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他从袖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卷散发油墨味的银票,足有数千两。
金简散光的眼珠一下子就直了!
她张了张嘴,伸手虚抓空气,如同上岸离开水的鱼,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枯萎下去。
我就知道,每个人都有弱点……赵都安作势将银票收起,随口道:
“不过,若是神官愿意告知……”
“大师兄!钟判!”金简毫无心理负担,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师兄回来了,正和师尊说话。”
钟判?那位情报中,在烟锁湖拦截龙树菩萨的“小天师”?
赵都安眯起眼睛,小天师若已归来,那是否意味着,龙树菩萨也已回京?
这么说,西域使团应该也要抵达了吧。
金简美滋滋将厚厚一大卷银票抓过来,蘸着口水一张张清点起来,越数越乐呵。
“咦?赵兄将分红给你了啊。”门外,换了一身新袍子,并整理好发型的公输天元走进门来。
金简茫然抬头:“分红?”
公输天元点头道:“对啊,之前硝石制冰配方的余款,这是你的那部分分红。”
所以……这本就是我的钱?
金简怔怔看着手里的银票,一下感觉不香了。
……
……
天师府深处,大榕树生长的庭院中。
整座院子没有一片雪,地上还生长着青草,仿佛在大榕树的庇护下,此地自成一片四季。
身材高大,眉目狭长的张衍一坐在竹椅中,双手交叠,审视着背负猩红赤潮剑,容貌天生凶恶的“小天师”钟判,笑着道:
“许久未归,看来你亦有所得。”
钟判恭敬地捧着紫砂壶,给老天师斟茶倒水,规规矩矩道:
“弟子驽钝,勉强寸进。不知其余几位师弟师妹如何?”
张衍一叹息一声,惆怅道:
“他们也都许久没回来了,不知又在哪个地方游荡。再过两月便是年关,也不想着回来。”
大师兄钟判道:“想来他们也是憋着一股劲,想有所突破,再回来见师尊。”
“你啊,就为他们找补吧,”张衍一哼了一声。
钟判好奇道:
“师尊,您要我护持的那个赵都安,究竟有何特殊?值得您冒着插手朝廷世俗权力之争的风险,也要出手?”
烟锁湖刺杀,若细究起来,天师府已经算插手朝局了。
只是因为拦截的是同为“世外”修士的龙树,加上二者明面上没有卷入其中,倒也无人深究。
天师府传承上千年,能屹立不倒,很大程度就仰赖于“不插手世俗”这条规矩。
张衍一沉默了下,说道:
“那赵都安……为师也说不好,看不清,琢磨不透。”
钟判大吃一惊,天下之人无数,又有谁能令自家师尊都看不透的?
“师尊做事,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钟判迟疑道:
“那赵都安终归是朝廷之人,这次也就罢了,等到明年,女帝登基满三年,龙气稳固,能离开京城时,只怕天下局势又要大变……
倘若女帝真要封禅洛山,寻求突破……便不只是皇家之争了,青山,神龙寺与西域祖庭,都说不准是否会干预……到时候,这赵都安若卷入其中,那咱们……”
张衍一视线上移,没有回答大弟子的询问,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建筑,投向了西方,说道:
“西域的人进城了。”
……
京城西门,守门军官正指挥士卒扫雪,就看到了城外缓缓靠近的车队。
——
ps:写章日常,舒缓下节奏。
第390章 以攻为守
西域使团,在这个冬天,于万众瞩目下进城了。
于京城民众而言,这俨然是件寒冬里极值得关注的大事,冬日娱乐活动本就匮乏,对这个年代的人们而言,万里之外,有着异域风情的外来者总是值得关注的。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回娘家的公主?
……
清晨。
赵家。
“哗啦!”
赵都安站在房间的洗漱台边,捧起一蓬温水在脸上,不情不愿地进行洗漱。
“冬天早起简直就是反人类!”
心中纷纷吐槽,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湿漉漉的脸,残存的困意消解。
囫囵擦了擦头发,赵都安匆匆穿戴外衣,然后看了眼洗脸的时候,不慎洒在地上的迸溅的水渍,他抬起手掌,掌心一枚小小的印玺悬浮。
接着,只见地上的水渍一点点干涸,挥发为水汽,并重新凝成水滴混入洗脸铜盆中。
“掌握的愈发熟练了!”
赵都安摩挲着玄龟印,神情有些振奋。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偷偷拿出玄龟印练习,不断精进驾驭这件镇物的能力。
就如刀剑,不是拿起来就能发挥十成十力量,镇物也需要磨合掌握,何况还是玄龟印这个等级的古代法器。
“我已经能做到初步地操控水,甚至……”
赵都安推开房门,屋外的冷风“呜”地灌进来,卧房地上摆放的炭盆顿时明亮起来,勉强温暖的屋内气温迅速下跌。
赵都安朝外望去,宅子花园中银装素裹,洒满了积雪,更不要说屋顶与墙垛上累积的冰雪。
今日终于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来,整个院子都烨烨生辉,带着刺目的白色。
“雪同样是水所凝结,玄龟印既是‘水神’造物,同样一定程度可以控雪……不过明显比控水难了很多,为什么?
是与水的状态相关,还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人们的认知中,水与雪存在区别?所以,水神并不完全掌握与雪有关的术法?”
赵都安陷入沉思。
片刻后。
他摇了摇头,收起玄龟印,自嘲一笑: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太贪心。”
……
赵都安走向饭厅的路上,府内家丁穿着棉衣扫雪,纷纷向他行礼。
饭厅内。
继母已经等着了,倒是赵盼才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少女裹着棉衣,没有梳洗打扮,对冬天早起吃饭的恶行表达抗议。
“汪!”
赵盼养的那只京巴犬,也打着哆嗦从少女脚边窜进房间,然后给尤金花挥舞扫帚赶了出去:
“踩的一地的雪,多脏?”
京巴狗委屈地缩成一团,摇尾乞怜。
“下次进门前,给它擦擦脚就行了。”
赵都安笑了笑,在饭桌旁坐下,随口提议道。
继母尤金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
“以前就听说,冬天里的穷苦人,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如今才知道没有半点夸大。”
尤金花虽小时候也出身西平道大族,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内心里还是个寻常人家妇人。
哪怕这一年里,赵家已是天翻地覆,俨然跻身京城新贵,但一家子人,还远远没有养成贵族富人的心态。
赵都安坐在椅子里,捧起一碗热汤喝了口,对此没有过多评价。
无论是哪个时代,这种事总归是客观存在的。
“家里不是刚入账了一笔银子么,叫赵伯买一些木炭和米,城中哪里人有困难,适当帮一把。”
赵都安说道。
硝石配方的分红一半进了他的口袋,一半给了代表天师府与他谈生意的金简。
这让他手中有余钱,可以适当捐赠一些,事实上,城中富人家每年冬天,都有捐赠施舍的惯例。
赵都安一直在资助的东城的“善堂”不提,今年冬天非但雪多,比往年都更冷。
城中物价最近上涨了不少,对赵家毫无影响,但对那些穷苦百姓,就真是难熬了。
“恩,已经叫人准备去了。”尤金花柔柔道,看向继子的目光愈发感慨。
大郎真的不一样了。
赵都安一边吃早饭,一边随手翻开了桌上已经摆好的朝廷邸报
——大虞朝早已经有了类似报纸的邸报,往往是做官的人家,和各大衙门看。
有点类似上辈子各级机关单位,强制订阅的那些报纸和杂志。
赵都安一眼扫去,就扬起了眉毛,说道:
“西域那位圣僧,已经去神龙寺了么?”
距离西域使团进京已经数日。
赵都安因在家养伤,所以近期很少抛头露面,被女帝有意识地降低存在感,算是某种保护。
赵都安也乐得清闲,往衙门跑的次数都大为减少,对城中的消息也关注的没那么及时。
邸报上记载,昨天西域使团那位头领,红教上师“圣僧”,正式拜会神龙寺玄印住持。
邸报上描述寥寥,但信息量巨大,其中提到“圣僧”下战书,与神龙寺辩经论佛法,神龙寺应允,时间倒是还没定,但也就在近期了。
“那群和尚都不是好东西,最好教他们狗咬狗,闹出个大笑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