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172节

  青空规在听到那句“请董公出门接圣人”就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不会善了了。

  他的目光直接看向司民府,看完了董行书如何打儿子,心中也有了决断,对旁边的下人说道,“在庭院中掌灯,让所有下人们起床,并且将青空命带过来。”

  这狎妓之事,他儿子自然也有参与。

  虽然和董修德一样,青空命现在也是白身,但是却参与了《醒世报》的道德文章编辑,所以他们这两个当爹的却不得不用儿子来给天下人做个表率。

  当然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那就是向周铁衣求和,舍弃足够的政治利益,把这件事压下去。

  但董行书不可能去求和,自己也不可能去求和。

  ······

  一盏茶之后,还没有睡的周铁衣就听到了司民府和司律府的消息。

  他呵呵一笑,“反应还真快。”

  董行书和青空规拿亲儿子来堵这个口子,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有用。

  这也是儒家习用的套路,为尊者讳,所以底下人就要背锅。

  甚至这不算是儒家专有的套路,而应该是整个人类社会共有的套路。

  究其根本,是权力阶层拥有著对法制,道德的最终解释权。

  反映到这次的事情上,可以说是父权对子权的压迫,反应到梅清臣的事情上,是君权对臣权的压迫,换到其他地方,也不过是换个名词罢了。

  但这种压迫和剥削就是有用!

  至少在这个封建时代,在质朴的百姓价值观中,这就是解决办法,能够维系整个社会的道德体系不崩溃。

  司民和司律的儿子嫖娼,都被当著众人的面打个半死,这就足够在火烧起来之前,浇灭百姓们心中的怨怼了。

  不然呢?

  这嫖娼本来就不算死罪,甚至定罪都不一定能定,现在周铁衣这个督查使一经发现苗头,司民和司律连自家的亲儿子都没有惯著,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将儿子打死?

  百姓家也有儿子,儿子们有钱也会去嫖娼,若司民因为这件事都将儿子打死,那反而会让百姓们惊悚慌张起来。

  而董行书这样做,还顺势完成了第二个目的,今天被抓的官吏们不敢埋怨董行书,只能够顺势自己去请辞,这就又消了百姓心中的一波怒气。

  随后,董行书再联合青空规,制定法律,约束官吏,这一连三击,周铁衣若再揪著这事闹,反而既闹腾不起来,又会让天下人觉得他这是在借题发挥。

  从一个正义的举报人变成挟民意政斗的政客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特别是对手都不弱,没必要为了一步已经走尽气数的棋穷追猛打。

  不过周铁衣也不是没有收获。

  首先自然是两日之后《天京报》又一轮大卖,增长销量,拓宽在百姓们中间的名气,同时开始抢占道德高地,你董行书确实处理得好,但是事实就是我周铁衣是第一举报人,所以我只要不犯错,这头功就没人夺得走。

  第二就是董行书和青空规禁止官员们嫖娼,这件事总归是得罪人的,特别是得罪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们,他们明面上不敢说,但是暗地里的小动作肯定不少。

  而且你禁止得了一时,禁止得了一世吗?

  别被我逮著机会,再让我抓著人!

  第三就是我这个督查院,督查使在干实事!这一定要在《天京报》上大写特写!

  我周铁衣一生,秉公为民,不畏强权,任劳任怨,忧国忧民。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周铁衣想了想吹捧自己的文章该怎么写。

  “不行,这么好的名句不能够留在这件小事上,得等自己炮制好墨石案再出手。”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董行书这么被自己步步紧逼,现在一定想要有人或者有事缠住自己,但他越是急,那么就越容易忽略细节,也越容易出错,或者说他已经犯错了,只不过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有多大而已。

  周铁衣想到了董行书那句‘求仁得仁’的判语,冷笑了一声。

  大人物们落笔签字,从来就容易出错,只是看别人抓不抓得住罢了,权柄反噬可不是开玩笑的。

  ······

  六千里外,山铜府。

  这里的天气一贯都是灰蒙蒙的,清晨受到冷气一激,天空更是开始飘起雨滴,让云岚泛起,让草木青翠。

  鹿林书院半山腰的亭子中,吕山清一脸感叹地对著莫天恒说道,“此行路途艰险,前路未卜啊。”

  莫天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在下心中有数。”

  当带著学生来求著鹿林书院的时候,莫天恒就猜到了儒家要借他们打压虎威将军府,但心中也抱著侥幸,希望这件事就停留在山铜府的层次上。

  只是没有想到儒家行动这么快,这么坚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著,赶著一样。

  吕山清又看向李剑湖,“你母亲,弟弟留在书院中,我已经将你弟弟送入甲字院入学了。”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李剑湖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中途退缩,因为这一路六千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就算他也不敢肯定能够护住李剑湖万全。

  自然也怕李剑湖走到一半,不敢继续走了。

  不过李剑湖倒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拍了拍腰间一葫芦吕山清送的丹药,肯定地说道,“这一路就算是跪著走,我也要走完。”

  听到如此肯定的答复,吕山清抚须哈哈大笑,“果然是少年志气,当可令山虎慑服啊。”

  他又看向自己弟子。

  结果还没有等他开口,崔玉就拱手道,“老师不必为我担心。”

  吕山清表情一敛,明白弟子心意已决,不过相比于保住李剑湖,莫天恒两人,吕山清对保住崔玉更有信心。

  只要何家不傻,就不会将崔玉当做是第一目标,而本身已经有六品‘浩然气’在身,又有自己给弟子的几件秘宝,足以挡住绝大多数的危险。

  至于剩下的危险,就要靠沿途的儒家高人和崔玉自己的决断了。

  下了鹿林书院,众人刚刚走到山脚下,就见山脚下停著一辆马车,车夫年龄在四十岁,看上去却已经是半个老头,眼神中有抹不开的风霜意。

  见到莫天恒,拱手说道,“听闻恩公要出城,特来相送一番。”

  莫天恒一愣,他当然记得这车夫是谁,当年他就是为了这车夫的车被何启功的马车撞了,反而要磕头认错打抱不平。

  没想到弯弯绕绕,如今又绕了回来。

  山雨潇潇,故人相逢,莫天恒拱手道了一句谢,“有劳了。”

第214章 离经叛道的书生,剑开新天的少年

  浅灰色的马车撞破雨滴,如一条不起眼的游鱼,穿过山铜府繁华的街道。

  当来到城外离亭时,天空中雨幕减小,一层层如同棉絮状的浮云深浅不一,偶尔透露出一缕缕亮白的天光。

  三人打开车帘,一一下车。

  当莫天恒准备下车时,车夫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让我再送恩公一程吧。”

  莫天恒对此毫不意外,笑道,“这离亭送别,已是情义,哪有过了离亭还要送别的,况且此去天京六千里,何时才能送到头?”

  车夫欲要再开口,忽然一根浩然正气凝聚的棒子从后直接将他敲晕!

  出手之人,正是崔玉!

  莫天恒师徒一脸目瞪口呆地看向崔玉。

  这几天接触下来,崔玉在他们眼中,乃是谦谦君子。

  但这谦谦君子怎么从后打人啊?

  崔玉对上师徒两人诧异的目光,依旧谦和有礼,说道,“只是将他敲晕,不碍事。”

  莫天恒沉吟片刻,问道,“你怀疑他有问题?”

  崔玉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鹿林书院的方向,“这车夫是个值得敬佩的,一路上我与他闲聊,没有发现问题。”

  “那你还将他敲晕了?”

  李剑湖震惊仍然没有消退。

  崔玉叹息一声,“他没有问题,但我们出发的时间只有书院内少数人知道,甚至只有老师,我以及我几位‘君子’师兄知道,连何家都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准时,所以这车夫恐怕就是我几位‘君子’师兄通知的。”

  李剑湖脑袋仍然没有绕过弯,问道,“这不是好事吗?”

  当初自己师父为这车夫打抱不平,这车夫今日来送别自己师父,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崔玉苦笑著说道,“他若只送到离亭也就罢了,但他若执意相送六千里呢?”

  李剑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崔玉继续说道,“以小人见大义,此固然为一段美谈,但此去艰险,我连自身都难保,何以保全这车夫,所以这大义需以这车夫的命来填,那就是一段千古美谈了,足以用来教育天下人道义了。”

  他看向李剑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老师,儒家会花大代价保全你,但却不会花代价保全这车夫。

  听完崔玉的话,李剑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莫天恒苍白的脸颊露出笑容,忽然哈哈大笑,笑到深处,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以小人见大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倒是一步好棋,足以让何家遗臭千年。”

  随后他看向微雨中,身著玉白长衫,谦谦君子的崔玉,“那伱为何不照著书院的意思呢?”

  崔玉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孟子曰,舍生取义。其道昭彰,天下影从,不过我读书许久,倒是不赞同这句话,至少不完全赞同。”

  李剑湖张了张嘴,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惊诧了。

  舍生取义。

  这个他没读过几天书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且是天下人公认的道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位出自鹿林书院的谦谦君子反对。

  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说!

  “为何不赞同?”

  莫天恒止住咳嗽,追问道。

  崔玉认真回答道,“因为不仁。”

  “这个问题实际上我想了很久,何种道义需要以命来填?仁者,爱人,爱他人,亦爱自己,由己及人,此为大仁。”

  “若这车夫与我等三人已经被逼入绝境,他舍生取义乃是不见生,所以只能取义,这自然是正理。”

  “但如今他有生可言,如何妄图取义?他这一死,固然得了义,但他家中父母,妻子该如何悲痛。所以我认为应该生在义前,不知生,不言义。他现在不懂这个道理,我因此将他打晕。”

  莫天恒认真看了崔玉一眼,拱手一礼,笑道,“若此去天京,我还活著,当去那英雄楼,与君大醉一场。”

  “也算上我!”

  李剑湖大声说道。

  虽然崔玉这位君子一番话他听得半懂半不懂,但只觉得崔玉也是天下第一等英豪,不亚于《天下事》中的周铁衣!

  豪气满怀之后,李剑湖看到晕倒在车架上的车夫,又看向崔玉手中浩然正气凝聚的棒子,小声说道,“其实崔先生你不用将他敲晕,可以给他说道理,让他自己回去,他这一晕,我们难道再送他回去不成。”

  崔玉看向自己手中的棒子,笑道,“其实这招我也是跟别人学的,这道理说不通,只能够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说罢,他散去手中浩然正气,见天空中雨幕已经完全停歇,从怀中拿出一张折纸,对著折纸一吹,折纸顿时化作一匹白色的骏马。

  崔玉再将腰上自己的玉佩取下,系在车夫身上,对著这白马一阵耳语,白马顿时往鹿林书院跑去。

  有自己的贴身玉佩,那几位师兄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不会再为难这位车夫,而且这玉佩也刚好能够抵这车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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