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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府。
深处的小院内,大榕树在这冬季依旧苍翠欲滴,连带整个小院中花草芬芳,仿佛与外界压根不处于同一个季节。
身材高大,眉目狭长的老天师张衍一坐在藤椅中,翻阅着手中那卷玉简天书。
忽然心中一动,望向院门。
片刻后,院门吱呀自行打开,一名神官小跑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启禀天师,刚收到消息,赵都安与庄孝成在滨海道奉城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张衍一皱了皱眉毛,面色透出疑惑。
他的右手缓缓覆在面前的玉简上,双眸闭合。
继而,玉简上的一枚枚金色的文字挣脱天书束缚,人立而起,如同一群小人一般在玉简平铺成的“大地”上奔驰,欢呼争吵,彼此更换位置。
乱象持续了好一阵,小人一般的文字们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新家”,纷纷融入玉简。
天书竟然通过文字的重新排列组合,变成了一篇新的文章,赫然是对这件事的占卜结果。
张衍一睁开双眼,扫视天书文字,眉毛微微扬起,似乎笑了笑,嘀咕道:
“滑头。”
旋即,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
报信的神官不敢再问,就要退去,忽然被老天师叫住。
张衍一想了想,说道:“等下陛下若来,便说我在睡觉,不见外人。”
神官愣了下,点头道:“谨遵法旨。”
……
……
皇宫,女帝寝宫外。
莫愁双手提着裙摆,脚步飞快地沿着绵长的走廊奔行而来,沿途一名名女官纷纷行礼,她都没有任何停留。
直到来到寝宫门口,她才停下脚步,小心地轻轻叩门。
“进。”
听到屋内的声音,莫愁松了口气,双手推开门扇,迈步进入。
关门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掀开了阻挡寒风的帘子。
温暖的小厅内,博古架,书画,盆景,绿植妆点各处。
女帝换下了龙袍,恢复了一身白衣,黑发如瀑的打扮,她此刻静静地坐在茶几前,望着对面大花瓶中的修剪的极好的绿植出神。
她白皙绝美,恍若天上仙子般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异常。
唯有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才透露出此刻的女帝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
“陛下?”莫愁小心翼翼问道:
“您龙体可还……”
“朕没事。”徐贞观声音也很平淡,似乎真的从哀恸中恢复了过来。
但莫愁却不敢掉以轻心,她清楚目睹了女帝在金銮殿上何等失态,而记忆中,她上一次失态还是三年前的玄门政变后。
“奴婢已经派人去警告各大衙门,不得谣传,讨论……奉城之事,那军中急报写的太过简略,且还不知真假,若传开只怕会引得有心人不安分……”
莫愁小心翼翼说道:“奴婢斗胆行此安排,陛下若觉不妥……”
“你有心了。”
徐贞观收回视线,转回头,朝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莫愁愣了下,她小心地走到女帝身边,试探道:
“陛下您……”
徐贞观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说道:
“你觉得,赵都安是个很容易就死掉的人么?”
“呃……”莫愁迟疑了下,道:“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军中也或有误报……”
徐贞观摇摇头,她视线飘忽,好似望着南方:
“他离开京城前,朕送了他一枚传送宝珠防身,若遇危险,只要捏碎,就可挪移至千里外。
朕在想,如栾成的信函所说,在那紫禁山庄上,他是否有机会捏碎宝珠呢?
应该有的吧,毕竟……他上次出京,被大净和尚偷袭时,都知道将传送法器贴身存放……他这么怕死的一个人,会毫无准备吗?”
莫愁一愣,她终于意识到女帝并非悲伤过度:
“陛下的意思是……赵大人乃是……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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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女帝:赵都安,你可知罪?(65k)
假死?
吐出这个词的同时,莫愁心中酝酿的复杂情绪也得以收敛。
是了,以姓赵的那可恶家伙的心思深沉,阴险狡诈,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吗?
“朕不知道。”徐贞观沉默了下,说出了个意外的答案。
是的,她不确定。
哪怕理智告诉她,假死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但终归只是猜测。远隔千万里,谁能知晓具体情形?
也许当真是没有机会传送,或被庄孝成的手段阻拦,可能性太多。
“假定……先假定赵大人当真是假死,那他为何要这样做呢?除非是为了隐藏行踪……
他去的时候,没有隐藏,说明怕的不是沿途针对他的刺杀,而是他有不得不隐藏的理由。”
莫愁冷静分析,女宰相的智商上线,隐隐有了个猜测,但又觉得毫无依据,委实不好下论断。
徐贞观同样并无十足底气,她想了想,说道:
“无论他死了,还是假死。总之,一切等押送逆党的队伍抵京再说,而在此之前,便只当他真死了。”
莫愁心中一动,明白了女帝的言外之意:
若赵都安刻意假死,那她们就该予以配合,看破不说破,以免破坏赵都安的计划。
“奴婢知道了。”莫愁躬身行礼,转身退去,准备思量如何配合。
等寝宫中,再次只剩下徐贞观一人,她静静坐在暖厅中,玉手缓缓拂过身旁的罗汉床,想起了某人睡在这里的景象。
她怔怔出神。
他……真的是假死吗?还是说,自己不愿接受这个结果,才强行寻觅的理由?
徐贞观分不清。
分明……不久前,她刚在大宴仪上,于百官前确凿公布了两人的关系,可才过了两月,就传来了死讯。
仿佛是宿命,与她有关的男子,无论父亲、兄弟都已死去,余下的叔伯也反目成仇。
“寡人……寡人……皇帝就当真是孤家寡人的宿命吗?”
徐贞观袖中白皙的玉手攥紧,她忽然起身,推门走出寝宫,化做一道金虹跃出皇宫,降落于天师府深处。
那座小院外,却发现门扉紧闭,整个小院也处于“虚实”之间,分明就在眼前,她却无法触及,踏入其中。
“陛下?您来了。”
忽而,不远处一名神官缓缓走了出来,神情并不意外,在女帝凌厉视线审视中,他平静说道:
“天师入睡了,不见客。”
徐贞观眉毛挑起:“你知道朕会来?”
神官想了下,确认天师不曾叫他隐瞒,坦诚道:
“是张天师命我在此等陛下。”
徐贞观眉头骤然舒展,似乎得到了答案,她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旋即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神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
转眼之间,约定的三月之期已到了尾声。
这一日,京城码头外,运河之上,一艘小船行将靠岸。
甲板上,易容后的赵都安负手而立,垂着迎面的初春的风,望着前方熟悉的雄城,感慨道:
“离开时还是严冬,回来已大不同。”
恩,要不怎么说古代路途遥远呢,一来一回,就换了季。
海棠从他身后走来,女缉司扮做女侠打扮,用了易容法子,换了头型,望见雄城时明显松了口气,一路紧绷的心弦终于松缓:
“可算回来了,看来你的计划奏效了。”
赵都安也微笑道:“是啊。比我想象中更顺利。”
一行人早于栾成的大部队启程,集体易容后,走近路返京,一路上可谓是担惊受怕,但有惊无险,足以说明他“假死”的安排发挥了效果,匡扶社残党没有追上来,就是明证。
如今小队抵达京城,进入了女帝的辐射圈,彻底安全了下来。
“呼,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海棠舒展腰肢,嘴角带笑。
“越是最后时候,越不能放松知道不,主角团一旦松懈,必出事,庄孝成怎么样了?”
赵都安以前世阅片无数的经历,严肃地予以提醒。
“……芸夕寸步不离看着呢,你自己去看。”海棠吐槽,觉得他小题大做。
赵都安转身看了眼蹲在甲板角落盯着海水发呆的霁月,以及正笑眯眯拽着张晗闲聊的公输天元。
迈步进了船舱。
率先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舱内打鼾补觉的金简,少女白净的脸上尽是疲倦,呼吸间,鼻涕泡都要出来了……美少女人设毁的一干二净。
赵都安嘴角抽搐,谁能想到神秘的金简,睡着了是这个逼样……要不怎么上辈子网上说,外出旅行是检验情侣是否合适的试金石呢……
金简旁,是盘膝在地,闭目养神的芸夕,而在两名女子中间,赫然是被绳索捆绑起来,形销骨立的庄孝成。
“太傅,马上就进城了,怎么样,想好了么,若你愿意归降,本官豁出脸去,也向陛下给你求一个宽大处理,如何?”赵都安笑眯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