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神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
转眼之间,约定的三月之期已到了尾声。
这一日,京城码头外,运河之上,一艘小船行将靠岸。
甲板上,易容后的赵都安负手而立,垂着迎面的初春的风,望着前方熟悉的雄城,感慨道:
“离开时还是严冬,回来已大不同。”
恩,要不怎么说古代路途遥远呢,一来一回,就换了季。
海棠从他身后走来,女缉司扮做女侠打扮,用了易容法子,换了头型,望见雄城时明显松了口气,一路紧绷的心弦终于松缓:
“可算回来了,看来你的计划奏效了。”
赵都安也微笑道:“是啊。比我想象中更顺利。”
一行人早于栾成的大部队启程,集体易容后,走近路返京,一路上可谓是担惊受怕,但有惊无险,足以说明他“假死”的安排发挥了效果,匡扶社残党没有追上来,就是明证。
如今小队抵达京城,进入了女帝的辐射圈,彻底安全了下来。
“呼,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海棠舒展腰肢,嘴角带笑。
“越是最后时候,越不能放松知道不,主角团一旦松懈,必出事,庄孝成怎么样了?”
赵都安以前世阅片无数的经历,严肃地予以提醒。
“……芸夕寸步不离看着呢,你自己去看。”海棠吐槽,觉得他小题大做。
赵都安转身看了眼蹲在甲板角落盯着海水发呆的霁月,以及正笑眯眯拽着张晗闲聊的公输天元。
迈步进了船舱。
率先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舱内打鼾补觉的金简,少女白净的脸上尽是疲倦,呼吸间,鼻涕泡都要出来了……美少女人设毁的一干二净。
赵都安嘴角抽搐,谁能想到神秘的金简,睡着了是这个逼样……要不怎么上辈子网上说,外出旅行是检验情侣是否合适的试金石呢……
金简旁,是盘膝在地,闭目养神的芸夕,而在两名女子中间,赫然是被绳索捆绑起来,形销骨立的庄孝成。
“太傅,马上就进城了,怎么样,想好了么,若你愿意归降,本官豁出脸去,也向陛下给你求一个宽大处理,如何?”赵都安笑眯眯问。
白发白须,昏昏欲睡的庄孝成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神态异常平静地与他对视:
“老夫只求一死。”
“好,好……等你见到陛下,进诏狱中面对酷刑,希望你还能这么嘴硬。”赵都安冷笑一声,念出反派发言。
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啪”地贴在庄孝成额头。
后者顿时昏迷过去。
“将他装进箱子吧,准备进城。”赵都安面无表情道。
芸夕点了点头,起身拖曳过来一个大箱子,将昏迷的庄孝成丢了进去。
……
俄顷,船只靠岸。
在公输天元以“障眼法”遮掩下,一行人顺利通过了码头官差的检验,并租了一辆拉货的马车,将大箱子丢在车上,芸夕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头,主打寸步不离。
其余几人乐呵呵坐车,拒绝了码头车马行的车夫,张晗亲自驾车。
等进了城门,走在大街上,眼前出现热闹繁华的街道,风中飘扬的酒旗,众人一颗心才终于安定。
看了眼时辰,已经到了中午,舟车劳顿的几个家伙干脆就近找了个汤饼铺子吃饭。
趁机打探城中近况。
“最近啊……城里最大的事,就只有那位赵阎……赵少保的死讯了。”
铺子伙计收了几枚大钱,笑呵呵说起了传言。
赵都安的死讯已传开,据说当今陛下忧伤过度,数日不曾上朝。
不少文人争相作诗,悼念赵都安,以讨好女帝。
“听说那位赵使君名声不好,还有人肯悼念?”赵都安吃着饼子,饶有兴趣问道。
“嗨,心里怎么想也不好这节骨眼往外说啊,那不是给当今圣人添堵……”
伙计撇嘴,又醒悟失言,捂了捂嘴,讪笑道:
“我都道听途说,上头的大人物心思,我这种人上哪里知道?几位客官吃好。”
走开时,狐疑地看了那个吃饭时也要坐着大箱子的姑娘……外地人真怪。
赵都安哭笑不得,他大抵能猜出,城中不少人早已心花怒放,只是不敢公开表达而已:
赵使君尸骨未寒,谁这时笑出声,给女帝听到,岂不是滔天大祸?
“啧啧,还悼念你呢,怎么样,你要不给自己也写一首?”海棠打趣他。
赵都安回怼道:“海公公知道你也死了,还不知怎样伤心。”
海棠就不吭声了。
“咳咳,等会咱们先去衙门?还是直接进宫?”张晗忙打圆场。
赵都安却咬了口饼子,咽下肚子,道:
“不,先去我家。咱们好不容易‘死’了一回,直接去衙门,或宫里,就直接暴露了,让我想想,能否利用这点做点小文章。”
众人面面相觑。
……
饭后,押送小队伍赶着板车,七拐八绕,终于靠近了赵府。
还隔着老远,就看到整个赵家一片“萧条”景象,门口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的。
隐约看到院内垂下的白色丝绦,门口的台阶上,以及左右墙根下,还有不知道什么人送的吊唁“花篮”。
白的黄的纸花排成一大排,几乎填满了整条巷子,显而易见,是城中各家送来的。
好好一片地段极好的“富人区”,愣是搞成丧葬风,经过的行人默契躲避,似怕沾上晦气。
“……”赵都安吸了口凉气,嘴角抽搐:
“不是,我的‘尸体’还在路上呢,怎么就吊唁上了?!这帮人是怕我不死?”
库库库……公输天元等人努力憋笑,一个个涨红了脸。
“呵呵,赵兄。咱们若晚回来一阵,没准能吃到你的大席……”公输天元挤眉弄眼,忍俊不禁。
吃席?在板车上打盹的金简耳朵支棱起来,下意识捂住荷包。
她听说吃席是要随礼的……就根本吃不回本那种。
“……唉。”赵都安哭笑不得,顿时失去了走正门回家的勇气,指挥张晗赶车绕道去了后门。
画风终于正常了些。
板车停在后门外,赵都安跃下车,也不喊人,将飞刀朝院中一丢。
“砰”的一声,挑开门栓,打开后门,将马车领了进去,张晗和海棠默契地一前一后,抬起箱子。
跟着赵都安往里走。
公输天元背着手,四下打量:
“啧啧,赵兄你家很不错嘛,比我住的好多了,这宅子多少钱,唉,可惜我的钱都砸在制造法器上了,否则我也整一套……恩,如果这些灯笼不是白色的就更好了……”
霁月默默跟在最后头,近乎飘进来,披散下来的黑发搭配红衣,意外地和府上的丧葬风很是搭配……
赵都安黑着脸走在前头,等绕过了后院,迎头就看到厨房走出一名厨娘。
厨娘头顶缠绕着白绫,手里捧着个簸箕,里头是晒干的蘑菇。
出门猛地看到这支怪异至极的队伍,整个人都懵了:
一男一女面无表情抬着口近乎棺材的大箱子。
一个背着竹筒的胖子嘴碎地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旁边跟着着个好像困的随时能跌倒的脸色苍白的姑娘。
棺材后头还飘着一个标准的溺死的水鬼模样的玩意……
而画风奇特的队伍最前头,是已经取下了易容面具,恢复真容,已经死了的大郎。
“啪!”
厨娘手里的簸箕一下掉了,蘑菇滚的满地都是,她张大了嘴,面露惊恐,呢喃道:
“今年是头七么……老爷您这是从阴曹地府回……”
“胖婶,好久不见啊。”赵都安随口打着招呼,朝厨房内闻声走来的几名厨娘点头:
“再做点吃的,等会送过来,我们人多。”
众厨娘:“……”
队伍继续往前走,一名拎着粪桶的家丁见了鬼一般呆立原地,双腿颤抖:
“老……老爷……”
“站稳了,这东西也不兴洒了。”
一名丫鬟抱着晒干的衣服拐过转角,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伴随着尖叫:
“啊!鬼——唔!”
公输天元随手一个“失语术”,朝赵都安露出暖男微笑:“放心,低调嘛。”
丫鬟:“……!!”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撞见一个个府里的下人,每个人头上都缠着白丝绸布,吓得面无人色。
终于,察觉不对劲的赵家老管家赶了过来,整个人呆住,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颤声道:
“大……大郎?!”
赵都安笑容温和地走过去,扶住因激动而将跌倒的老管家,笑道:
“是我,我没死,带着朋友回来了,赵伯你叫姨娘和妹子来内堂,对了,莫要让府里的人外出,我短时间不希望我回来的消息传出去。”
赵伯愣神片刻,感受着肢体接触的温度,眼眶湿润,激动点头:
“好,好……”
内堂。
赵都安一行人坐下没一会,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一大一小两个浑身穿着白色孝服,容貌出众的女子一起映入众人眼帘。
尤金花和赵盼明显瘦了些,脸色也带着疲倦,眼圈通红伴随着浮肿,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饰品。
母女两个呆呆地站在门口,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堂内谈笑风生的赵某人,眼圈蓦然涌上泪花:
“大郎(哥)!”
赵都安略带歉然地起身,微笑道:“姨娘,妹子,我回来了,我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