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的笔挂,隐隐可见断裂的指骨关节;墙上的山水风景,赫然是人皮材质……
触目所及,整座花厅,俨然是一座用活人堆砌而成的炼狱。
而跟随风雅琴和祁少伟一同来到丰村的散修们,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他们的生命,就在这座宅院之中被悄无声息地吞噬,成为这魔窟的一部分。
这不仅仅是一场骇人听闻的杀戮,更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充满邪恶仪式气息的屠宰和献祭。
但这里并没有风雅琴和祁少伟的气息,说明他们也许还活着,毕竟身为龙虎山的祭酒真人,手中肯定掌握着几件保命的底牌。
就在李青云凝神思索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寂静。
这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很快,一位精悍的花甲老者大步而入。
老人皮肤黝黑,脸上虽有皱纹,但头发乌亮,整个人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显得老当益壮。
他见到李青云,立刻笑容满面地双手抱拳:
“道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李青云明白这就是丰村村长,但对方笑容和语气都显得过于热情,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的殷勤。
于是他起身行礼,不动声色地朝着对方打量过去。
在“火眼金睛”之下,这位村长老爷看起来毫无修为,似乎也是一介凡人,但他的占卜神通却爆发出强烈的警兆,发自本能地感到莫名的恐怖。
对方十分可怕,危险至极,绝不能与其对峙!
寒暄了几句之后,双方分别落座,村长便好奇地问道:
“道长前来寒舍拜访,请问有何贵干?”
李青云心中早有计较,便单刀直入地询问道:
“贫道只是路过贵宝地,听闻府上有喜事,特来道贺,顺便想请教一下,如何才能离开村子,以及贵村之中有哪些禁忌,免得一不小心坏了规矩。”
村长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和煦如三月春风:
“我们村子的规矩,都是为了保护乡民,并非什么难以遵守的苛条。譬如不能强闯空门,不能大声喧哗,夜深之后不能在街上闲逛,黄昏之后也不能离村。道长若能守这些规矩,自然不会有事。
“如今夜色将至,道长何不在寒舍稍作歇息,等到明日再行离去?”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只不过,我们村子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小规矩——凡是外乡人进入,若想平安离去,须得为村里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
李青云心下一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再次问道:
“不知贫道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安然离去?”
村长笑意渐敛,忽然探过身子,那双黝黑的眼睛如同无底的深渊,直勾勾地盯着李青云,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寒意:
“犬子明日娶亲,但他身体羸弱,不便行动。还请道长代为操劳,替他跟新娘子拜一拜天地……”
……
第171章 请代我儿拜堂成亲!
暮霭沉沉,处处可见的白布白花,在丰村的长街上笼罩出了一层压抑的阴影。
风雅琴翩然而行,玉掌之中捏着一柄小巧玲珑的飞剑。
她目光如炬,四下扫视,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戒备着。
祁少伟紧随其后,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阵盘,呼吸声渐渐沉重,低声嘀咕道:
“奇怪……若是我们推理得没错,此地有某种强大法宝的话,应该会有些微弱的灵气波动才对。可我这阵盘对灵气极为敏感,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莫非我们都错了,此地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村子?”
风雅琴的眼神冷峻,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不可能!凡人村落,绝对不可能发生这么多古怪之事。我们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里诡异的根源,救出高仁安。”
两人继续走着,脚步声在一片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没过多久,暮色愈发浓重,最后的一抹夕阳被无情吞没,夜幕如潮水般迅速笼罩了整座村庄。
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街道的黑暗如同墨笔般将世界涂抹,吞噬着视线,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所有光亮和希望都从这个地方抹去。
就在长街上最后一盏灯火即将熄灭时,风雅琴耳中忽然捕捉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前方不远处,一扇古旧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门缝里探出一张惨白的脸,面孔上满是紧张和恐惧,发出了不安而局促的声音:
“快过来!”
“快——来不及了!”
风雅琴心中猛地一紧,有种大祸临头的强烈预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力量正在酝酿,即将降临于此。
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巨大的灾劫就在眼前,必须要立刻离开街道。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她便毫不犹豫地对着身后的祁少伟低声喝道:
“快走!”
声若惊雷,透着急迫。
几乎在同一瞬间,祁少伟手中的阵盘剧烈地震动起来,上面玄奥繁复的九宫八卦图案突然活了过来,黑色的浓雾自阵盘中涌出,像是沉睡的恶鬼忽然苏醒。
浓郁的黑气之中,散发出浓如实体,有若实质的滔天憎恶与怨忿,如同一股看不见的洪流,在四周咆哮、翻腾,朝他们席卷而来。
“不好!赶紧离开街道,躲起来!”
祁少伟猛然惊觉,发出了同样的提醒。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腾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直射那扇打开的门户。
那一霎那,风雅琴感到背后的恐怖力量正在以难以抵御的威压吞噬着整个世界,紧紧追在她的背后,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衣襟。
砰!
两人刚一进入那户人家,大门便在他们身后猛然关上,黑暗如巨浪拍下,吞没了整个街道,
偌大的丰村,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那浓郁得要滴出水来的黑雾,带着无限的恶意,正在无声地啃噬着这座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彻底封锁了一切生路……
……
就在身后门户关上的瞬间,刚才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怨气竟像被无形的手抹去了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祁少伟松了一口气,望着手中完好无损的阵盘,发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早已密布成片,浸湿了鬓角。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也太过突然,只要再慢半分,他和风师妹就会陷入恐怖的诅咒之中。
到时候,甚至连死亡都将是一种奢望。
惊魂未定之下,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却被眼前站着的人影吓得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名驼背罗锅的老太婆,脸上堆满了深深的皱纹,老态龙钟。
她的嘴唇深深内陷,露着没有牙的干瘪口腔,正在用阴郁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祁少伟心中警兆乍起,背后寒意顿生。
然而,身旁的风雅琴却面色平静,面对那个丑陋的老太婆毫无惊慌失措之意,甚至十分恭敬,躬身打了个稽首道:
“多谢老人家相救。请问方才这街道之上恐怖的怨恨之气,究竟是何来历?”
老太婆不发一言,依旧安静地注视着这边,浑浊的双眼中放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目光,仿佛要将两人穿透一般。
就在风雅琴以为对方是聋哑之人,准备再想别的办法询问的时候,那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忽然开了口:
“我瞧你们身上带着正宗的五雷正法气息……你们可是来自龙虎山天师府?”
她的声音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石板上摩擦,不止刺耳难听,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风雅琴闻言,心脏突突直跳,没想到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居然一眼就瞧破了他们的跟脚。
她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异样,语气温和地说道:
“老人家目光如炬,正如您所说,我和师兄都是龙虎山弟子,误入贵村,而且我还有一名弟子下落不明,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太婆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不急不缓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天道轮回,果然不假,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龙虎山的弟子。我瞧你有些眼熟,莫非是孟剑芳那个小丫头的弟子?”
风雅琴心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对面这个老太婆身上毫无修者气息,只是一介凡人,但她竟然认识师父孟剑芳?
可风雅琴努力回想,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何时曾见过对方。
她眉头微蹙,朝老太婆再次深施一礼:
“前辈说得没错,晚辈正是孟剑芳的弟子。请恕晚辈眼拙,敢问前辈的尊姓大名?”
老太婆看了看她,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对两人招了招手道:
“你们跟我来……”
说罢,她不再多言,转身颤巍巍地朝屋内走去。
风雅琴和祁少伟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却还是默默跟上。
这老太婆危急时刻出言提醒,应该没有恶意,而且似乎与龙虎山颇有渊源,身份肯定不简单,也许就是解开丰村迷局的关键。
老太婆步履蹒跚,没有在屋内停留,而是走到了厨房之中,来到了做饭的土灶前面。
她指了指铁锅,又看了看祁少伟,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麻烦你把铁锅移开。”
祁少伟心中极为警惕,浑身戒备,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对方所说行事。
他上前轻轻一推,沉重的铁锅发出一声低沉的“咣当”声,被挪到了旁边。
就在铁锅移开后,灶台下方的地面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黑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这个洞穴十分隐蔽,又有铁锅阻挡,在丰村这个神念受制的地方,就连正一门的两大元婴真人,事先也丝毫没有察觉。
老太婆咳嗽了几声,艰难地翻过灶台,慢慢钻入洞中。
黑暗之中,洞穴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瞬间将她吞没,只剩下一句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你们也下来吧。”
祁少伟咬了咬牙,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还是坚定地护在风雅琴身前说道:
“师妹,这老太婆来历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还是我先下去探路,你留在上面,随时做好准备。”
风雅琴微微蹙眉,踌躇片刻,想到那老太婆很可能掌握着丰村的部分秘密,终于摇了摇头,提着道服,丝毫不顾灶台肮脏,跟随老太婆钻入了那黑漆漆的洞穴……
……
丰村,村长府邸。
“……还请道长代为操劳,替犬子跟新娘子拜一拜天地。”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