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权贵们想要逃离京城,总有方法……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
“不过,往好了想,起码说明京城没出大乱子,否则不会还维持基本的秩序。”
说话间,君臣二人抵达城门外,赵都安身上存了好几份便于通关的假身份路引,得以平安进城。
“陛下,咱们接下来去哪?”
赵都安驾车,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
欣慰地发现城内的秩序,比预想中好。
看来逃跑出城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徐贞观也一时没有头绪,她常年住在宫中,在外头哪里有什么落脚点?
要说宫外较为熟悉,住过的地方,倒也有一处……
“去你家?”她看了眼赵都安,下意识说。
这刚过门,就急不可耐上门可还行……赵都安老怀大慰,嘴角上扬。
女帝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赵都安迅速收敛笑容,正色道:
“臣没有笑,只是觉得不妥。难保臣的家宅已被人盯上。”
离开京城这么久,他第一个念头,也是回家看看姨娘和妹子。
但理智告诉他不妥。
徐贞观也明白这点,略一思忖,道:“找个客栈先落脚吧,然后再打探城中情况。”
“好。”
赵都安辨认方向,寻了个自己下榻过的客栈入住。
……
不多时。
君臣二人已经出现在客栈楼上的房间内,将身上的包袱丢在桌上,二人并肩站在窗边,推开窗子,望着外头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时隔数月。
离京时还是春天,归来时都快夏末了。
“陛下且在客栈中休憩一二,臣出去找人问下情况。”赵都安说道。
他没有模仿影视剧,花钱向客栈小二询问情况,因为他需要知道的,是涉及更多朝堂上的讯息。
而民间的留言往往夸大失真,伴随着阴谋论,无法采纳。
“一起去吧。”徐贞观哪里坐得住?若非存了观察下自己离开后,朝堂变化的心思,她早御剑飞入皇城了。
“那也……行吧。”赵都安点头,心中思量,该找谁去打探才好。
就在这时候,突然,他注意到街道上一大队官差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杀气腾腾,直奔客栈而来。
为首的一人,穿着宽松不大合身的绸缎衣衫,眼睛小,身材瘦削,颈后斜插一柄折扇,趾高气扬,气焰嚣张。
“是他?”赵都安愣了下,表情古怪起来。
“你认识?”徐贞观对这小人物毫无印象。
“恩。是臣以前的一个狗腿子。”赵都安叹息,又奇道:
“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
……
客栈一楼。
秦俅率领一队“官差”杀入大堂,立即有掌柜堆笑迎上来:
“哎呦,各位差爷,不知有何贵干?”
曾谄媚堆笑,死乞白赖抱赵都安大腿,跻身“京圈”的纨绔秦俅冷笑一声,嚣张跋扈,一言不合,一脚先踹过去:
“不认识本公子了?还问有何贵干?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掌柜的被踹倒,却不敢发怒,客栈背后虽也有官员背景,但他依旧不敢得罪这帮差役:
“秦公子,原来是秦公子,您看我这眼神不好,竟没认出来。”
在赵都安面前奴颜婢膝,在外张扬跋扈,小人嘴脸浓郁的秦俅哼了一声,随手丢出一块牌子:
“懒得与你废话,本公子如今替诏衙当差,近日城中不安生,你这客栈中,可有新入住的来历不明之人?”
原来是查房的……掌柜的心头暗骂,笑道:
“秦公子请坐,咱这里都是登记了身份的,哪里有来历不明之人……”
“哼,你说了可不算,来人呀,跟本公子上去查房!”秦俅一朝得权,走路人都在发飘。
一挥手,带人就上楼开始一间间房门去生硬踹开。
迅速引得一片惊呼声,闹得鸡飞狗跳,每进入一间房,就逮住房客一阵盘问,勒索“孝敬”才肯离去。
不多时,秦俅带人来到了赵都安入住的房间外头。
“砰砰!官府查房,里头的人乖乖开门!”秦俅一脚踹门失败,发现被反锁了,不禁怒道。
房间内,似有脚步声徘徊,却无人回答。
“秦爷,这人讨打。”一名胥吏拎起哨棒,作势要强闯。
秦俅却一挥手,撸起袖子,冷笑道:
“我亲自来!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进入,叫你们跪下求饶。”
他向后退了几步蓄力,继而猛地前冲,用力朝们一撞,却不料原本反锁的房门竟打开了。
秦俅哎呦一声,收不住力,翻滚着撞进房间,噗通一声摔倒,口中怒骂着,正要起身,头颅却突然被一只靴子踩住,按在了地上。
“不愧是京城的官差,好生霸道,不过,我却怎么不知,诏衙还有你这号人?”赵都安幽幽问道。
第484章 被查房的君臣二人(5k)
说说情况……偏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无人选择先开口。
坐在上首的帝师环视众人,平淡道:
“既无人说话,便由老夫牵头。今日召集诸位齐聚宫中,所谓何事,想必你等都已心知肚明。
自陛下在洛山失踪,各地陆续传递来消息,如今,除却临封、岭南、淮水三地外,五路藩王异动,时局动荡,京中亦流言四起……”
董太师略一停顿,继续说道:
“然则,局势亦非传言所述般凶险。北方,燕山王被罗克敌率边军遏制于拒北城,西方,镇国公亦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河间王,滨海一道,陈王封锁边境,大有闭门不出,割据一方之意……
仔细算来,犯上作乱,威胁京师的,无非建成、云浮、青州三地叛军。而前两者虽势大,却尚未渡过淮水,何况有临封一地阻隔,也非眼前危难。”
这一番话术,颇显见地。
先对局势恶劣予以正面承认,并不隐瞒,旋即逐一分析,瓦解流言恐怖。
“按太师所言,如今迫在眉睫的,还是青州军。”刑部尚书缓缓开口:
“青州在京城以东,因东方临海,并无边军重镇,自陛下失踪后,青州恒王率先打出‘勤王’大旗,策反了青州军府,近乎畅通无阻地逼近城外。”
兵部尚书淡淡道:
“青州兵不强,马不壮,能畅通无阻,实乃占据地利尔,如今薛枢密使赴临封执掌大局,留下京营出动,将青州兵阻隔在青州边境,寸步难进。
可见青州兵不足为虑。
依我看,眼下迫在眉睫的,并非恒王兵马,而在于陛下失踪,群龙无首。如今城内动荡,可见一斑。”
与赵都安、女帝、靖王等人猜测的一般无二,五路叛军中。
恒王率领的青州叛军,是第一支逼近京城的。
然而,恒王兴冲冲而来,却被京营大军逼退在京城以东数十里外,无法寸进。
无力以武力攻破京营的恒王屡次以“王爷”身份,命令朝廷开门迎接,皆遭惨拒。
然而城内大多数人并不知青州虚实,只听到叛军打到几十里外,就已人心惶惶。
“我也以为,当务之急,非在叛军之上,而在寻觅陛下回归。”袁立平静开口。
身为清流党魁,他一说话,便吸引了群臣望来。
鬓角霜白,儒雅清俊的御史大夫端坐椅中,目光森然,望向马阎:
“督公,诏衙与影卫有联络法子,如今可觅得陛下踪迹?”
有“阎王”绰号之称的大太监官衔三品,座次稍后,见袁立望来,板着脸道:
“京外最新一次消息,还停留在陛下与赵少保现身淮水,再往后的,尚未收到。”
略一停顿,他补充道:
“此外,影卫汇报,莫昭容一行暂且安全,已回返临封,其与白马司监,礼部尚书,漕运总督等官员,一路阻碍叛军步伐,初见成效。”
群臣骚乱起来。
他们对于莫愁等人的死活并不太关注,在意的只有女帝生死。
当初,女帝失踪后,莫愁一行大臣意识到,必须令京中知晓女帝未死,否则必然大乱。
故而,那时海公公就联络影卫,将赵都安护驾女帝,尚未被捕的消息传递了回来。
这也是朝局大体依旧稳定的关键:若女帝真死了,群臣哪里还会坐下来商讨?早城门大开,迎王爷入京了。
“陛下吉人天相,如今已入淮水,回返京城亦不远了。”有皇党官员大喜。
“先声明一句,我是衷心企盼陛下安然无恙的,但眼下局势,净说好听的没意义。
陛下远在淮水,何时能回返?又是否能回返?皆是未知数,哪怕回来,也未必……”有人阴阳怪气。
“你这话是何居心?!莫非是投靠了反王?”一名年轻臣子大怒,起身斥责。
后者反唇相讥:
“我一心唯有社稷,不像你,在这等时候还不敢面对局势。”
“你想死么?陛下可还在呢!等回来,我定要参你一本!”有御史加入战场。
“呵呵,陈御史,你要参大可不必等陛下回归,向太师上书也是一样。”一名给事中冷笑,参与口水战。
一时间,仿佛点燃了火药桶,双方争吵起来,整个偏殿喧闹如菜市场。
“肃静!”
董太师听了一阵,面色阴郁,须发抖动地怒喝:
“要吵滚出去,今日召集你等,只为听你等聒噪么?”
众臣噤声,气氛一阵沉闷。
袁立轻咳一声,打圆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