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师兄,已经惨遭毒手,恕在下无能为力。
“不过,你的徒弟还活着。”
风雅琴心中一震,既有难以接受的悲痛,又夹杂着一丝尚存希望的欣喜。
她勉强稳住自己,不敢相信地望着李青云,声音微颤:
“我的徒弟……还活着?”
李青云点了点头,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指了指风雅琴身后,“喏,就在那里。”
风雅琴的心跳骤然加快,几乎是一瞬间,她便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根指头指向的位置。
只见院落里那满地的血污中,歪歪斜斜地躺着一个人,正是高仁安!
“仁安!”
风雅琴脱口而出,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悲喜交加的情绪如海潮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难以抑制地向前跨出几步,想要确认自己的徒弟是否安然无恙。
神念扫视间,只见高仁安躺在地上,虽然脸色苍白,神情困顿,但呼吸平稳,显然没受什么重伤。
这一刻,风雅琴感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肩上的重责也微微卸去了少许。
她长长舒了口气,眼角隐隐泛起泪光。
徒弟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她能期盼的最好结果。
然而,当风雅琴想要回头对那位救命恩人致谢时,却发现对方早已悄然无踪。
那一刹那,她心中仿佛被掏空了一块,愣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心底也空落落的,怊怅若失。
那个神秘莫测的青年到底是谁?为何来去如风,丝毫不留痕迹,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知?
风雅琴闭上眼睛,在灵觉之中仿佛还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在冥冥之中与某个存在产生了不可分割的羁绊,令她不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放下。
“师……师父……”
忽然,风雅琴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她心中猛地一紧,这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望去。
只见高仁安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脸色苍白,满身狼狈,但那双眼睛里还闪烁着强烈的生机。
见到弟子平安无事,风雅琴一时间百感交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迅速收敛心神,暂时将自己的复杂思绪压下,快步走到高仁安面前,眼中满是关切。
“仁安,你怎么样?”
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李青云装作一脸虚弱的样子,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露出几分茫然,喃喃道:
“弟子……弟子被恶人擒住,想要作为祭品献祭,又强行灌注了许多力量,差点将经脉都撑爆了……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风雅琴,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
“师父,我们现在是在阴曹地府相见么?”
风雅琴闻言,既心疼,又无奈,只得苦笑一声:
“傻徒弟,你没死,我们已经被恩人救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黯然下来,声音中透着几分沉痛:
“不过,你祁师伯却没能活下来……”
李青云装模作样地震惊道:
“有人救了我们?师父你知道他是谁么?”
风雅琴抬起头,目光有些恍惚,摇了摇头:
“为师不知,那位恩人救下我们之后,便悄然离去,不愿留下姓名。不过,为师有种预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他的。”
李青云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无奈,嘴角也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明明自己只想暗中潜伏,低调行事,偏偏却居然莫名其妙地牵扯到了别人的命运之中。
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心里安慰自己:好在风雅琴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潜伏龙虎山的计划还可以继续下去。
就当他打算旁敲侧击,继续打探风雅琴的想法时,却看到她忽然紧盯自己,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你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许多,莫非是筑基成功了?”
李青云作出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梦,模模糊糊的……”
风雅琴秀眉微蹙,心中疑虑重重。
她本以为高仁安会因为遭遇劫难而修为受损,但没想到他非但毫发无损,反而筑基成功,实力大涨。
她越想越不对劲,但又找不到头绪,心中不由得暗暗警觉。
片刻后,他对李青云道:
“你很可能真的筑基成功了。不过为师需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妖人留下的隐患。”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语气不容置疑,“把手给我。”
李青云故作迟疑,随即露出顺从的颜色,缓缓伸出手去,心中却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可能的准备。
下一刻,他只感到一股滑腻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柔弱无骨。
肌肤相接之下,一股细弱的气流自李青云“劳宫穴”进入,霎那间游遍全身。
他体内的道家真炁随之受到激发,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开始抵御这股外来力量的侵袭。
然而风雅琴传来的真气虽然细弱蚊蝇,却异常坚韧,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无法磨灭,李青云立刻感到自己的道基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的神念当中。
风雅琴凝神探查着,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原以为弟子遭遇了某种邪术,被强行提升了实力,甚至已经做好了看到恶毒诅咒痕迹的准备。
可随着探查的深入,神念之中所感知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高仁安的经脉中没有半点异种气息,庞大的真炁皆是如假包换的龙虎山五雷正宗,纯粹而磅礴。
那真炁流转之间,隐隐带着雷霆之威,雄厚而稳固。
更令她惊骇的是,自家弟子的道基极其凝练,精纯无比,远胜过她所见过的任何筑基修士。
甚至她自己引以为傲的地道道基,与高仁安的道基一比,也显得微不足道,宛若萤火之光对比高悬天穹的烈日,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风雅琴瞪大了双眼,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这是……天道筑基!”
她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那股浩瀚的真炁威压,竟是无法言喻的强大。
她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天道筑基之威,但深知只有龙虎山的天道道基,才有资格承载如此浩瀚的力量。
甚至于,她产生了一种大逆不道的错觉,眼前青年的根基,似乎已经超越了龙虎山天道筑基和华山派无极道基这些传说中的至臻之境,仿佛是对天地至理的全新诠释,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威严。
风雅琴楞楞地看着自己的弟子,眼前的高仁安好像成了一株稀世的仙苗,虽然地上部分尚且青翠稚嫩,但地下的根须早已深入地底,绵延万里,与整个无垠大地相连,汲取着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
她缓缓松开了李青云的手,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龙虎山中,天道筑基者,向来都是下一任天师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如今的当代天师虚靖先生张继先外,以及未来道子,“五雷仙人”张明义,也是目前龙虎山中仅有的两位天道筑基修者。
她神色间难掩震惊,不敢置信地想道:
“难道,我竟收了一位旷世奇才?”
年近三十才筑基成功,原本以为不过是勉强续上道途,谁知居然成就了人人不敢奢望的天道筑基?
她本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可一想到自己这个弟子恐怖的炼丹天赋,心中的惊异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
也许,天赋异禀者,就是这样不拘于常理的。
她抬起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对李青云说道:
“你的道基极为强大,很有可能是百年难遇的天道筑基。回到龙虎山后,正一门自然会传你筑基境的修行之法。记住,筑基只是修行的开始,不可骄傲自满,望你早日结成一品金丹,那时,天师也许会亲自为你授箓。”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道符,递给李青云:
“这是你师祖赐下的‘遁地金光’神符,我现在将它传给你。只要将真炁注入,你便能立刻传送回到龙虎山。”
李青云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道符,而是认真地问道:
“师父,那你呢?”
风雅琴淡淡道: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接下来还要继续一路向北,和其他门派的师兄弟们探索先秦方士的遗迹。祁师兄既然殒命,我更不能半途而废。
“不过前路漫漫,危险重重,如今我孤身一人,无法照顾你周全,你还是先回龙虎山,那里才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李青云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的占卜预感之中,那先秦方士的道场遗址内,藏着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机缘,哪怕没有风雅琴,他也绝不能错过。
于是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气概壮烈地说道:
“弟子不走!宁可跟在师父身边,保护师父的安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怨言!”
风雅琴闻言,心中微微一震,正想再度劝说,却忽然感受到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
她看着眼前的弟子,奇怪地发现,那种冥冥中的命运羁绊,那种在仪式中跟救命恩人血肉相连的感觉,仿佛又在这个徒弟身上复苏。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拒绝,却怎么也舍不得拒绝对方的要求。
“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修为大损之后,连心境也变得不稳了?”
风雅琴心中困惑,努力将那些杂念排除脑海,但看向李青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留在为师身边吧,我……我哪怕舍出这条命,也护你周全就是了……”
话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顿时闭上了嘴,脸颊微微发红,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露骨的话?一定是修为跌落,有心魔侵袭……”
她心中惊愕,却强自镇定下来,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受了伤,需要调息恢复一番。我们就在这里修整一夜,明日继续启程。”
她不敢再看李青云的双眼,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抛了过去:
“这是龙虎山的金光神咒,乃是筑基境的修行功法,你先自行参悟,不要打扰我。”
说完,风雅琴急忙背过身去,感到脸上依旧发烫。
她咬紧牙关,迅速吞下一颗丹药,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绪难以平静,一闭上眼睛,面前便是那个高大俊秀青年的身影,很快又化为弟子高仁安的样子,来回变幻,仿佛一根挥之不去的线,拉扯着她的情绪左右飘摇……
……
李青云见风雅琴开始调息恢复,便知趣地退在一旁,盘膝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