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刹住脚步，试图转身换个方向跑回主厅，打算从观众入场的大门逃走。
但他刚转过身，心脏便在极度恐惧中几乎停止跳动。
Luján，或者那个曾是Luján的直立两足怪物，正朝着他走来。
亚当本能地举起了小提琴，仿佛它是锐利的宝剑，又或者是坚不可摧的盾牌。
然而，怪物轻而易举地夺过乐器，丢在地上，抬起曾经是脚的部位，一脚将琴颈踩断，就像毁灭一个火柴盒一般轻松。
亚当向后退去，却撞上了应是幕后人员的肉块，它们试图抓住亚当的胳膊。
他用力摆脱了纠缠，艰难地挣脱而出，一头扎进了后台的走廊，然后拼了命地狂奔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复存在的守护者
“哈？逆模因实体还具有传染性？”
黑塔不得不承认，饶是强大如她，在看到那些非人实体的瞬间，还是被吓到了。
有了这些怪物作为对比，阮梅在空间站里鼓捣出的那堆异形生命，顿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但随即，一个疑问浮现在了黑塔心头。
“至高神性的审美都这么奇奇怪怪吗？它们身为纯粹概念的化身，造物不应该充满数理之美吗？”
3125疑似是「第五海星」的化身之一，「第五海星」是一切「五」在概念层面的起源与集合。
从这层角度讲，这些血肉怪物完全没有遵循神圣的「五」，没有五只手、五只脚、五只眼睛、五瓣嘴巴、五张脸……
“所以，为什么逆模因实体能够做到这一点？祂为什么能够感染完全没有接触过祂，也没有知晓过祂的生物？”.
更让人头大的是，「第五海星」还活着……
黑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开展逆模因领域的研究，又或者直接通过外交手段，请求基金会的援助。
“等等，我这不有个现成的外援嘛……”
黑塔缓缓向后躺去，抬手在虚拟光屏上点了几下，唤出和白玄的聊天框，记录下几张充满美感的照片，然后列举了几条关于逆模因的疑问。
没一会儿，白玄的回复来了。
黑塔兴致冲冲，正当她打算切换进入研究模式时，却看见白玄发送而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片如同遗迹的地方，巨大的石柱高高耸立，两侧的海水呈现出反重力的样态。
【白玄：正准备抓「绝灭大君」幻胧，先别急。】
【白玄已下线】
……
19:00。
音乐厅，四楼。
狂奔，狂奔，不知目标，只有狂奔才能幸存。
“呼——呼——呼——”
亚当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讨厌过自己的体能。
音乐家是传统意义上的体面人11，若是父母一辈生活清贫，他们的孩子即使拥有音乐才能，也无法被及时发觉，从而错过了培养的黄金年龄。
换句话说，从小时记事之日起，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便被按照一名音乐家的形状塑造，无需从事重体力劳动，与动人心魄的追逐戏无缘。
若是让亚当坐在折凳上，连着拉一下午的小提琴，他最多会抱怨一两句腰酸背痛。
可若是让他短跑，让他越野跑，让他被一群怪物追着跑，让他推开障碍不停地跑，那他就要怀疑有人想要老绅士的狗命了。
没有时间为被折断的小提琴感到悲伤，亚当一路逃到了四楼。
这里似乎被遗忘了很多年，除了楼梯口必要的廊灯外，其他地方没一点亮光，然后，他看到了卫生间的标识。
即使被逼入如此地步，他还是没有忘记社会的基本礼仪，比如，不要随地乱吐。
哇的一声。
亚当的晚餐便被他全数吐进了水池里，随即在咽管烧蚀的痛楚以及猛烈的咳嗽中，他感觉好了不少。
生命陷入危机时，人体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而现在，那些宝贵的激素效果已过，过度运动带来的后症正缓缓浮现。
他已经跑不动了，但听声音，好像……没人追他？
这很不正常。
如果整个乐团都被顶替了，那怪物们为何会放过他？
他不由得自我质疑：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是不是某种突如其来的精神疾病？
抬起哆哆嗦嗦的手，亚当点了支烟。
瞬时，烟雾弥漫在这狭窄的空间，给他带来些许慰藉，让他的思维暂时回归。
亚当并没有精神疾病史，他的家族谱系中，也没有哪位亲戚罹患过此类疾病。
但他在舞台上所见的那些，太像是人陷入癫狂之后，所见到的宛若梦境一般的妄念，超然的幻觉。
可若不是精神疾病发作，那又会是什么？
亚当思来想去，贫瘠的相关知识储备，只让他想起来关于瘾君子的传闻，某些灵感枯竭的创作者，会利用违禁药物去地狱取材。
据说，服用致幻剂后看到的世界，便是如此疯狂，如此混乱，如此不讲逻辑。
但亚当自幼洁身自好，生怕那些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化学品摧残他的感官，让他的手指迟钝，耳朵失去辨音能力。
所以……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触碰到的，大抵是「真实」，是世界出现了问题，而非自己的认知系统出现了故障。
而且还有一点不容辩驳——Luján打碎了他的小提琴。
小提琴被毁灭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时的痛楚、失落与震惊做不得假。
他和Luján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冰冷的工作交往，但作为专业人士的Luján，以及乐团内的任何人，都不应做出毁损珍贵乐器这样的行为。
无疑，事情绝非寻常。
一切都不对劲。
除了他自己。
他把烟头丢进厕所，紧按着洗手台边缘，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当视线渐渐聚焦，他惊讶地发现，镜子中映射而出的并非他的身影。
原来，洗手台上方的镜子被胡乱涂抹了一片巨大的黑色矩形，且从中传出一阵阵低沉、仿佛来自遥远破木厂的机械轰鸣。
“！”
亚当匆匆离开洗手间，用力关上门，靠住对面的墙，警觉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打开门追着他过来。
此刻，一个新的细节浮现在他的记忆中：
更衣室的墙上同样存在着一块被涂黑的区域，就在他座位后面，对着他的脑后。
按理说，不管什么时候，他坐在那里都应该能看到它，但他没有。
不仅如此，他的酒店房间里也有一处同样的黑色印记，就在床头悬挂的画作上。
这是酒店员工所做的吗？
他们何时、为何这样做？
为何直至此刻他才忆起这些？
那个病毒式传播的视频也并非最近的新鲜事物，他为何此前误以为它是新的？
其实，这些视频已经流传数月之久，如同幽灵般潜伏在他生活的每一处角落。
无论是在巡回演出的城市、表演场地，抑或是窗户、广告牌，甚至小房间和过渡空间，人们都在悄然涂画这些……
“等等……”
一些记忆悄然浮现，亚当于此时陡然惊觉。
——那是门的符号。
不止如此，那些视频中，都还有后半部分，记录着某种未知的存在从中走出，穿越而至。
一直以来，这些「异常」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上演，但都被过滤，封锁于世界的后台，隔离在他的意识之外。
直至此时，它们怼在了他的脸上。
我患上了精神分裂？
“不，情况不是这样。”
亚当继续思考，可思维还没展开，没理由的迟滞感遍布他的大脑。
黑色的符号堵塞了他的心智，干预了他的思维，而他不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其驱逐。
亚当没法想其他任何东西。
亚当回望刚刚穿行而过的狭窄走廊，远处的黑暗中，一个矗立的黑色矩形赫然显现。
从那个方向传来了愈来愈密集的脚步声，他们虽未疾奔，却以快速的步伐逼近，仿佛在驱使他行动。
亚当必须逃离这栋建筑，寻求援助。
但找谁呢？
……
“黑色的矩形是门吗，这设定还挺有趣的，适合作为超能力题材作品中的一个设定。”
“要是能破解3125的特异之处，将其转化为银河可用的科技，星际旅行就会方便许多了吧。”
“别闹，基金会研究逆模因实体都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这个领域还有什么大坑……更何况，3125的分类是至高神性，哪怕祂真的陨落了，谁能确保至高神性陨落后就真的不会复活……”
……
19:30。
音乐厅，一楼。
狂奔，狂奔，亚当朝着音乐厅外一路狂奔。
亚当在迷宫般的走廊与楼梯中绕得晕头转向，总归是跑回了大厅，这里有一扇门直通外界。
但奇怪的是，不仅这一路上没有肉块怪物尝试拦截，此时的舞台和观众席也变得空荡荡的，怪物们不知去向。
“人呢？”
亚当心有所虑，但眼下的情况不是很好吗，怪物们都离开了，他可以顺顺利利地离开这座亵渎的音乐厅，返回正常的人类世界了。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径，它紧贴着音乐厅背后，尽头是一个灯火昏黄的死胡同和堆满货物的卸货区，周围停着几辆寂寥无声的卡车。
夜幕已经降临，夏日的晚风徐徐吹着，把亚当身上的热浪卷走不少。
但真正让他透心凉的，却是随后所见的画面。
沿着小径一路快走，亚当来到了主干道上，整条干道上，全是被抛下的车辆。
它们全都空无一人，大部分的车门都大开着，就像末日题材电影中常见的画面，慌乱的人群见道路被堵死，把车辆遗器后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