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闵仲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浑身剧烈挣扎,但那只手的力气大得令人绝望,轻轻巧巧便将他完全拉入棺材,仿佛他只是一片脆弱的树叶。
棺材盖在一瞬间合上,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寒冷刺骨。
闵仲阳感到呼吸愈发沉重,视线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
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彻底的虚无时,一声悠长的叹息轻轻响起,似乎带着无尽的幽怨和惋惜:
“唉……村里的规矩,不能强闯空房,你怎地不听劝……”
黑暗中,闵仲阳的心脏像是被这声叹息攫住,寒气涌上心头。
他彻底坠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
……
第169章 丰村的规矩
村西,“闵家四老”中的闵叔阳轻轻一跃,翻过丈许高的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深宅大院中。
院落广阔,阴森而静谧,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正中央是一棵歪脖子的老杨树,光秃秃的枝干像枯骨般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斑驳不堪的树皮仿佛记录着不知多少年间的风雨侵蚀。
树下,一个穿红戴绿的老妇人正手摇着一台古老的纺车,织出的布条惨白如霜,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她的身旁,七八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皮球,正在兴奋地蹴鞠。
他们不时发出清脆的嬉笑,却让这空荡的院落显得更加瘆人。
闵叔阳进来的一刹那,所有人动作瞬间凝固,齐齐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如同冷冰冰的钉子,死死钉在他身上。
闵叔阳心中莫名一紧,脚步也随之迟疑了一瞬。
但他是个亡命之徒,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不愿被几个村里孩子的目光吓住,便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走到老妇人身边,摆了个自认彬彬有礼的样子,低声问道:
“大娘,咱们村里可有宝贝?”
老妇人缓慢地抬起头,脸上皱纹如同干枯的沟壑,仰望着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啊?后生,你说什么?”
闵叔阳心中一阵不耐,眉头微蹙,心想这是个聋子,便加大了声音,几乎贴着她耳朵喊:
“我说——你们这里哪儿有宝贝!”
然而老妇人依旧毫无反应,憨笑着摇了摇头:
“后生,我耳朵不好听不清,你莫要大声喧哗,还是去问别人吧……”
闵叔阳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猛然揪住老妇人的耳朵,几乎将嘴巴贴到她的耳朵上,运起武道内力,高声喝道:
“你这里有没有宝贝——”
这一嗓子喊得山响,震得老妇人的耳洞里竟流出了鲜血。
可奇怪的是,她脸上毫无痛苦的表情,反而仍旧淡定如常,仿佛一具没有痛觉的木偶般,呆呆地看着闵叔阳,语气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这后生,我都说了不要大声喧哗,你怎地不懂规矩?”
闵叔阳心中一凛,背脊瞬间泛起一阵寒意,正要开口辩解,忽然觉得脚踝处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孩子们齐齐指着地面,七嘴八舌地说道:
“大叔,麻烦把皮球踢过来!”
闵叔阳烦躁不堪,正准备起脚将那球踢飞出去,却在抬脚的瞬间猛然停住。
这哪里是什么皮球?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更可怕的是,那颗人头的脸,赫然是他的模样!而且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浑身一僵,寒意瞬间蔓延全身,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下一刻,视角陡然扭曲,周围的景象天旋地转。
等闵叔阳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而视野中站立着一个无头的尸体,穿着的衣物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我的头……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他的意识瞬间陷入了不可思议的错乱与恐惧,可周围的孩子们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咯咯笑着继续嬉戏。
“嘻嘻……大叔不肯帮我们,我们就自己来捡球……”
伴随着孩童们稚嫩的笑声,闵叔阳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感到自己的头颅一次次被踢起,落下,在地上滚来滚去……
每一次接触地面的沉闷声响,都像是命运的丧钟在他耳边敲响。
半晌之后,孩子们似乎终于厌倦了游戏,随手将闵叔阳血肉模糊的破碎头颅丢到了那棵歪脖子的老杨树下。
树根开始蠕动,仿佛活物一般,将血肉一点一点吞噬干净。
而闵叔阳的那具无头尸体,早已化作了一滩脓血,缓缓流入了老妇人的纺车之中。
原本惨白的土布,变成了猩红的纱线,像血一般鲜艳……
老妇人看着自己织出的新布,嘴角咧开,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
夜幕渐渐降临,丰村灯火一盏盏地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整个村落。
寒风在屋檐间低吟,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连常见的狗吠声和虫鸣声都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闵家四老”的大哥闵伯阳一路翻墙越户,已经悄悄地搜索了十几户村民的房屋。
起初他还有些忐忑,谨慎地施展轻身功夫,猫着腰在房舍间悄然游走,翻箱倒柜地找寻,但一连几家下来,发现村民们毫无反应,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入侵。
村子里的人果然如龙虎山的道士所言,全都是凡人,毫无抵抗能力。
慢慢地,闵伯阳胆子越来越大,已不再顾及许多,直接破门而入,甚至不管弄出怎样的动静,即使惊得屋中鸡飞狗跳,村民们也不敢有丝毫反抗,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可是,闵伯阳心中却满是烦躁,虽然他从这十几户村民家中搜出了满满一大包金银首饰,但根本没找到半点法宝的影子。
在眼下这户人家中,闵伯阳依旧一无所获,心中没来由地怒火中烧,暴虐地踹翻了门板,正准备悻悻离开。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这位大侠,村里有规矩,夜里熄灯之后,不论如何都不要出门,你不妨留下住一晚。”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闵伯阳心中一紧,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村民站在黑暗的角落,神情呆滞,眼神空洞,脸上的神情诡异得像是僵硬的假面具。
对方的语气既不威胁也无求助,反而透出一丝古怪的平静。
“老子是修士!”
闵伯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暴怒地冲过去,一把揪住那村民的衣领,将他提起,狰狞着面孔怒吼道:
“你们不过是些凡人,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那村民被提在半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连呼吸都不曾紊乱,只是以一种客气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们村子里面没有宝物,只有老一辈代代相传留下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那平静的语气,和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神,让闵伯阳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心中悚然一惊。
但他随即压下恐惧,粗暴地将村民扔在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规矩,老子修炼得道几十年,从来不信这种邪!”
尽管嘴上骂得凶,但闵伯阳心中还是有了几分忌惮。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没有迈出大门,只在屋内找了把椅子坐下,从怀中掏出干粮大嚼起来,仿佛吃得不是食物,而是胆量。
没过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有若无,时远时近。
闵伯阳心中一惊,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黑灯瞎火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
他凝神细听,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正当满腹狐疑之际,门口的白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风雅琴款款而来,步履轻盈,却显得异常狼狈。
衣衫破碎,血满前襟,太极道服的前襟被撕开,露出了胸口一大片雪白。
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色,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风雅琴无声地看着闵伯阳,眼中充满了祈求,虚弱地朝他招了招手。
“风真人!”闵伯阳心头一震,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
风雅琴手捧心口,娥眉微颦,宛如西子在世,娇喘着说道:
“我遇到了强敌,虽然侥幸逃生,但胸口中了一记丧门钉,不仅修为被封,而且肋骨折断,此时胸前的伤口疼痛难忍,需要有人帮我接骨,并且吸出毒液。”
听到这里,闵伯阳的心中顿时一荡。
风雅琴本是龙虎山的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冰山美人,如今竟然虚弱得需要自己相助?
而且,她的伤在胸前……想到自己能亲手触碰到那温软如玉的娇躯,他的心头一阵狂热,情欲和欲望如潮水般涌上,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顷刻间压倒了所有理智。
他连忙说道:
“风真人莫急,我这就来帮你……”
说着,他快步迈过门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
然而,他的身子刚探出门外,便陡然一滞。
门外并没有风雅琴的身影,只有一片茫茫白雾,森寒的冷意扑面而来,直刺骨髓。
那一瞬间,闵伯阳的心跳猛然加速。
他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不再是在熟悉的屋内,而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雾中。
这里不分上下左右,天与地仿佛融为一体,仿佛自己坠入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这……”
闵伯阳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低语,随即迈步想要退回屋内。
可当他回头望去,原本的房屋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雾气。
他的双腿像是陷入泥沼,越想走,越发沉重,最终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这迷蒙的雾海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白雾之中竟然浮现出一丝幽光。
那光点渐渐靠近,宛如鬼火般忽明忽暗,时远时近。
片刻之后,一盏人皮灯笼无人提着,在空中载浮载沉,飘飘忽忽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灯笼通体蜡黄,上面的褶皱如同松弛的人皮,松垮地覆盖在支架上。
灯笼中散发着幽幽红光,时不时跳动,映照着一张张扭曲变形的影子,仿佛无数冤魂在挣扎。
闵伯阳只觉得心神俱裂,双腿发软,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