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场虎头蛇尾的截杀讲了一遍,末了试探道:
“陛下,那贼人离奇退去,似被强敌击走,您可知是何缘故?”
唔……徐贞观给他盯着,莫名一阵心虚,板着脸道:
“朕如何得知?许是贼人内里亦有分歧。”
恩,她才不会说,是影卫侦查到法神派动向,有强者奔太仓,她才紧急派海公公前往。
这容易让这小子以后有恃无恐,更显得自己这个皇帝,好像很在乎他一样……
“这样啊……”赵都安狐疑道:
“臣还以为,是陛下派高手暗中护卫,看来是臣多心了。”
女帝:“……”
赵都安转而道:“不过,那法神派缘何截杀?这个倒还更要紧些。”
徐贞观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怀疑靖王爷?”
赵都安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据他所知,法神派这个势力,与天师府有些瓜葛,乃上一代某个神官叛逃出走创建。
但与朝廷,倒算不上敌对。
贸然袭击队伍,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靖王府。
毕竟梁子早结下了……赵都安两次逮捕靖王府在京中的密谍,更挖出枢密院内鬼,新仇旧恨了属于是……
“朕知道了,也会着手调查,你不必关心。”徐贞观以一副霸道女总裁的口吻说道。
恩,她准备之后等海供奉回宫,仔细询问。
赵都安道:“大体就这两件,臣没有别的汇报了。”
“是么?”徐贞观忽然瞥他:“再想想,有没有漏掉什么?”
啊?
赵都安茫然摇头:
“臣不知陛下所问为何,还请示意?”
徐贞观睥睨着他,美眸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戏谑道:
“关于朕那妹妹,你不想解释一下?”
糟糕……难道我口嗨的内容被贞宝知道了?
赵都安大惊失色,但旋即又觉得可能性很低,徐君陵是不敢说这种事的。
他神色坦荡,正义凛然道:
“郡主的确跟了队伍一阵,臣当初已托影卫汇报过,想着终归是陛下的妹子,不好拒绝……”
“朕说的不是这个,”徐贞观打断他,不咸不淡道:
“君陵她似对你很感兴趣。”
赵都安义正词严:
“陛下,臣的确察觉到,郡主意图离间臣与陛下间的感情,然则,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
徐贞观本是随口打趣地一问,不想他这番反应,脸色羞恼,美人佯嗔,别有风情:
“又说什么胡话?真当朕不罚你?”
赵都安低眉顺眼,乖巧的如一条小狼狗,脸色委屈极了。
“……好了,朕知你忠心,君陵那丫头,鬼心思最多,朕自然会明辨是非。”
徐贞观看他耷拉眉眼的受伤模样,心中一软,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此番你外出辛苦,先行回家休憩吧。”
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接下来只怕还有后续,要你参与。”
赵都安抬起头:“陛下指的是……”
“给高廉定罪,”徐贞观表情严肃起来:
“一位布政使如何定罪,非是朕一言可断,明日早朝,将朝上议事,而后交给三司会审,查清楚,罪名才能坐实。”
赵都安不意外。
一位高官的落马,自然不可能是他一个钦差怎么说,怎么算。
相应的证据,证人证词……整个案子,都要京中审一次,予以核对,以防钦差伪造证据,弄冤假错案。
不过女帝这会说这个,俨然是另外一重意思。
“陛下是说,有人会阻挠?”赵都安问。
徐贞观点头,说出了与徐君陵相似的话:
“高廉乃‘李党’一员,李彦辅这次,只怕不会坐视不理,想给高廉定罪,必有重重阻力,你既是此案钦差,难以撇清,不过,既回了京,这些事朕自会安排人处理,也未必会涉及你……
总之,看明日朝会情况再议。”
第311章 “李党”的反击
明日朝会……赵都安暗暗心头凛然,从女帝的三言两语中,听出可能到来的风雨。
“臣知道了。”赵都安拱手告辞,往后走了两步,忽然停下,犹豫了下问道:
“陛下,您说高廉最终可能定个什么罪?”
徐贞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
“若按常理,此罪仅次于谋反,当斩立决。”
按常理……这三个字意味着,可以存在“非常理”。
朝堂上的博弈,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只有“胜”、“败”两个结局,更多是不同的势力,彼此争斗,最终互相达成某种妥协。
比如,高廉这次犯事,哪怕李党官员再如何努力,想官复原职是绝不可能的,但同样的……只要肯下功夫,想斩立决,也不容易。
哪怕他奸淫掳掠,倚仗权势残害无辜,手上占满了人命。
“臣知道了。”赵都安点了点头,迈步朝宫外走。
徐贞观静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说什么,但终究闭上了嘴巴。
只是抬起眸子,望着在花园上空飞舞的枯叶。
心想,这个时候,太仓府一案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开了吧。
……
都察院,后衙的院子里。
容貌清矍的袁立批阅完累积案头的事物,略显疲倦地起身,活动身体。
大青衣随意行走在房间内的博古架前,抬手把玩架子上的一只茶宠玉白菜。
入秋这段日子,是都察院难得的清闲。
佛道斗法令躁动的朝堂上,各家默契地停止争斗,刀枪入库。
而后,因赵都安在斗法上表现,令皇家声势再震,一时京城官场有种“皇党”崛起,李党与清流党偃旗息鼓的意思。
“大人,大人!”突然,院外一名官吏奔来。
袁立手一抖,给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将玉白菜放归博物架,不悦地转身,瞪了进门的官吏一眼:
“本官还没老的耳聋呢。发生何事?”
官吏怯怯道:“大人,陈红,陈御史回来了。”
低级的官吏并不敢喊“袁公”这个称谓。
“恩?”袁立愣了下,继而眼睛一亮,道:“快叫他过来。”
少顷。
风尘仆仆的陈御史进门,拱手堆笑:
“袁公,下官回来了。”
袁立笑着叫他入座:
“回来的这般突然,此行太仓,可还顺利?赵都安没与你一起?”
“赵大人先一步进宫了。”镶嵌了银牙的中年御史说道。
啧……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儒雅清俊的大青衣笑了笑。
只听陈红道:“太仓一案,已然告破,那县令王楚生已缉拿归案,只是事情发生了些许变故,牵连出一些人。”
“谁?”袁立似并不意外。
“临封布政使高廉。”陈红吐出这个名字。
袁立脸上笑容缓缓僵住,似在消化这个消息,他表情严肃起来:
“当真是……他?没查错?”
陈红道:“那县令亲口指控,并有证据……”
他飞快,将早打好腹稿的过程说了一遍。
袁立听完,不禁站起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轻吐一口气,呢喃道:
“怎么会是他……唉。”
他头疼地叹了口气,平静了没多久的朝堂,又要掀起风浪了。
……
相国府。
一辆马车急匆匆停在门口,高鼻梁,约莫四十岁模样的“小阁老”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
不理会府内家丁行礼,径直急匆匆朝后院奔。
口中喊着:“父亲!父亲!”
却扑了个空。
“应龙?老爷在小睡,你莫要喊。”一名貌美的妇人走了出来,乃是李彦辅的妾室。
这会摆着手,试图劝阻。
“出事了,我去见父亲!”李应龙神态焦躁,脸上萦绕一股戾气,一把推开美妾,朝卧房去。
俄顷,大手砰砰拍门,等到房间中传来一声进。
李应龙才推开门,只见秋日午时的卧房内。
大虞相国李彦辅正倚靠在罗汉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