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留不得,前辈请帮我们离开此处,暂时隐藏身形。”
赵都安本想说求带飞,紧接着意识到,裴念奴施法消耗的是他的力量,而以他如今的修为,压根不够这女术士榨取的。
只好退而求其次,苟一会再说。
裴念奴一言不发,绯红光芒循着丝绸,将几人笼罩,继而在震耳欲聋,烟尘大作的轰响中,几人凭空消失不见。
……
“轰隆隆……”
山道上,公输天元等人目睹整座山体崩塌,无数砖瓦、建筑,如雪崩一般,坠落万丈深渊。
因距离与爆炸的烟尘阻挡,并未看到裴念奴救人的一幕。
几乎眨眼功夫,陡峭巍峨的山峰,就缺了一块,不久后,山谷下传来沉闷轰响。
静。
一片寂静。
“他们……死了……”公输天元喉结滚动,胖脸呆滞地呢喃。
金简小脸苍白,徒劳地挥舞法杖,险些跌倒。
浪十八几步扑到山道边缘,俯看下方万丈深渊,他噗通跪地,拄着弯刀怔怔出神:“死了……”
毫无疑问。
这等声势的崩山,连身处其中的霁月都无法幸存,何况其他人?这般高度,哪怕掉下时候没死,但被庞大山体掩埋,也断无生机。
“死了……”
齐遇春和任坤同样愣神,哪里还有继续厮杀的想法?
“下去!带我下去!”
齐遇春突然扭头,大声朝任坤喊道。
后者张了张嘴,想说来不及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拽起原大统领,二人腾身朝峡谷跳了下去!
这个高度,齐遇春也会摔死,但任坤身为地神术士,可以等坠落地表前,施展“土遁”,软化大地,缓解冲力。
眨眼功夫,紫禁山庄中只剩下三人。
浪十八毫无办法,金简法力近乎耗空,公输天元虽还有一些法器,但他很清楚,这个局面,自己等人下去就是送死。
“怎么会这样?”公输天元呢喃,三人静静杵在山顶,一时难以接受。
“噗通!”
而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坠落声,伴随着“哎呦”的痛呼,以及“呜呜”的咒骂。
三人组愕然回头,只看到赵都安等人竟在身后躺了一地。
“赵兄?!你们没死?”矮胖神官大喜过望,金简眼睛亮了,浪十八也踉跄起身。
“呼哧……呼哧……”
赵都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只觉头晕眼花。
裴念奴已经消失,他气海中充盈的气机也几乎见底。
他没想到,就带几个人挪移一小段路,竟消耗这么恐怖,突然就有点理解,当初地神庙中,任坤捞走庄孝成时,为啥死活不肯多带一个芸夕了。
“庄……别让他乱喊……”赵都安挣扎起身。
这会,庄孝成失去了绸布缠绕,恢复了行动能力,虽后心还刺着一根簪子,但芸夕为了抓活口,避开了心脏,这会瞪圆了眼睛,就要呼喊。
“砰!”张晗一剑鞘砸过来,“老实点吧你!”
庄孝成眼前一黑,果断地昏迷了过去。
“好险……差点被这老狗阴死,幸好你身上藏着底牌。”海棠一脸后怕,看了赵都安一眼,也不太意外。
在她想来,这家伙敢出宫抓人,没准从陛下手里弄了什么护身宝物。
“快吃药,恢复力量,防止齐遇春两人再回来!”赵都安从空间卷轴中,一气取出好几瓶丹药,分发给众人。
众人当即狼吞虎咽下丹药,争分夺秒恢复修为——以他们的人数优势,只要恢复个五成,就不惧两名强敌。
片刻后,赵都安恢复少许力量,心中有了底气,起身走到悬崖边朝下看了眼。
只见大片烟尘几如云海,遮蔽了视野,更看不到悬崖底部的情况。
“看样子,那俩人一时半刻回不来了,他们总要先仔细搜寻山体碎石,寻找你们的‘尸体’。”
公输天元走过来,啧啧称奇:“要下去找他们吗?”
“不,”赵都安摇头,认真道:“主谋已经擒下,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恩,主要原因在于,他没把握……己方虽人多,但还真难以留下对方。
“大家先进山庄,快速搜寻一下,看是否有重要的资料。”赵都安犹豫了下,没有立即下山逃离,吩咐道。
一行人点头,浪十八将庄孝成捆在自己背上——可惜无论“太虚绘卷”还是“玄龟印”都没法装活人,否则要容易携带太多。
众人飞快进了残余的半座庄子,以最快速度搜寻了下。
“没有,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都有火盆,很多书信都被烧了。”海棠从书房方向返回。
“账房里也空了,整个山庄里才几百两银子。”张晗也走回来。
赵都安汇集情报,并不意外:
“果然如此,看来庄孝成所言非虚,紫禁山庄的确是他准备的,与我决战的地点,所以关键的东西,全提前转移了,这个总坛,除了他这个‘首领’外,几乎成了个空壳子。”
顿了顿,他又笑道:
“不过,抓到了这条老狗,也该知足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庄孝成虽为凡夫俗子,但只他这一条命,足矣抵得过整个匡扶社大半壁江山。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回城,防止齐遇春再找回来。”
赵都安眼神兴奋,透着一股算计味道:
“不过,我们这次回去,得低调一些。”
……
……
奉城县衙。
知府栾城站在衙门的大堂公案后头,不断处置一个个汇集过来的消息。
整个县衙气氛异常躁动,院子内外有诏衙锦衣与军府的士兵往来穿梭。
赵都安带走公输天元后,栾成也没有了继续留在刑场的必要。
他当即返回县衙,从梨花堂锦衣口中,得知了“赵少保”对逆党的袭击早有安排,要他稍安勿躁的通知。
之后,栾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一队官兵押送着捉拿住的“逆党”,送入大牢。
县衙牢房很快人满为患,不得已,将整个县衙所有的屋子利用起来,作为临时“监狱”。
在诸多间谍的阻拦,以及官兵的及时处理下,这场声势浩大的袭击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不过也有几个位置顺利起火,但栾成已经心满意足,甚至觉得庆幸。
“知府大人,又带回来几个犯人,应该是最后一批了,还有不少逆党趁乱逃跑或潜藏起来了,我手下的兵正在搜查,不过很难有大的收获了。”
披着重甲,手持战锤的元吉副将大咧咧走入院子。
屋檐下无聊的侯人猛等人起身,笑吟吟道:
“逆党交给我们就行。”
栾知府不在乎逆党,他忙道:
“可看到赵少保踪迹?”
元吉摇了摇头。
圆脸小秘书钱可柔微笑道:
“知府大人不必挂心,我家大人素来谋而后动,既有安排,必有重要事情去做。”
“本府知赵少保之才,只是……难免挂心。”栾成叹息,摆摆手,送走了元吉。
坐在公堂内,满是焦虑,不时站起身朝外看,反复踱步叹息,心急如焚。
不知过了多久,梨花堂的几名锦衣忽然走出门去,片刻后返回将闲杂人等清场。
又关上大堂的门,在栾知府疑惑的目光中,朝空气道:
“大人,人都清理干净了。”
空气中忽地有一个巨大如伞盖的“红盖头”浮现,公输天元抬手将这件隐身镇物收起。
公堂内,赵都安一行人解除隐身,显露出来。
“啊,赵大人?你们回来了?”
栾知府一愣,面露喜色,对这修行手段倒不意外了:
“你可不知道,本府如何担心,生怕……咦?这是……”
栾知府注意到了浪十八背上,背着个白须白发的老儒生,有些眼熟。
“庄孝成?!”栾成曾在京中,是见过这位太傅的,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走近前,盯着昏迷的老太傅看了好几眼,才愕然望向赵都安:
“大人……你们……你们擒住了此贼?!”
赵都安微笑颔首:“侥幸。”
是真的!
逆党匪首被擒拿了!
栾知府呆滞的脸孔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面庞肉眼可见红润,又惊又喜。
玄门政变三年,庄孝成面对天下海捕,来无影去无踪,何等的狡兔三窟?
栾成当初知晓赵都安奔这匪首来时,心中是不抱希望的,只盼望这位少保不要出事。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赵都安进城才七八日罢了,这令整个朝堂都束手无策的反贼首脑,便被生擒活捉。
“匪夷所思!”
“神鬼手段!”
这位在滨海道地方上,也算名臣的地方官心悦诚服地赞叹,神情复杂。
闻名不如见面,他虽也听说过这位“赵阎王”的诸多事迹,但难免也会怀疑,是否有所夸大。
但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传言半点非虚。
“恳请大人指点迷津,究竟如何擒得此贼?”栾知府认真发问。
海棠等人虽亲历经过,但其实也不知道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