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舱内的气压保持着稳定，空气组分更没有变化。
至于丹恒，他不怕的。
身为持明族，即使身在异乡也有控水的异能。
但……
穿梭机内轻微的声响，声呐的单调音色，以及愈发浓郁的黑暗和被压缩的视野……
仍然带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孤独。
像是被放逐深空，被故土放逐、被迫拥抱未知与危险的不安，也是向着死亡坠落的无力。
他不得不清空思绪，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外界，而非沉溺在自我的小情绪中。
光斑照亮的区域中，「利维坦」那宛若岩石的表面逐渐清晰，让观众们开始怀疑祂到底是鱼类，还是其祂生命形式。
是的。
当穿梭机下潜到一定深度后，各个星球之外的光屏画面便进行了切换。
同步了穿梭机拍摄到的画面。
“这是……难道基金会的人员正在下潜？！”
“嘶——这是真正的猛士，居然敢于去确认一位至高神性的状态。”
“希望人没事！”
……
随着穿梭机不断下潜，海水愈发浑浊。
就在这时。
一道意志陡然爆发而出，传递给了坐在穿梭机中的众人，也顺着光屏传递而出。
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智慧生灵的意识中，不论人形与否，不论有机生命还是机械生命。
【我快要死了。】
【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这点；在我这个年纪，我开始变得迟缓，有很多次感到有种疼痛自我的内核深处蔓延开来。】
【我的思绪飘忽不定，意识变得模糊。伟大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我似乎在几分钟内就能在两个光点间遨游，这时我才知道它确实变得更长了。】
【我正在变老，这是我的同类非常珍视的一种荣誉。随着我的终结，新生将会降临。这将赋予我生命的意义。】
【我记得那种温暖。这是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光也在那儿，一颗垂死的星星发出柔和的橙色光芒。但那温暖……是难以描述的。它一点也不像这个地方那么冷。】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至高神性·浊海老人
探照灯打出的光斑之内，海水中的碎屑不断向上升去。
但坐在舱内的众人只感觉一阵胆寒。
黑暗从前后左右上下同时压来，只有些许灯火谨慎地探照而出，是黑暗森林中点亮烛火的稚童，呼唤着潜藏的恶意。
就在他们精神紧绷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转瞬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三月七面带惊恐，紧握住白玄的右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穿梭机那厚重的装甲，能将以万吨计数的海水拦在外面，却没法抵挡超自然的力量.
更何况那是一位至高神性。
即使星神，也要跪服的伟大存在。
白玄捏了捏握着的小手，与三月七十指相扣，将安心传递给她。
“别怕。”
他没有去讲更多。
面对威胁，能给予同伴最好的支持便是触摸与情绪，说理是等理智回归之后的事情。
“星”见状，也有样学样。
开启了共享模式。
……
而在广袤的宇宙中，那回荡在苍生耳中的苍老声音，让众人震惊。
熟睡的被惊醒，忙碌的停下工作。
甚至连那犯罪的，都心神恍惚，只剩下后怕。
或许。
那被人层层看管的监狱，都能带给他们发自灵魂的安心感。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至高神性醒了，至高神性醒了！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妈妈，我还不想死！”
“……”
有时间和手速发出弹幕的，终究属于极少数。
更多的人仍处于震惊、恐慌、畏惧之中，还没来得及“零六零”做出反应。
下一刻。
便陡然觉得意识被拉伸。
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等白色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宇宙星空，星光灿灿。
星海稀疏而美丽，无数光点环绕明亮的银心缓缓转动。
这感觉奇妙又奇特……
景元感觉自己正漂浮于虚空之中，各种感觉都被揉捏、重塑，就像是身体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一般。
他看到一颗明亮的橙色恒星，在寂寥广阔的空间中寂静悬浮着，慢慢旋转，被众星簇拥，环绕着起舞。
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景元」，是「罗浮」仙舟的「神策将军」。
而是某种前所未见、奇妙无比的生命体。
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感觉宇宙很温暖。
这相当不寻常。
因为宇宙相当寒冷，只有零下270.3℃，接近绝对零度。
景元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除了视线可以移动外，其他的一切都像是被钉了钉子，牢牢固定在什么东西之上。
“真是奇怪……”
直到他看到，远方有一群体型巨大而狭长的“鱼”正在遨游。
好了。
他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了。
一头「利维坦」。
他正在以第一人称，体验「收容物-169」的记忆。
突然。
他想到一种危险的可能性。
“祂不会把所有人都拉入了记忆中吧……”
这意味着，祂可以把整个宇宙的生灵，拽入一场永无终结的幻梦。
用虚假的美梦替换掉现实，使那文明崩溃，让宇宙在欢愉的梦境中走向终结。
部分如他所想。
正体验着这种神奇，像是真的成为了「利维坦」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但没有阴谋论的那部分——
祂并不想危害宇宙中的生命。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颗明亮的太阳，被温暖簇拥，感受到来自宇宙的抚慰。
苍老的声音继续讲述：
【那里还有其他像我一样的存在。我们是大型生物，所以我们不生活在一个挤满岩石的地方，天性系统就是这样。】
【我们的家不是用石头填满的，而是用柔软的温暖，用一颗找到它自己位置的星的安静的光。】
【我曾经被告知过，当我们第一次到达那里的时候那颗星星还很年轻，有一个老者声称自己记得它何时还会说话。】
黑塔是一个颇有与异族交流经验的人。
在她有限的人生中，她曾接触过许多非人种族，甚至是看起来完全不应该有智慧的“史莱姆”。
但那些并不怎么可爱的小生命，也成功迈入星海，成为星海大家族的一员。
只是。
黑塔即使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此前也没有见识过「利维坦」这样的生命。
仅仅凭借肉体，就能横渡虚空，在宇宙中漫游，迎着太阳风嬉戏……
即使虫灾也略有不如。
「利维坦」怕是真正的古兽。
【当我们在孩童时光花了大量光阴，却无法进行理性回忆起来。】
【没有同伴还能记起他们生命中的这段时期，尽管看护员告诉我们这很有趣。】
【我们带着一种忘却老去的喜悦去追逐星骸，带着一派天真在太空中嬉戏，有些同伴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试图重塑这种纯真。】
【但是，当然，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知道这个的。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想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说要死了。
至高神性也有陨落的一天？
闻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候这位伟大存在讲出后续部分。
【我们每个人内部都有一颗种子。随着我们的成熟，它会进化。最终，它繁殖。】
【这个过程……很复杂，恐怕你无法理解。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对这种进化进行一些控制，我们许多族人都为他们创造物的复杂和美丽而自豪。】
随着祂的话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