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衣抓住时机,手中竹竿一拉。
这文章本来就是他写的,自然得了一分他人都难得的先机,如今又有圣上亲口直断,天后附和,大明宫主道法相引,这再钓不上来鱼,他一辈子都不钓鱼了!
一道无形气机拉扯,一条金背,龙须的大鱼直接被拉了起来,这条大鱼在外面或许能有四品道行。
但在这风雨湖中,它就是一条鱼,周铁衣八品也可拉得起来。
周铁衣拉起鱼,周围的太监们自然上前,用特定的渔网兜住鱼,那鱼再也挣不脱。
周铁衣拱手对大夏圣上的方向拜了一拜,“谢圣上赏!”
大明宫主适时地指向周铁衣,“圣上,伱看,这不是鱼来了吗?”
大明宫主语意双关,大夏圣上的目光落在周铁衣身上。
他当然知道周铁衣和大明宫主在唱双簧。
只不过这双簧唱得好啊。
又没有瞒著他,大大方方地唱出来。
自己心里面也听得舒畅,比那满朝的蝇营狗苟要好得多。
若天下人,都像道家人这般有智慧该多好啊。
大夏圣上沉吟片刻,说道,“君无戏言,你说要什么赏赐吧?”
周铁衣再拜道,“已经有圣上赏了一条鱼,不敢再要赏赐。”
这话说得著实妙啊。
在场所有人,政治智商都不低。
天后说这是一篇万古文章,所以不好赏,门外那篇千古文章都还没有赏呢!
不过在落这篇万古文章的时候,周铁衣竟然已经想到了该怎么要赏赐,防患于未然。
如此心思,当配得上梅清臣治世之能臣的评价。
倒是整个天京,以前说周家生了一虎一犬的,全是有眼无珠之辈,自当被天下人耻笑!
听闻此言,果然大夏圣上脸上更加欣喜,他思考了片刻,“静儿,你到我身边来钓鱼。”
即使以李静的城府,也愣了一息。
他虽然今天早上去接了周铁衣进来钓鱼,但如何能够想到,这好事立马从天而降。
自己父皇已经多久没有叫自己静儿了?
李静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端端正正一拜,“谢父皇。”
说著,他提著捅,拎著鱼竿,小跑来到大云台处。
这里更好钓鱼!
周铁衣作为跟著李静进来的,自然也跟著上了大云台,他们两人,从风雨湖隔著圣上最远的地方,跑步走到大云台前。
九位皇子,十二位公主眼睛都看直了。
太子已经年过三十,但见到此情况,表情仍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甚至变得阴沉起来。
这周家子和他的四皇弟,真是隐藏得好深啊!
两人以前可都是花街柳巷之徒!
如此心机,如此心机。
当是大祸!
好在旁边的谋士推了推太子。
太子立马反应过来,起身说道,“父皇,如今天下龙鱼尽入父皇门前,实乃喜事!”
虽然太子反应慢了一点,还要周围人提醒,但他毕竟是太子,天生就占著大义。
大夏圣上看向太子,本来如此反应也算是不错。
不过有周铁衣珠玉在前,他也就显得不那么高兴了。
周铁衣路过太子的时候,故意趁著大夏圣上还没有点头,开口说道,“太子这话说得,倒像是天下龙鱼以前没有到圣上跟前一样。”
此乃诛心之语!
风雨湖刚刚还在震惊中的众多皇子,公主,更是神色大惊。
这周铁衣莫不是疯了,你好好领著自己的赏赐就行,干嘛说这般疯言疯语,圣上一怒,今天的好事都要变成坏事,大家落不了好,难道你周铁衣能够落得好?
太子神色大变,甚至脸上浮现怒气,你怎么敢如此!
随后周铁衣再拱手对圣上说道,“圣上圣明,这天下龙鱼,从古至今,从今往后,都向著玉京山。”
大夏圣上脸上笑容未变色,“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下不为例。”
他知道周铁衣这是借著恩宠,压太子乃至天后一次,报复天后刚刚的话,以及娘家人的挑衅,不过这恩宠,他给得了!
倒是太子刚刚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不满。
就怕人比人啊!
忽然他心中想到了《乞罪表》,于是对太子不满之色更是有些明显,这儿子不教不行啊。
等四皇子李静带著周铁衣坐到圣上边上,天后忽然起身笑道,“如今有人陪圣上解闷,我也该去准备招待命妇之事了,周家这孩子教得好,本宫等会儿要向周氏好好学习一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周围的人都听得愣了,往昔钓龙鱼,怎么没有今天这么刺激,才一盏茶的功夫,感觉周家就要和天后打起来了!
周铁衣倒是不说话,神色如常,他现在说什么都错。
自己可以借圣上威严敲打天后,天后自然也可以借圣上威严可以敲打周家。
这游戏守则是圣上定下的,谁反对,谁才是真的大错。
之前说的话,都不过是小儿科,一点点在圣上心中积累情分和过错罢了。
谁不犯错,谁才是赢家。
哪有干扰裁判员的道理。
大夏圣上果然点头说道,“这个时辰了,你自去招待。”
第75章 牡丹花会
御花园内,姹紫嫣红。
一朵朵牡丹如累累硕果,又因为玉京山上的气候比山下凉一些,所以还可以见得有花骨朵的萌芽,当真是见得花之百态。
宫人们搭建的亭子内,各家的命妇已经被引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太监前来传口谕,“天后娘娘正陪著圣上钓龙鱼,命诸位在此先享用蔬果,闲聊家事,以解乏闷。”
天后与圣上伉俪情深,自圣上为皇子时,就结为夫妻,去年圣上久不理朝政,就加封‘天后’二字,以皇后之身份,总理文书。
于是宫里面的人,也就改口,称皇后娘娘为天后娘娘。
天后不在,四皇子的生母,容贵妃为后宫之首,于是领著嫔妃,命妇们躬身行礼,“领命。”
待宫人们伺候各位命妇重新坐下,容贵妃笑道,“既然天后有令,我等就闲聊片刻,等著娘娘来,再赏牡丹。”
容贵妃本来只是好心,但终究有人心中不喜,或者早有怨言。
一位穿著青色四品诰命服的夫人冷笑道,“天后娘娘对我等宽容,但有些人是真的不知进退。”
周母目光看了过去,这位夫人是赵佛儿的生母,赵观山的妻子,天后的娘家人。
周母也没有惯著她,直接起身,走到赵舒月儿面前,直接问道,“你是在说我不知进退吗?”
周围其它亭子内,一个个命妇们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吃瓜。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谁不喜欢啊。
特别是这么明明白白的刺激的当头一棒。
若是周母今天学著他家的小子,直接将赵舒月儿在牡丹花神会上打一顿,那才是有趣的。
容贵妃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本来赵舒月儿说两句风凉话,周母不理,自己再插科打诨一番,这事就过去了,谁让别人是天后的娘家人呢,自己这位贵妃都得让著点。
但周母直接点名,那这就是周母和赵家的事了,自己倒是不便再开口。
赵舒月儿倒也和她家的太岁一样,是个混不吝,当初别人都说她有贵相,所以赵家才将她娶回府内,这些年赵观山也一直疼爱有加。
更何况她原本小门小户,当初根本不知道周鱼龙下山那一年的风云变化。
“怎么,自己做得,倒是让别人说不得了,今日大家都穿诰命服来,就你穿著道服来,是何意思?”
赵舒月儿冷笑道。
她当然看出了周家的意思,这是要给天后娘娘上眼药啊,所以正是因为此,她就要在天后娘娘来之前处理妥当,免得碍了天后娘娘的眼。
别人怕他周家,赵家可不怕!
周母眼中没有一点怒火,平静地像湖水一般,“井底之蛙,可以观天乎?”
随后她淡然地说道,“我乃是太乙观嫡传,玄都罗天大醮首祭,当日圣上万里之外,加封我‘四品高妙真人’,莫说今日来这花会穿道服,就算是面见圣上,我也穿道服。”
“而你,脱了这身衣服,回到家里连一套像样的都找不出来!”
如此话语,比打赵舒月儿一顿还让她恼,顿时站起身来,她说不过,又想动手,不过想到自己又打不过,一时间竟然像失去提线的木偶一样,进不得,退不得。
特别是周围夫人们看自己的颜色,那眼里的讥讽藏都藏不住,顿时让赵舒月儿脸上火辣辣的。
好在这个时候,有大太监禀报,“天后娘娘到。”
容贵妃叹息一声,这天后娘娘来的真是时候啊。
于是说道,“诸位且随我去迎拜天后。”
诸位诰命夫人,后宫嫔妃们来到牡丹花园门口,只见远远走来一女子,身著凤衣,将平日里繁重的凤冠取下,周围配玉饰,中央插著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顿时显得人比花艳。
“拜见天后娘娘,恭祝娘娘金安。”
一众女子们都躬身下拜。
倒是周母,只用打一个道揖即可,这也是她今天穿道服的原因。
如此鹤立鸡群,将容贵妃都比了下去。
“都起来吧。”
“谢天后。”
天后娘娘目光看了过来,也不责骂,反倒是上前两步,拉著周母的手,笑道,“现在天京都说伱教子有方呢,刚刚我在圣上面前,也说要向你请教一番,今日有空闲,我们倒是多说几句体己话。”
“不敢当娘娘如此盛誉。”
周鱼龙依旧淡然,修道修到她这个地步,早已经宠辱不惊,不会因为赵舒月儿小就让著,也不会因为天后大就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