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周铁衣还在其中起了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天高皇帝远，能够削弱一分影响是一分影响。
何启功立马心领神会，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周铁衣继续说道，“山铜府的百姓收入更低，识字率更低，所以在购买意愿上也会更低，所以要增加报纸的‘故事性’和‘趣味性’。”
何启功看向被删了的两个版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增加小说版面。”
周铁衣笑道，“除了故事性和趣味性外，我们还要从文字本身入手，提高识字率。”
说罢，他从白玉棋盘中拿出一本小册子。
白话文运动的核心是降低读书写字的门槛，拼读守则的出现有助于提高蒙童学字的效率，而且看报要从娃娃抓起。
“扩张两个版面的小说，并且对外销售两文钱一份，但私塾购买，可以补贴一文钱。”
有了蒸汽印刷机之后，加上这段时间报纸纸张的改良，报纸的价格本来就被降到了两文钱一份，所以现在只需要再补贴一文钱，就可以弄出来一文钱一份的报纸了。
至于从哪里弄到这一文钱周铁衣没有说，这就是留给何启功的考验。
何启功拿起周铁衣的小册子，他翻开来看，里面选取了二十六个奇特的符号，再用这二十六个符号标注读音，形成一套完整的注音守则。
这中间何启功小声提问，周铁衣快速讲解，何启功本来又识字，记忆力又强，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将这套守则理解清楚。
何启功对比了一下自己以前学习的‘反切法’，新的读音守则虽然要多学习二十六个符号，但这二十六个符号的读音变化是固定的，不像以前‘反切法’的两个汉字本身不固定，甚至还会因为老师的口音不同，导致读音都发生变化。
毫无疑问，这种方法对于蒙童读书更为友好。
周铁衣和儒家的白话文之争可还没有落下帷幕，虽然在《天京报》上周铁衣暂时以白话文取胜，但是大量的典籍仍然以文言文为主，在这个过程中又演变出了王明义，张三的‘古文’流派，而现在周铁衣就要通过新的拼读方式继续扩大白话文的优势，并且真正为白话文打下坚实的基础。
“以这个新的读音守则，对原本的大夏文字进行标读，形成一本简易的手册，并且开始尝试传播。”
何启功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恐怕很多儒家的私塾不愿意推广您的标读之法。”
周铁衣轻笑道，“在这件事上我愿意等，蒙童读书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儒家不愿意教，法家，墨家，公输家，农家，阴阳家的私塾可没有这么固执，而推广的快慢则体现你的能力。”
周铁衣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算何启功在这件事上能力不足，他也可以通过以新工厂创建的新式学校开始推广。
何启功赶忙抱拳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铁衣微微颔首，等何启功离开了之后，他看了眼桌上的报纸，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最简单粗暴扩张报纸销量的办法，那就是让小说家的‘春宫派’在上面刊载小说。
这个办法虽然蠢笨且有些下流，但从古至今都有奇效。
那位企鹅之父早期还骚聊呢。
报纸在二十世纪有段蓬勃发展时期，就是因为大量连载了黄色小说吸引眼球。
当然这最后都成为了黑历史。
而周铁衣现在的基业已经初具规模，所以他思考了之后，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走这种快捷的‘邪道’，而是用更加老实，甚至更费功夫的办法从蒙童开始抓起，这就更让他无法使用这种‘邪道’了。
······
飞艇在三千丈高空航行，飞艇的控制者孙士恒正在兴致勃勃地给周铁衣讲解墨城的种种优点，在他口中，墨城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好去处，甚至远胜于天京，不过当飞艇快要到达墨城上空的时候，忽然几只巨大的机械鸟飞了过来。
孙士恒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怒之色，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周铁衣顿时明白，这应该是公输家的机关，这些机械鸟类似于战斗机的构造，泛著金属光辉的木钢呈现青金色，在阳光照耀下极为张扬，从各个方向靠拢飞艇之后，将飞艇的移动限制在半空中。
一道苍老霸道的声音轻易透过飞艇，传到了周铁衣这里，“周家小子，来了太行山，哪有不先回自家门庭就去别人家门庭窜门的道理！”
周铁衣无声笑了笑，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公输家哪位前辈？”
那苍老霸道的声音继续说道，“公输盛应该称呼我一声叔祖父。”
孙士恒冷哼一声，“公输霆阁下未免也太霸道了！”
公输霆笑道，“老夫一向霸道惯了，何况这次老夫霸道得有理，周家小子，你来评评理，老夫刚刚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公输霆虽然是笑著在说，但是周铁衣明显能够感知到对方语气中的急切。
这确实对公输家很重要，不蒸馒头争口气，何况公输家和墨家争了这么久，刚从周铁衣这里看到公输家压过墨家的希望，他当然不能够让周铁衣跑到墨家门庭去，至少他需要做出样子，同时逼周铁衣做出样子，即使这个过程中会得罪周铁衣他也再所不惜，大不了就倚老卖老。
所以他一上来就对周铁衣口口声声说‘周家小子’，他不是不知道周铁衣的重要和身份尊贵，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通过这种辈分上的优势来压周铁衣了。
至于让公输家怀柔……对不起，这么多年公输家会怀柔也不至于和墨家闹得这么僵了。
就在僵持之时，另外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既然是长辈相邀，周小友先去机关城也无妨。”
孙士恒惊喜地说道，“巨子！”
公输霆冷哼一声，不过对方让他一次，他倒是不好再冷言讥讽。
周铁衣对著声音的方向拱手一礼，“是晚辈考虑不周。”
他的姿态摆得很低，一方面是因为公输盛的原因，在情感上面，他确实要更加偏向公输家一点，另外一方面，这次他是有求于墨家和公输家，不是来挑起两家争端的。
巨子呵呵一笑，“无妨，有句俗语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到不一定先得，这句话有理不，公输兄。”
周铁衣的嘴角微微抽动，不知道是不是两家习惯问题，很多事情上即使墨家让著公输家，但嘴上仍然不会惯著公输家。
公输霆更是急道，“今天我就偏要吃热豆腐！”
一盏茶之后，在机关鸟的护卫下，飞艇降落在六环机关城之中。
第352章 公输家的优与劣
飞艇产生的气流向两旁排开，一艘艘‘飞鸟’直接搭建成为悬梯。
公输家因为和墨家的隔阂，所以尽管知道飞艇的优势，但是六环机关城内是不建造飞艇空港的，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接驳。
进入其中最大的一艘玄鸟中，周铁衣见到了公输霆，这位公输家族老身材并不高，不过他双腿以下与一块浮游平台完全融合，让他能够随意调整自身高度。
他五官冷峻，法令纹极深，左眼被完全掏空，以一个精密至极的金属眼眶镶嵌，金属眼眶之中幽深空洞，本身蕴含一重空间，即使周铁衣的【真实视野】一时间也望不到里面的尽头。
而当周铁衣的目光看向那幽深的眼眶之时，公输霆也轻笑一声，下一刻，他那幽深空洞的左眼之中有一球状物一闪而逝，周铁衣模模糊糊感知到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机关锁，呈现球形，而且已经不只是在三维空间中存在，而是像多个空间复合而成的机关锁，那玄妙的机关主动向周铁衣展示。
一时间复杂精巧的空间旋转，相互耦合，渗透，变化，其中精密的空间守则，一时间让他目眩神迷，就像是看旋转的万花筒一样。
“周小子，看清楚了吗？我研习‘归虚’已逾百年，若你想要学习‘归虚’之道，可以留在机关城，老夫定然倾囊相授。”
公输家三品‘造物’之上，就是二品‘归虚’。
诸子百家中最优秀的几门学派研究到最后，必然都对时空守则有相应的涉猎。
当初妙玉就提醒过周铁衣，杂家在时空变化中最为擅长，但杂家只是擅长时空变化，而公输家是研究时空变化。
一个崇尚绝对现实的数理流派，走到二品的时候自然就开始研究空间和时间的本质，研究现实存在的基础。
在这个世界中，公输家甚至已经提出了‘虚数’的概念，并且将虚数概念扩展，认为万物归虚，万事万物的表象和守则一定都可以通过虚数来解释，推导。
天地演进龙章，而人类掌握虚数！
周铁衣笑道，“公输祖师愿意教，我自当讨教。”
虽然他对于时空概念仅限于看到的几个数学思维视频，但是毕竟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记忆中堆叠了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随著他实力的增强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如果有人引导，自然是一件好事，更何况时空研究这方面，即使一点微小的进步，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好好好！”
公输霆见周铁衣愿意学，连说三声好字。
以前他遇到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蠢货，他不屑于给他们讲万物归虚的玄奥，他们连‘虚数’的存在都无法理解和接受，如何配听闻上乘大道。
即使少部分公输家的人从小接受了虚数的存在，并且相信虚数可以构造世界，但是他们天资有限，公输霆教授几天就明白他们触碰不到‘归虚’也就放弃了。
但周铁衣不一样，从看到周铁衣的第一眼，公输霆就相信周铁衣能够触摸到‘归虚’之后的境界，带公输家看到世界更深一层的本质。
玄鸟破开云层，没有急著带领周铁衣等人落地，而是先低空在六环机关城盘旋了一阵。
天京是依山而建，背靠玉京山，演进出一山四城。
而六环机关城是以城叠山，山随城走。
整座山峦完全被镂空，巨大的六个环道上自走车，小型蛛楼，木马流车络绎不绝，环道之间，一条条复杂的云桥相连，期间又有巨大的缆绳连接著游天舟，上下往复，将整个六环机关城连接为整体，上面每个机械构造都在运转，让整座城市恍惚之间发出如同机械般的巨大嘈杂的轰鸣声。
这个时候周铁衣才真切明白为什么孙士恒口中的墨城远超天京。
机关城若此，墨城也差不到哪里去。
此时天色已晚，公输霆看到周铁衣那惊叹的神色，忍不住露出微笑，继续道，“周小子，天京虽然高，但只建成了三百年，而我们这座六环城，足足建了一千年！”
而后趁著周铁衣惊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公输霆伸出手指，啪嗒一声，一个清脆的响指就像是某种信号。
下一刻，巨大的地脉阵法从大地脉络之中源源不断汲取力量，这些力量经过复杂的机关阵图，转化成为纯净的光能，一束束地灯拔地而起，明净的灯光从大地的之上一层层向整个六环机关城点燃。
不过三十息左右，柔和的橘黄色光辉将整座高山点亮，让原本灰铁色的六环机关城染上霞光。
如同大地之上生长出的参天大树，伸展钢铁枝丫，开满金色繁花。
周铁衣眸子中倒映著金色，片刻之后，他才收回目光，没有看过机关城和墨城，即使是自己之前在天京，也无法想像其中的繁华。
他转头看向公输霆，看到这老头眼中得意的目光，顿时明白这是专门炫耀给自己看的。
果然见公输霆伸出手指，笑道，“怎么样？打这个响指的感觉不错吧，即使老夫已经打了五十年这个响指，但仍然意犹未尽，你想要试一试这种滋味吗？”
看著公输霆脸上得意的笑容，周铁衣明白自己这是被画饼了。
机关鸟最后降落在六环最核心的一处高塔上，因为之前就打听过周铁衣的习惯，所以公输霆并没有急著和周铁衣商量正事，而是先让周铁衣休息一天，认认床。
夜色之中，周铁衣也睡不著，于是起身，想要亲自去机关城散步，这个过程中，外面伺候著的公输家弟子给周铁衣提了一个好的出去，那就是机关城鬼市。
机关城另外一个优秀的地方就在于这座城是已知明面上，唯一一个利用幽冥世界的城市，并且机关鬼市是对外完全开放的，这一点连天京也比不上。
周铁衣没有要求走特殊通道，而是装扮成普通游客，从甬道进入机关鬼市。
普通的幽冥区域，阳世之人也有一定机会进入，但是进入之后，精气神都会在衰败之风中快速流逝，最终消亡。
而机关鬼市不同，这里虽然利用幽冥世界，但并不处在幽冥世界之中，而是在阳世和幽冥之间的夹缝之中建造了一个鬼市。
周铁衣瞬间就联想到了虚数空间。
在两个存在之间，创建一个不存在的空间。
而且机关鬼市不仅能够耦合阳世和幽冥，同时它还和一条条阳世，幽冥之间的缝隙相连接。
这就导致除了去机关城和另外几个公输家建造的城市进出口外，你还可以随机选择另外去阳世的进出口，很多进出口都是随机的，连机关鬼市本身也无法控制。
所以机关鬼市是除开太虚幻境外最自由的交易地点，大家也习惯性的戴著兜帽鬼面，机关城本身也不追究每个人的身份，只征收巨额的税赋。
跟在周铁衣身边的秦羽见到此处场景，才轻声叹道，“之前母亲说山铜府的繁华之处不亚于天京，今日才知道所言不虚。”
周铁衣微微颔首，除开建造的空间让周铁衣耳目一新外，机关鬼市本身的交易守则，交易物品倒是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逛了一圈之后，周铁衣就准备回去。
忽然，他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大喝声，“抓住那个小贼！”
而后他就看到有人向自己这边冲撞了过来，准备夺路而逃，这种闲事周铁衣本来是不准备管的，但是他周围的公输家弟子可不会让小偷冲撞了公输家贵客。
一位弟子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他伸出机关手臂，械力通过手臂，整个手臂顿时肢解成为三个精巧的浮游机关，机关如同飞速掠过空中的鹰隼，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小偷，下一刻机关释放出电弧，一阵白光过后，这小偷被击倒在地上。
他松软的手掌摊开，露出他刚刚盗取的东西，那是一件新的机关手臂，不过看样子，却不是给成年人用的，只有成年人手臂四分之三大小。
这个时候，后面的摊主才追了上来，摊主先看向周铁衣一群人，特别是看到几位机关士明显拱卫著中间的周铁衣，顿时明白这是大人物微服私访，也不嚣张，先走上来，感谢道，“谢过几位出手相助，不然今天还真要破一笔财。”
而后他恶狠狠地看向已经被电晕过去的人，说道，“这贼刚刚公然在坊市抢劫，实在是可恶！”
周铁衣看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机关手臂，他看向摊主，指了指机关手臂问道，“这机关手臂不是给大人使用的吧？”
之前他就听说公输家人体改造之风盛行，这种人体改造在大夏并不受待见，甚至明文规定，禁止公输家的机关修士外的普通人进行人体机关改造。
但周铁衣没想过，公输家居然已经‘先进’到给儿童，少年进行机关改造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倒是必须要过问一下。
摊主下意识回答道，“这是为了治疗机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