥要全租出去。
却被陈苦阻止。
于是,半天后,陈苦就和这些人,于村长那里,续签了租佃协议,最后,彻底把家里二十几亩地都租了出去。
回到家里后,陈母不解之极,眼中都含泪了:“孩啊,我们家世代都是庄稼人,怎么能不给自己留点地呢?”
陈苦却看着她们说道:
“从今往后,娘,嫂子,你们要换个活法了,不下地,只收租子,这样的日子,才叫好日子。”
嫂子蚊子声般说道:“那我跟娘不成地主家的阔太太了……”
陈苦笑道:“这算什么,等我进城了,以后在城里扎根了,把家里人再都接过去,然后,再当一把城里人,就去让虎子读书,说不定,我哥还能看到他儿子以后读书中状元呢。”
老娘和嫂子都被陈苦描述出来的那美好的画面吸引住了。
城里人,读书……还中状元?
这些事,乡下人咋敢想的……
陈苦笑着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两天,好好珍惜了一下在这个家里的时间,然后看着村长来家里收走了秋粮,陈苦最后一个担心也没了。
于是,在第三天的清晨。
他着一身长衫,终于彻彻底底走出了这个穷苦的村子,朝着宝蛟县走了过去。
向前看,前路漫漫亦灿灿。
第28章 屠解院
隔绝半个月,又来到宝蛟县了。
陈苦看着内外城,仍旧是那般热闹,外城的人们,跟蛇鱼镇的差不多。
心头不由想道:
“我居然一次性跨越了由村到镇,由镇到县的两个层次的跨越……”
心中清楚。
药王堂的一年伙计身份,只有一年,若是一年之后,不能在药王堂彻底扎根下来,大抵是要再滚回村子里的。
但,这是一般人。
陈苦不觉得仗着变化图的自己,也会再滚回乡下去,真要那么没用,不若找个城墙拐角一头撞死算了。
来到内城入口。
城门口收关税的捕快在守门,查验,放行。
陈苦却不小心的注意到了城墙上的告示。
心中一惊。
“这个大走私犯还没抓到,而且,赏金又高了。”
只见那城墙上张贴的其中一个通缉令的画像,赫然就是药柴市门口贴着的那“倪昆”的样子,只不过,相较于一个月前,那时候的悬赏还是一百两。
一个月过去。
其悬赏居然高到了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的巨额悬赏,在宝蛟县里买一进四合院子都绰绰有余了。
而一般来说。
悬赏被提高,只有可能是在抓捕过程当中,不仅没有抓住,反而……
“击杀官兵了?那么强的吗?”
陈苦可是听说过,在县城,固然有药王堂、柴铁铺,鱼龙会这种巨无霸级别的势力,然真正掌握绝对力量的,还是县城衙门。
这天下既然有武道之路,那不必说,最能打,最有实力的,一定是在官府里面。
县城里的衙差捕快,多半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不然,怎可能镇得住县里的其他势力。
“不知那倪昆是个什么层级的高手?化劲?还是内气?到底走私了什么东西?”
陈苦心中寻思着。
他也算是半只脚走入了灰色地带,自然有一种居安思危之感。
思索着,走过城墙。
城门口的衙差看到了陈苦的长衫,以及其亮出来的药王堂杂役腰凭,摆了摆手,就让陈苦进来了,没有收入城费。
“为什么……”
陈苦耳朵尖,似是听到有个愣头青,如李季阳般在排队进城的队伍里不满开口,结果很快就被人捂住嘴。
他不由回头循声望去。
那赫然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陈苦见这一幕,有些恍惚。
那中年人有些敬畏连忙拉着儿子给陈苦点头。
陈苦没有说话,而后露出了一副微笑,与那日药柴市外那位姓王的长衫人一样的微笑。
到底,是身份变了,自己也成为例外了。
收起心思。
直奔药王堂。
巨大的门楣,宽阔的厅堂,仍旧是充满了药味儿的地方。
“哦,是半个月前献上宝草的那个人啊,不错,我还记得你呢,跟我来吧,去伙计院,你被分在了十六号房。”到了堂里,亮明身份和腰凭,就被上次的吴贵认了出来。
上次本就跟着吴贵在内院走过一次,不过这次,陈苦发现走的路又是不一样了。
药王堂的后院,极其宽敞,极其大,就像是陈苦曾经旅游经过的那种山西大宅子。
“吴贵兄,药王堂院子到底有多大?”陈苦跟着这位熟悉的伙计身后,好奇问道。
吴贵似乎是脾气很好,搁在前世,就是热心学长,对陈苦笑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一共有三大院子,如果是说屋子的话,全加起来,一共有五十六间,这还是去掉库房的前提下。”
五十六间屋子。
“像我们这样的伙计住的地方,是最后面的伙房院,平时开饭也在那里,经过屠解院,就到了。”吴贵说着,带着陈苦走进了一个大院子。
嗯?
陈苦刚迈步进入这个大院子,就闻到了极其强烈的血腥气和臭味,跨过进院的大门槛,只见院子里四面八方一共十七八间屋子,全都敞开着,来回有穿着药王堂长衫的弟子奔跑忙碌着。
要么晒着东西,要么筛着东西,还有捣药的,扫地的,挑水的,给人一种忙中有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