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城,玄武城各大商会会馆也同样这么做!
朱雀城,陶然居。
这是一座六层高楼,素来是普通人会客之所。
周铁衣一大早就要处理报纸之事,自然早上没有邀请何启功,所以中午邀请了何启功。
何启功硬著头皮来了陶然居,上了六楼,这一整层楼都被周铁衣包下,各家武勋子弟都面带笑容,络绎不绝地赶来。
何启功在心里想道,今天就算是当了那件珍宝,也得先把这饭钱给付了。
“清远来了。”
看到何启功上楼,这个工具人被自己逗了两天,现在估计还在犹豫该想著怎么结帐的问题,这好办,今天这帐又不贵,而且还让你买单,这就叫施恩。
周铁衣身穿一件白虎斗麒麟锦衣,即使坐著,也将周围衣著光鲜的武勋们压了下去,甚至连左边坐著的四皇子李静身上的华服也比不上这一件。
武勋子弟都是识货的,消息也灵通,自然知道这件白虎斗麒麟锦衣是怎么来的,是谁赏的,嘴上的奉承更是越发真心实意。
何启功小趋步走到周铁衣身边,他的余光落在桌上一道道菜式上。
兔肚,鸡汤,牛肉,猪耳……
都是寻常菜,何启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来天京之前,对父亲说要瞧周家麒麟子的时候的自信。
人穷志短,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以前何启功对这句话根本没有理解,但今天他深刻理解到了。
若今天当著这么多武勋子弟的面,酒足饭饱之后,周铁衣示意自己付帐,自己却拿不出这钱,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好在这周二少也是个明白人。
何启功在心里想道,竟然对周铁衣升起了几分感恩之情。
特别是走到周铁衣身边的时候,周铁衣亲切地将何启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我周家祖上部曲后人,这段时间刚好来京游玩,大家认识一下。”
何启功立马起身,抱拳说道,“在下山铜府何启功,字清远,见过四殿下,见过诸位。”
周围的武勋们一听,知道何启功是周家的门生故吏后代,而且是周铁衣看重的那一种,也不摆架子,立马纷纷见礼,还顺势夸赞了何家祖上,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不少武勋子弟还亲自邀约何启功去府上坐坐,这个时代第一次见面,就邀请别人到家里做客,就是十分看重的意思。
这相当于接纳何启功进入他们的小圈子。
一边被奉承,何启功一边感慨地想道,一句话,就帮自己打开了天京的门路,带自己见到了有机会继承天下的九人之一,让天京武勋子弟接受自己……
如此权势,何启功自然心向往之。
先前对于周铁衣穷奢极欲的一丝小怨气也消了下去。
周铁衣见何启功神色,知道对方已经逐渐开始对自己放松警惕了,接著就可以带对方见识一下真正的声色犬马了。
“好了,吹捧的话等会儿酒席再说。”
周铁衣开始说起正事来,看向武勋们问道,“我让你们做的事,都已经做好了吧?”
武勋们附和道,“此乃小事,周哥儿知会一声,以后自然就是府上的定例了。”
将天京报糊在门上,虽然难看了些,但是能够向天后,右将军和周铁衣示好,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何启功在众人之中,消息渠道最窄,故意露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周铁衣笑了笑,对何启功说道,“我今日让天京各家武勋,各家商馆,将《天京报》糊在门上,并且通过各家门子告知天京四城之人,此举可以纳福辟邪,清远如何看?”
何启功立马意识到周铁衣在考校自己。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会付帐的钱包,而是一个能够思考,做事,又会付帐的钱包!
对上周铁衣那明净,透亮,又深邃的眸子。
他恍然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世间传闻没有错。
周铁衣穷奢极欲,好珍宝,好美色,但同时也是天下第一等谋士,一言一行,即使随手为之,也能够于细微处听惊雷。
绝代弄臣,名副其实!
何启功认真思考了一遍,感叹地说道,“此举如君子之风,必然吹遍天京,引百姓争相效仿!”
周铁衣哈哈大笑。
这天下人,与其跟他们讲道德,不如跟他们讲玄学来得实在。
就算是自己上一辈子,科学近乎已经将神学按在地上摩擦,但那么多官吏,那么多商人,还不是喜欢烧香拜佛,喜欢风水算命。
人啊,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特别是你给他说的这件事,还有他们只能够仰望的大人物背书的时候。
这看似是玄学,实际上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权势的崇拜。
买不起奢侈品,还买不起奢侈品联名的咖啡吗?
况且自己这套报纸糊墙,本来就对普通人家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至少防潮装饰,免得落灰。
只是做这一点,自己此举就问心无愧。
周铁衣看了看自己左手背上的‘义’字。
不烫。
“此计足以奠定胜机。”
周铁衣被‘揭穿’之后,安乐王李静自然也无法像以前一样装傻充楞,这些天他也没有去风月场所闲逛,而是就安心待在家中,认真看书,同时复盘周铁衣这两个月来的一举一动。
而越是复盘,四皇子李静越觉得周铁衣谋划深远,很多事情如雪中飞鸿,一爪落下,只见其形,难窥全貌,即使自己也需要反复学习。
“不过儒家,法家那边,恐怕会派文士们以相同的方法阻挠。”
四皇子李静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他看过完整的《天京报》,自然知道《天京报》就算没有董行书推动,也会被绝大多数读书人反对。
周铁衣哈哈大笑。
黑红也是红啊!
流量先弄起来,之后才好提纯固粉。
以前百姓们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因为天下只有儒法两家的声音,所以儒家的读书人一闹,百姓们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错的。
而现在,自己就给这天下百姓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我周铁衣的白话文,还是选儒法的道德文章!
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阑槛处,靠著阑槛,看向外面天京的繁华。
众人看向周铁衣,有些不明所以,这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呢?
忽然,一阵天风从外穿堂而过,扫清夏日炎炎。
周铁衣抬起衣袖,如一只黑色大鹤展翅,任凭清风灌袖,恍若名士风流,连那锦衣之上,白虎与麒麟相斗的凶厉之气,都少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众人,眉眼之间,欢快如稚子,“起风了啊。”
何启功看向立于栏杆处,乘风潇洒的周铁衣,忽然觉得那绝代弄臣的评价应该还要加一句,不过究竟加哪一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192章 你去将教子棒请来
朱雀城,虎威兵坊。
结束了早上的操练,听到周府的亲卫们一声,‘解散!’
少年们欢呼一声,迎著炎炎大日,如过江鱼一样涌向食堂。
这虎威兵坊,不对,按主家的话来说,这火车商会的待遇乃是天京,也可能是天底下独一份!
不仅一日三餐全包,而且还有七日一休的假期,用少年们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官衙里的老爷们都才十日一休呢!
更何况那虚无缥缈的,可能被周铁衣收为亲传弟子的机会。
周府的亲卫们闲聊的时候可是说了,即使只是被二少爷收为亲卫,那都是真正鲤鱼跃龙门,无论是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中以前有个叫阿大的小子,就是会拍马屁,哄得少爷开心,现在都骑到大家头顶上去了。
陈大兴兴冲冲地小跑到王明义身边,“义哥,走,去抢饭!”
王明义脸上带著几分感慨的笑意。
以前在太学院里的时候,自己从来不知道饭要过‘抢’啊。
若这番话被太学院的辅讲博士左之升听到,少不得要站上几个时辰,教一教圣贤的道理,什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是抢来之食’之类。
离开了太学院,王明义反而觉得以前自己看到的天下还太小。
就比如自己从来不知道收泔水对于普通人是一项极好的营生,陈大兴的父母就是收泔水,才能够赚得到每月十二两银子,供得起他们兄弟四人都走一遍读书练武的道路。
而这天京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每月也才得三两银子左右,每日也就一百文,这已经是百善之地了。
更不要说这天下,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连银子都没有摸过。
“不了,今日要出去一趟。”
王明义看到陈大兴眼中的失落,加了一句,“不是去会客,你跟我一起去不?”
“好嘞!”
陈大兴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自己家中是收泔水的,身上有股难以散去的酸臭味,所以即便是在少年之间,也多被排挤,只有王明义能够待自己如常,而前些天,更是因为自己,打了庄相那小子一顿,顿时让陈大兴心里感激涕零,只觉得以后就跟著义哥混!
中午的时候,加上吃饭,一共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虎威兵坊在朱雀城城郊,想要去城中买份报纸也不容易。
出了门,王明义脚下生风,那天想通了道理,借著老师留在心中的‘义’字,他已经开始逐渐掌握浩然气,只等著最后的蜕变。
王明义的脚步极快,陈大兴即使腿脚灵活,小跑著跟了十几里,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王明义顺势将手掌按在陈大兴背上,一股浩然气梳理陈大兴消耗的血气,帮他激发潜能。
“义哥,这是?”
陈大兴好奇地问道。
“浩然气的一种用法。”
王明义没有过多解释,陈大兴也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道浩然气是读书人们会的东西,甚至连浩然气代表著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最近的一座说书楼,王明义就近买了几个肉饼,一壶茶,递给陈大兴,然后进了书楼,看到显眼处放著两摞报纸,一摞纸张微黄,一摞纸张更为雪白,可谓是泾渭分明。
“这书怎么卖?”
王明义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他就已经发现了,其实报纸这种新事物,即使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周围的百姓们也不会过多地看一眼。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是文字记载的东西,那就是读书人的事,只有入了百家门庭,才有资格看,不然买来也是白费钱,还不如听小说,逗乐子。
贩卖报纸的听到又有一单上门,看了一眼王明义身上穿著的短褂,神色冷淡地说道,“《天京报》五文一份,《醒世报》三十五文一份。”
王明义皱眉道,“《醒世报》这么贵?”
他可是知道,当日董行书召集众人商议应对《天京报》的时候,已经从商人们口中打听出一份《天京报》只卖五文钱。
卖报纸的听到这话,又看了眼王明义身上穿著的短褂,冷笑道,“嫌贵?那就买《天京报》咯。”
王明义的眉头皱的更紧,当然不是因为卖报的无礼,而是因为董修德怎么敢将报纸卖得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