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早不宜迟。但要有十足把握,还得将其余人召集过来。”
覆甲女子摇头道:
“等他们过来,就太晚了。我一人足矣。”
说着,她站起身,迈步走出院子,书生并未阻拦。
覆甲女子跨步上马,径直出了这座镇子,继续往东南方向跑。
因道路难行,直到日暮黄昏时,她才终于抵达一座僻静冷清的山脚。
将马儿丢下,拴在山脚。
戴着斗笠,背负长剑的影卫,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阶步行而上,穿过白色的牌楼,山腰上出现一座小道观。
牌匾上,“白云观”三字在落日余晖下极为醒目。
覆甲女子叩开道观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道士,看到她模样吓了一跳:
“这位女侠,你找谁?”
覆甲女子说道:“王楚生。”
年轻道士眼神茫然:
“观中并无这样一位出家人。诶,诶诶……你怎么强闯?!”
覆甲女子撇开道士,径直闯入道观,迎头就见一柄寒芒如毒蛇,从阴冷处窜出!
然而她好似早有察觉,冷笑一声,侧身闪避。
任凭细细的寒芒沿着身前划过,剑锋上兀自染着幽绿色。
“锵——”
覆甲女子屈膝一沉,顺势拔出背后长剑,剑光闪烁,沛然气机如雷炸开。
片刻后,地上已倒下一具武夫尸体。
她手腕一转,剑尖上鲜血飚射在地上,刺出一抹红。
身后传开道士尖锐的叫喊,这名皇室影卫悍然踏入道观后的厢房。
只见一名做道士打扮,戴着小帽,容貌与画像吻合的富态中年人神色惊慌,正要从后门逃窜。
覆甲女子一剑掷出,呜咽声中,钉在后门上,剑柄兀自颤动!
失踪的太仓县令王楚生面色惨白,颓然瘫倒。
片刻后,覆甲女子单手拎着捆缚好的王楚生,走出白云观。
恰好乌鸦飞掠,天光黯去。
“你是什么人?!”
王楚生强压恐惧,颤声询问。
覆甲女子没搭理他,走到山脚时,看到早已等在这里的书生。
“咳咳,”书生露出笑容,看了县令一眼:
“核对无误,先行审讯,不过按照赵大人的最新吩咐,只怕还得等一等,再给钦差大人送去。”
“等什么?”覆甲女子疑惑。
书生笼着袖子,望着西山暮色:
“谁知道朝堂大人物的心思?许是等一个时机吧。”
……
……
太仓府城。
三位大臣被停职后,当晚,城中的躁动尚不明显。
然而接下来几天,府城中的氛围就愈发不安起来,宛若酝酿着狂风暴雨。
赵都安回到驿站,开始装模作样,根据王楚生留下的一些线索,以及宋提举提供的罪证中,一部分线索,进行调查。
仿佛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另外一边,一个消息,开始在府城中悄然宣扬,大意为:
钦差找不到王楚生,为了捞取功绩,向陛下交差,准备将与王楚生与利益往来的官员,都拉下去,定为同党。
大搞“株连”。
此消息不胫而走,迅速疯传,几乎是霎时间,令太仓府上下各级官员心头一沉。
正如孙孝准所说,官场和光同尘,乃是潜规则。
王楚生身为一县之尊,在地方上,身份委实不低。
何况兼任矿监,手中权力更非寻常县令可比。
在任时,与之打过交道的同僚,不知凡几。
迎来送往,些许半黑不白的交易,总归难免。
若只查“矿银”,倒还好,这些各级官员的确少有参与。
但若钦差有意搞株连,无人不胆寒。
偏生,赵都安在京城就有前科,有心人开始宣扬,其当初一局抓捕京官五十多人,已换功劳的光辉事迹。
一时间,在“赵阎王”名声加持下,人人自危。
不只官员,城中诸多士绅、富户、商贾……亦是如此。
短短两三天功夫,整个府城就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中。
到了第三天,竟然出现了百姓有组织地去衙门,去驿馆,为孙知府等人请命喊冤的现象出现,且愈演愈烈。
驿馆内。
“赵大人,你还坐得住啊。”
徐君陵裙摆飘扬,走入驿馆内院,忍不住道:
“你听听,外头那么多百姓喧闹,在请命,啧啧,你手里那些兵看着也没用啊,不派出去镇压?”
赵都安一身常服,手捧书卷,优哉游哉看书,闻言抬起头,笑了笑:
“西山朝来,致有爽气,不羡日夕佳。”
第305章 奉钦差之命,即刻捉拿人犯
“什么意思?”
徐君陵愣了下,甜美可人的脸上一点点显出认真来。
恩,这个我很难和你解释,毕竟是地球上的典故……赵都安神态悠然,唇角带笑。
好似对高高的驿馆灰色围墙外,那些百姓请命的喧闹声,置若罔闻。
淡淡道:“方才偶得的残诗罢了。”
你能再假一点吗……徐君陵没来由地心头火起。
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他面前坐下,表情严肃:
“赵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觉得外头的动静,不算什么?本郡主好心提醒你,眼下的形势很不对劲了。”
“哦?”
赵都安身披松散常服,靠坐在竹篾编织的椅中,好似前来度假的闲散公子。
他将那本《太仓地理志》放下,双手交叠,笑问道:
“郡主有何指教?”
徐君陵板着脸,说道:
“那天你抓人时,我便与你说过,停职之事,不可长久。
如今城中果然如我所料,且不说坊间盛传,对你的风言风语,舆论已是不妙。
多少人暗中已敌视你这个钦差,就说外头这些请命的百姓,你觉得,是他们自发而来?”
她自问自答道:
“自古民畏官,如非有人在暗中教唆,岂会如此?本地官员已经进行反击了!”
我知道啊……赵都安“哦”了声,轻描淡写道:
“然后呢?你觉得,是高、刘、孙三人安排的?鼓动一群百姓,向本官施压,以为这样可以奏效么?”
徐君陵看他不在意的模样,脸上浮出叹息:
“赵大人,我知晓你在京中屡立功劳,颇有手腕,但须知,在京中做官,与来外头做钦差,是不同的两件事。
没错,区区百十个百姓,你手握军队,自身也有修为,安全无虞。
但这是个危险的讯号,一旦请命队伍扩大,出了乱子,等你回京,雪片般的弹劾,就会摞满皇姐的案头!
你究竟明不明白?你以为,地方官员就没法反制钦差了么?
历朝历代,凡外出钦差,最怕的不是性命安危,而是事办砸了。
若你由着城中舆论肆意蔓延,哪怕你能查清案子,捉了贪官回京,但朝堂百官,仍可参你祸乱地方罪名!
一个滋生民乱,就足够你喝一壶的!
还是说,你真以为,仗着皇姐的宠幸,已经不惧弹劾了?”
她一口气机关枪般说完,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
赵都安表情古怪地听完,抬手给她递了一枚杏子,笑道:
“郡主消消火,说起来,郡主这么关心我这个钦差的安危么?我还以为,淮安王会盼着我这边打起来呢。”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就有点诛心了。
徐君陵瞬间警觉,下意识反驳:
“本郡主一心为皇姐,赵大人怎可胡乱污蔑人?”
不是,你淮安王府的墙头草一般,摇摆不定的屁股,还用我污蔑么……
赵都安腹诽,慢吞吞道:
“原来是姐妹情深,我还以为,郡主是故意激我,想要我派兵镇压乱民呢。
呵呵,百姓合理的请命而已,岂可乱动刀兵?
本官这点心胸还是有的,镇压二字可不敢乱说,容易给逆党递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