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不在寺内?这……贫僧不知,至于龙树菩萨与一些僧人,前段日子,的确离寺外出,乃是听闻外头不安,出城去保护一些在外的僧侣小庙……”
赵都安面无表情,他看不出这名堂主说谎的迹象,所以大概猜出原因:
无论是封禅一战,还是百花村刺帝,都是极隐秘,极要命的大事。
想必只有玄印以及少数寺内高层知晓,参与。
这知客僧虽执掌一堂,但地位不够,恐怕至今都不知道神龙寺卷入了什么事,更不知,大祸临头。
不只是他,这整个神龙寺,既被玄印抛弃,想必也都是一群无知的中低层僧侣。
不过……这重要么?
“所有人听命,”赵都安不再理会此人,高声道:
“立即封锁整座神龙寺,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陛下有旨,神龙寺谋反叛乱,罪不可赦,即日起,覆灭神龙寺,查抄佛门所有产业田产,寺内僧人皆逮捕入狱,以待候审,凡胆敢阻拦者,撒立即格杀!”
大群锦衣纷纷拔刀,手臂高举:
“凡敢阻拦,立即格杀!!”
说着,一骑骑兵马分成两队,从赵都安身后左右奔出,将整个神龙寺包围起来。
赵都安率领余下的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破门!抓人!”
什么?谋逆?
知客僧等和尚如遭五雷轰顶,想问什么,却在看到赵都安等人拔刀时,已是亡魂大冒,扭头逃回寺内。
赵都安也不急着抓,命令锦衣去拆门。
看着下属费劲的样子,他摇摇头,无比想念和封禅队伍在一起的梨花堂亲信侯人猛。
“若老侯在场,破门哪里那么婆婆妈妈?”
感叹之际,神龙寺大门轰然被卸了下来,中门大开,赵都安带人大摇大摆,踏入这座近千年的古刹。
这时候,整个寺庙都轰动了,一名名僧人跑出来,然后被凶神恶煞的官兵吓的往后退去。
更有几名武僧气血冲头,尝试阻拦,被诏衙锦衣出刀砍倒。
“官兵闯进来了!”
“杀人了!”
“快去请住持!”
僧人们惊恐逃窜,仿佛末日一般,不知发生何事。
赵都安带人不急不缓,一寸寸压了前去,等众人穿过前殿,进入中庭,大批穿暗黄僧衣,手提棍棒长刀的僧兵乌央乌央,如潮水般冲了出来。
将官兵阻拦下来。
“这些是罗汉堂的武僧,都有修为在身,真厮杀起来难免伤亡。”海棠拧紧绣眉。
神龙寺内分为好些个堂口,罗汉堂属战力担当。
“赵都安!?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欺我神龙寺无人?!”突兀间,一声厚如座钟的怒吼。
负手站在人群中的赵都安瞥见一群武僧中央,一名耳朵极大,面庞发黑,眼如铜铃,胸膛半敞,手提一根极为沉重,坠着足足十八枚铜环的禅杖的大和尚走了出来。
他格外高大,僧鞋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此刻面露怒容,活似传闻中的金刚怒目。
“首座!”其余僧人宛如找到主心骨。
站在赵都安身旁的张晗低声开口:
“这是罗汉堂首座,世间境武僧,虽比不上菩萨,但武力绝对不俗,我们几个联手,都很难抵抗。除非督公到来……”
赵都安却懒得再听,淡淡道:
“辩机呢?让他出来说话,本官懒得与没名字的杂鱼浪费口舌。”
罗汉堂首座一听,如同锅底的脸更黑了,他常年在寺内修行,的确很少外出,声名不显。
但终归乃是一堂首座,世间武僧,哪里肯忍?当即将沉厚的禅杖狠狠朝地面一杵,咔嚓一声,青砖塌陷,崩开蛛网般的裂痕,怒声道:
“赵都安!你莫要欺人太甚!大净与你有仇,你有本事去找他,只敢躲在兵马之后,以势压人,算什么东西?神龙寺乃佛门重地,速速退去,否则莫怪佛爷不给朝廷颜面!”
他还算冷静,不敢真的动手。
赵都安皱了皱眉,似被吵闹的烦了,终于瞥向他,摇头哂笑道:
“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说不是杂鱼?”
他看出来了,这人哪怕修为不弱,但在寺内大抵只是个看门莽夫的角色,压根无法接触神龙寺高层决议。
远不如辩机。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看来不将你这头杂鱼废掉,无法震慑全寺僧人,乖乖束手就擒。既如此,正好拿你试刀。”
赵都安话锋一转,轻轻一笑,抬起右手平举,一名锦衣当即将手中捧着的镇刀双手递过去。
这件武器做工极为精美,刀鞘方正古朴,镶嵌一粒粒珍贵宝石,珠光宝气,摆在书房内,便是一件精美的器物。
谁人能想到,其亦是一柄来历不小的杀人兵器?
“你要做什么?”罗汉堂首座愣了,意外于这个传言中区区神章的赵都安,竟胆敢向自己拔刀。
他变了变脸色,道:
“你以为凭借权势,我等便不敢还手?任你屠戮?须知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惹恼了我,只一禅杖,就叫你……”
赵都安右手握住刀柄,眉梢低垂,眼神冷漠:
“聒噪!”
这一刻,他身上的官袍变得愈发猩红,恍惚间,式样都似变了。
发髻绷断,黑发如瀑披洒,他的一只眼珠依旧清澈,另一只眼珠却变成了诡异的银色。
银色眼珠深处,覆暗金面甲的嫁衣女术士冷漠地睁开了眼睛。
气海轰鸣,气机与法力同时疯狂灌入刀柄。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笼罩所有人心头!
罗汉堂首座面色狂变,感觉到了死亡威胁,来不及细想,他粗壮的双手将数百斤的禅杖横在身前,身周虚幻的金钟罩开始凝聚。
赵都安却已拔刀!
“锵!”
一抹雪亮的刀光照亮了整个中庭,这一刻,赵都安同时催动自身与裴念奴两股力量,汇入这一刀之中。
他气海内力瞬间蒸发大半!
镇刀的刀刃迸溅出耀眼的光芒,一枚虚幻的“镇”字隐约浮现,继而,磅礴的刀光有如天河崩开缺口,顺势而下。
“砰!”
罗汉堂首座手中的沉重的禅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刀光生生斩成两截,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金钟罩也崩裂开!
清脆的骨裂声,间杂着惨叫,这身材格外庞大的罗汉武僧,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般,如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迎面撞中,倒飞而出!
“轰”的一声砸在亭内一口座钟上,噗地喷出鲜血,整个人背靠座钟,脑袋一歪,昏迷过去,眉心也裂开一道竖长的刀口,有猩红鲜血如血泪般流出!
“噹——”
寺内一阵寂静,唯有座钟轰鸣声回荡。
败了?!
世间中境的罗汉堂首座,竟只一个回合,就重伤惨败?!
这个结果,令所有人愕然。
不只是神龙寺一方,连诏衙的官差们都呆滞了。
海棠瞪圆了明媚的大眼睛,嘴唇微微撑开,怔怔地看着猝然出刀的赵都安。
张晗手中的七尺剑几乎握不住,险些掉落下来,这位曾经的诏衙九堂战力第一,此刻双目茫然,仿佛做梦。
一刀?重伤罗汉堂首座?
赵都安晋级世间境界了?
不!
哪怕是寻常的世间境,也绝对做不到这般,要知道,罗汉堂首座可是世间中品!
哪怕高品打中品,也不会这般毫无悬念吧?
所以……难道赵都安数月不见,已经到了世间圆满?成为了堪比青山大师兄断水流一般层次的高手?
诏衙一群锦衣脑瓜子嗡嗡的,不敢相信。
他们当然不知道,赵都安的真实修为只堪堪与罗汉堂首座持平。
倘若再考虑到,他这个修为,不是实打实修炼上来的,而是短时间双修,炮打帝王,揠苗助长上来的水货……论修为,赵都安不如对方。
但怎奈何,他这一刀,相当于两名世间境同时全力出手,配合这把李彦辅珍藏的不俗“镇刀”,才打出这般威力。
作为代价,赵都安气海消耗大半,也压根没法再斩出这样的一刀来。
“区区杂鱼,连本官一刀都挡不住,还敢大放厥词。”
赵都安手腕一动,风轻云淡地将镇刀推入刀鞘中,由那名锦衣捧着。
神色淡然,目光扫过前方众僧:
“不想死的,乖乖束手就擒。”
一群武僧沉默,片刻后,不知是谁带头,第一根铁棍被丢在地上。
旋即,一名名武僧丢下武器,放弃抵抗。
他们很清楚,哪怕全寺上下拼命,能对抗这群官差,但这里是京城,他们终归只有败亡一条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都安冷笑一声,将抓人的事交给手下,转而看向角落里发抖的知客僧:
“辩机在何处?”
知客僧面色惨白,摇头道:
“不……不知……法师已数日不曾出现,只知道上次还是在寂照庵中,后去向不明。”
辩机跑尼姑庵里去做什么?赵都安心中一动,随手叫了个锦衣:
“你去对面寂照庵里探明情况。”
他高度怀疑,辩机随着玄印一起跑了。
相较于眼前这群僧人,辩机虽不是菩萨,但无疑属于神龙寺高层之一,起码也是玄印的亲信。
没道理不带走。
“你们留在这里,查封寺内的财物,修行物资,今日之后,这座寺内所有东西,都归属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