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十八,霁月,前往破阵。”
赵都安平静开口。
霎时间,酒鬼刀客与红衣女鬼般的女术士掠阵而出。
浪十八如陨石般,撕裂空气,轰然坠落在盾墙裂口处,手中弯刀在夕阳光中拉出一抹雪亮弧线。
“叮”的一声,将飞剑磕飞,神魂与飞剑牵连一体的紫霄宫大师兄面色煞白,瞳孔收窄:
“西域武夫?”
他以那柄弯刀,尝试判断浪十八的来历。
而一身红衣,头发披散,露出一双没有瞳仁的白瞳的霁月张开双臂,人已飘飘然飞起,在山道上空,她沐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与行将熄灭的暮色,苍白的食指一抓。
“咔嚓咔嚓……”
空气中的水气疯狂被抽离出来,附上空中那数十柄长剑。
刹那间,被突兀出现的一张张水膜包裹的长剑有了自己的想法,停滞在半空,任凭道士们如何操控,都难以动弹。
霁月以一人之力,强行牵制住上百口长剑:
“动……手……”
“破阵!”元吉将军大喝一声,拎着两只战锤,沉腰弓膝,一跃而起,如陨石砸入剑阵。
重锤囫囵一扫,便将数名呆滞的道士打的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而其余悍卒见状,也纷纷丢弃盾牌,如狼似虎冲垮剑阵,将一群道士冲垮。
“袭击朝廷命官,视同谋反,元吉,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人在剑阵中,体重数百斤,满脸横肉的元吉心头一寒,突然一锤子横扫,周围顷刻倒下数具尸体。
其余士兵见主将如此,再不留手,一时间刀光掠过,于夕阳的余晖中绽放开一团团血花。
杀人了……
为首道士瞳孔骤然收窄,见势不妙,面色发白,拂尘一甩,召回飞剑回袖子,拧身就要走,刚转过身,脖颈上却被一柄弯刀抵住:
“别动。”
紫霄宫大师兄在神章境中,也算不俗,但面对浪十八的刀锋,根本不敢动弹。
尤其当霁月轻飘飘,如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终于彻底放弃希望。
后头。
海棠等人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若只是正常的傲慢,面对官军强闯,自然会退一步,但这帮人道士却选择了向官兵出手。
这个举动本身,就已说明,卢正醇的确有很大的问题,只是此前未被人怀疑过。
赵都安轻轻抖了抖马缰,带头踩过满地的尸体,继续朝着更高处走,冷漠地说道:
“元吉,你带着人马留在这里,处理后续。其余人随我上山,会一会那个卢正醇,这地方施展不开,没必要平白浪费军士在这里。”
……
……
紫霄宫道观占地颇大,气派非凡。
道观前头,有一座巨大高耸巍峨的牌楼。
往里,是一座座宫殿楼阁。
此刻一座最高的楼阁上,披着深紫色华贵道袍,以玉簪束发,约莫四五十岁中年人样貌的宫主卢正醇坐在一张格外宽大的大椅中,面无表情地俯瞰山腰处平台上的厮杀。
在这个观景的角度,可以将底下双方的厮杀完美收入眼底。
此刻,卢正醇怀中还揽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冠坤道,女道士年轻貌美,体态婀娜,解开的腰带与滑落的衣裙下,是白花花的风光。
只是目睹着下方杀戮的景象,这名如花般娇俏的坤道面色惨白如金纸,瑟瑟发抖,手脚冰凉,任凭卢正醇大手动作,也毫无反应。
而另外一旁,捧着一只填满了一粒粒碧绿葡萄的金樽,在卢正醇身旁伺候,将葡萄喂给这位宫主的丰腴女道士,同样呆若木鸡。
不只是她们,还有后头的一大群貌美的,年纪在十几岁到三十余岁的区间的坤道,都瑟瑟发抖如鹌鹑,被吓的停止了歌舞。
“一群废物。”
卢正醇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四个字,不知是说底下的弟子,还是周围的坤道。
唯有怀中那名女道士忽然发出痛呼,是卢正醇塞在她衣袍中的大手,突兀用力,将白腻的肉掐出大团青紫。
卢正醇扭头,看了眼瑟瑟发抖,死死咬着唇,强行憋住痛呼,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的宠姬,眼神温柔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道:
“弄疼了没有?无妨,等下就不疼了。”
原是来上香的良家,被卢正醇盯上,略施手段收入宫中作为炉鼎存在的坤道楚楚可怜,轻轻点点头,眼神透出恐惧与依赖。
然而下一秒,她细嫩洁白的脖子,就给卢正醇随手拧断了。
“赵都安……好一个赵都安……”
卢正醇呢喃着,眼底咆哮着怒火,身影模糊,再清晰时,已经出现在了道观门前的那座古朴威严的牌楼下。
看向正率领一群手下,沿着台阶,走上来的赵都安。
四目相对。
赵都安嘴角微微上扬:“卢正醇?本官怀疑紫霄宫勾结逆党,跟本官走一趟吧。”
第425章 传赵少保话:紫霄宫勾结逆党,已悉数伏诛(6k)
走一趟吧……
这时候,夕阳行将沉入地平线,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
赵都安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看到眼前这个虽陌生,却明显便是紫霄宫主人的中年道人眼神幽邃如深海。
卢正醇很意外。
意外于对方出现的突兀、毫无征兆。
作为匡扶社暗中的一员,他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在匡扶社内也只有很少几个高层知晓。
亦是当初便投靠了二皇子简文的成员之一。
此次庄孝成要将赵都安诱骗到奉城完成诛杀,卢正醇心中有自己的算盘:
原想着暗中出手,以最大程度完成猎杀,同时保全自己的道观。
却不想,在庄孝成没有发来任何通报的时候,这个去岁在京城搅动风云的“赵阎王”,便已率大军踏上紫霄宫。
卢正醇仍旧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他更想不到,赵都安率领大批军队杀气腾腾闯上山门,本身只是一次“试探”。
是的,试探!
赵都安并不确定卢正醇与匡扶社究竟有多深的联系,之所以声势浩大偏要调兵来,为的就是诈一诈对方。
以正常的逻辑思考,当目睹他杀气腾腾带兵冲上道观,卢正醇若真有问题,必然会反抗。
而不是以身家性命赌对方不知真相。
这是个异常简单的逻辑,但却奏效。
所以卢正醇远远眺望大军登山时,心中已是意识到不妙,派出一群弟子去阻拦,只是想确定对方的来意。
此刻听到这一句“勾结逆党”,一颗心更是彻底沉下,确定是匡扶社内的叛徒,走漏了风声。
“若我不肯呢?”
卢正醇眼底一丝痛惜闪过,知晓今日过后,无论谁胜谁负,他经营多年的基业都将付之一炬。
这股痛恨,转为了心头的怒火与杀意。
赵都安叹道:“勾结逆党者,杀无赦。”
卢正醇笑了,他笑的有些猖狂,眼神中满是睥睨之色:
“就凭借两个世间初品?今日就教你与我的道场陪葬。”
说话的同时,紫衫道人突兀举手一抓,以身躯为圆心,沛然法力流淌。
那古朴的巨大牌楼震动起来,石皮龟裂,脱落,显出内里的黑石。
“飞剑在牌楼顶上!”
海棠眼尖,低呼一声。
赵都安抬眸望去,才发现头顶那巨大的镶嵌着“紫霄宫”三字先帝御赐牌匾的牌楼顶上,竟横七竖八,插着足足七口无鞘飞剑。
卢正醇独创丹炉断剑法,成品率极低,坐镇奉城地界,数十年辛苦除却送人的以外,才锻成这七口以星斗命名的飞剑。
亦是他不遁逃,而选择留在自己的主场,欲要手刃赵都安的底气。
卢正醇抬手一招,牌楼上第一口灰色的飞剑如落叶般被他摘在手中。
继而面无表情,手腕一甩,一记远比山腰的大弟子驾驭的飞剑快出许多倍,也凶狠许多倍的剑影撕裂空气,裹挟音爆声,朝赵都安的面门射出!
“小心!”
海棠与张晗同时开口,二人都是神章境,武力不俗,然而面对这明显踏入世间境多年的老牌强者,完全无从出手。
好凶……赵都安身周淡淡的金钟呼吸间成形,继而膨胀,将两名同袍也笼罩在佛门术法内。
那虚幻的座钟表面荡漾着金色涟漪,其上有一枚枚扭曲佛文流淌。
然而这一口飞剑并未打在金钟上,而是被北地血刀浪十八的弯刀再一次劈中。
可这一次,闪电般窜出的沧桑刀客却再也没了随手击败紫霄宫大师兄的写意。
“叮!”
弯刀与飞剑碰撞,死死抵住,一股沛然巨力撕裂了空气,形成了无数紊乱的气流。
浪十八披散的头发朝后飞起,满是胡茬的脸上凝重异常,双脚死死抓地,脚趾近乎撑破鞋子。
可下一秒,他脸庞蓦地涌上殷红,手臂如电击,身躯骤然倒飞,飞剑撞开了弯刀,如流星般轰在他胸口。
“铛!!!!”
浪十八胸口的衣衫瞬间撕碎出一个大洞,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肌肤表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罡气。
罡气迅速被撕碎,皮肤表面龟裂,渗出血水!
一剑破防!
“世间之内,亦有高低,本观主杀你等如杀鸡。”
卢正醇意气风发,站姿笔挺,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并拢剑指,操控飞剑。
冷笑着两根手指朝前一推,就要刺入浪十八胸口。
却不防,一只被冷水泡的惨白的,满是伤痕的手鬼魅般探出,竟抓住了飞剑。
白瞳红衣,犹如女鬼的霁月无声无息,在空气中近乎幽咽的大鱼,以诡异的姿势,从浪十八身后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