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赵都安目光一凝,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在京城,并非官身,且敢乘六抬舆轿,并与他有仇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位女帝的姑姑,驸马李叔平的妻子,名声颇为“放荡”的云阳公主了。
此前,李浪被带出诏狱后,赵都安忙于捉内鬼,便也没再关注。
还以为,看在女帝的面子上,这件事会就此揭过,但对方显然不准备忍气吞声。
“大人?您看……”
车夫小王隔着车帘请示。
赵都安略一思忖,抬手持握车内佩刀,用刀鞘将车帘轻轻挑开。
却并未下车,只盘坐在车厢内,朝对面望去,朗声道:
“本官赵都安,大长公主有何指教?”
此刻,周围也引来围观百姓,但见这架势,便知双方绝非简单人物。
无须驱赶,便自觉远远旁观。
一车一轿,周围竟骤然空出一大片区域。
宽大舆轿内,又震动了几下,隐约传来男女交谈声。
旋即,只见厚厚的轿帘内部,忽然探出一只男人的手。
抓住帘子一角,缓缓掀开半扇。
赵都安眼皮一跳,饶是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愣了下。
只因轿内的男人,竟并非驸马李叔平。
而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蓄着精致胡须,器宇轩昂的男子。
此刻上半身随意裹着件罩袍,隐现内里丝织睡衣,慵懒地半坐半靠,宽大的车厢内,也铺着厚厚的丝绸被褥。
这会,这名陌生男子另一只胳膊,似环抱着一个女人。
却因只掀开半扇帘子,无法一窥全貌。
赵都安只隐约看到一只女人白皙细嫩的手,攥着只轻薄透气的毯子,替男子盖住身体。
掀起的帘子下摆,隐约可见一双女子白蟒般的大长腿,盘坐着。
什么白日宣……
赵都安眼角抽搐,一口老槽没等吐出来,便听身旁的车夫小王惊讶道:
“夏江侯!”
……
新剧情开始,有点卡文,更新晚了
第111章 赵都安:何人胆敢放肆?
“什么?”
赵都安扬起眉毛,看向自己的“专职司机”。
车夫小王忙压低声音,解释道:
“大人不识得那人,但卑职曾见过,那乃是本朝勋贵夏江侯爷。”
侯爵?赵都安脑海中,翻涌出些许记忆。
大虞王朝中,存在数个势力集团。
其中一个,便是“勋贵集团”,由历代功臣获封而成。
他穿越之初,揍的第一个掮客宁安县子,严格来说,也隶属于勋贵。
因同为贵族,受朝廷供养,故而勋贵集团与皇族宗室走得较近。
只是赵都安也没想到,走得这样近,都滚一张床单了。
“夏江侯”这个名字,他也有所耳闻。
其祖上乃三百年前,徐氏皇朝中兴时获奉的武勋侯爵。
传到这一代,多数勋贵早已没了实权,夏江侯也不例外。
但毕竟是武勋世家,底子仍在,其本人亦是“武人”途径的修行者,与赵都安素无交集。
却不想,今日在这种场合见面。
“名不虚传啊……”
赵都安啧啧称奇,对这个“侯爷”没啥兴趣,倒是对其与云阳公主搞在一起,颇为意外。
不是意外于二者睡了。
毕竟云阳公主名声在外,给驸马戴的帽子摞起来,高度堪比天师府大钟楼。
“但掩饰都不掩饰,大街上这样……有点过了吧……”
这一刻,赵都安突然理解了李浪为何纨绔。
任哪个少年,有这样一位交友广泛的娘亲,那样一个忍气吞声的父亲,都很难心理不出问题。
“你就是赵都安?”
这时,对面坐在轿子中,器宇轩昂,但眼神沾染些许邪气的夏江侯发问。
居高临下的姿态,近乎审问的语气,令赵都安顿生反感。
他没理会这个侯爷,视线落在只露出大白腿的云阳公主方向,淡淡道:
“大长公主为何不露面?莫非是无颜见人么?”
双方早已敌对,他也懒得假客套。
轿子的帷幔于风中轻轻摇晃,轿内的长公主似乎生气了,露在外头的手骤然攥紧。
夏江侯亦同仇敌忾,面露怒容,冷声道:
“赵都安,你莫非没听到,本侯爷在与你说话么?”
伱跳个什么,大家都是男宠,好似你比我高贵一样……赵都安不乐意了。
乜向他,敷衍道:
“原来是夏江侯爷,久仰大名,不知呼唤本官有何贵干?”
摸不准情况下,他决定先稳一手。
凌乱披着丝绸罩衫,温香软玉在怀,蓄着精致胡须的夏江侯上下审视他片刻,忽然道:
“不为什么,只是本侯听闻,京城最近出了个赵缉司,风头正劲,颇受恩宠,连宗室勋贵都不放在眼中,便想来瞻仰一二。”
说是“瞻仰”,但那低垂的眼角,高高在上的态度,却俨然一副贵族端详平民的架势。
这令赵都安莫名很不愉快。
一个劳什子贵族,开着豪车,将自己在上班的路上拦住,就只为看看他。
还露出一副,好似“本侯爷肯赏脸看你,已是看得起你”的纡尊降贵嘴脸。
赵都安很想将对方拽下来,按在地上摩擦,然后问一问: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但他终究没有选择那样做,而是“哦”了一声,平静问道:
“侯爷看出了什么?”
夏江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姑且叫你一声小赵大人吧,本侯虚长你一些年岁,在京城这片地界,厮混的也远比你久。
本侯见过的一朝得势的人物,比你走过的桥都多。
今日呢,便想提点你几句,做人要懂谦逊。做官呢,更不要太嚣张。
哪怕你要做孤臣,也该擦亮眼睛,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行。
我侯府的狗都知道,要看人高低贵贱,这大虞朝,风风雨雨,起势又跌落的臣子哪年不出几个?
真正屹立不倒的,还是我们这些贵人,而非你们这些平民。”
他的语气很真诚,甚至的确有劝诫的意味,但那股俯视感,却挥之不去。
爹味十足。
见赵都安沉默不语,更幽幽补了句:
“本侯言尽于此,若你能听进去,便该知道怎么做,倒也不必感激,只当本侯日行一善。
若执迷不悟,他日风光不再,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夏江侯便当真挥了挥手,示意轿夫们抬轿。
厚厚的帘幕也垂落了下来,遮住了舆轿中的狗男女。
赵都安于轿帘抖动落下的瞬间,隐约与一双妖娆妩媚的眸子对视。
那双眼眸里,没有情绪。
“起轿!”
轿夫低喝一声,壮硕的汉子们同时扛起沉重的深红木杠,迈开大步。
云阳公主的舆轿绕过马车,径直朝朱雀大街的另一头去了。
围观的人群亦作鸟兽散。
可想而知,要不了多久,夏江侯当街训诫赵使君的八卦,便会于茶楼酒肆传开。
“大人?您……”
车夫小王看向上司,有些忐忑。
赵都安眯着眼睛,端坐在车厢内,手中的刀鞘终究没有拔出,笑道:
“你担心本官对其出手么?放心,不至于。”
车夫小王松了口气。
身为梨花堂的一员,见识过赵都安的肆无忌惮,他还真担心,上司受不了夏江侯的“训诫”,当街翻脸。
却听赵都安幽幽道:
“对方想要激怒我,我若真上当,岂不是如他所愿?”
车夫小王愣了下,后知后觉:
“大人您是说,夏江侯故意说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