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请讲。”
那天地灵气化成的投影身蹲坐在虚空，猴模猴样地，没有一刻正形，“你先说说，你觉得俺为何要自断前路。”
杜祐谦道：“自然是因为，大圣你不想成为妖仙。若是成仙，现在的人间界已经无法容纳仙人，唯有飞升一途。而你若是飞升，一则未必能找到飞升的通道，二来仙界现在恐怕已是一团乱麻，去了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你果然懂，”袁大圣的投影身飞快地挠着后背，“不瞒你说，俺这一族，曾有一位大圣，实力惊人，以大圣的境界，就能打得真仙跪地求饶，扰得整个天庭都不得安宁。可是这位大圣一心想觅长生，最后被天庭收编了。”
杜祐谦听过这个故事，那事情发生在天庭坠落前万年左右。
他甚至还见过那位大圣，不，那个时候已经被册封成仙了，在天庭里当一个小官，看上去有些落寞，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世上有什么佳酿能让仙喝醉？
自然是苦酒。
酒入愁肠，也无法解忧。
“后来呢？”
“后来，它跟着飞升了。但是它有一门神通，可以跨界联系到俺们的祖地。据它说，天庭坠落，乃是因为有恐怖至极的魔门仙人攻打仙界，导致仙界无力再维持对三千世界的统治，也无力再将仙灵之气下放到各个世界，唯有收缩力量。”
杜祐谦惊愕道：“莫非魔主复苏了？”
第798章 断绝过往
2024-06-21
“你连魔主都知道？”那猴子的投影身踏着虚空，绕着杜祐谦蹦跳了两圈，毛茸茸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杜祐谦只是微笑，“所知不多。”
“魔主……只是一个代号，他的名号，已经被大能封印，谁也无法想起，甚至无法说出那个名字。不到一定的境界，脑海里根本不会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位存在。大部分的七阶都做不到。你，很特殊。”
杜祐谦笑道：“大圣你更特殊。”
袁大圣严肃道：“俺不同，俺曾经成仙，自斩前路才能留在人间界，可以说俺已经是半步妖仙，不是普通的七阶。而你呢？你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杜祐谦想了想，到目前为止，能知道魔主存在的，确实只有三个：袁大圣，赑屃，还有自己。
哦，对了，或许还有那位魔门真仙，六合高明上仙，不过他也没有明确提到过魔主。
“先不说我。仙界的混乱，是因为魔主复苏么？”
“这倒不是，但也不能说毫无关系，”猴子的投影身弯腰前爪落地，在虚空中悠闲地爬行，尾巴高高翘起，“族里那位前辈传言说，进攻仙界的魔门真仙，并没有受到魔主的统辖，那位魔主似乎还未从时光长河中复苏过来。毕竟魔主虽强，据说可能已经超越了九阶，可是镇压他的，也是几位九阶大罗金仙，他没那么容易挣脱。但是不排除魔门真仙们的目的，是让魔主复苏。”
杜祐谦不理解：“可是魔门的核心精神是自私，那些魔门真仙为何要拼死拼活去复苏魔主呢？”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只能猜测，魔主在那些魔门真仙身上埋伏了后手，他们不得不去复苏魔主，”袁大圣摇着头，“总之，仙界大乱，真仙们手忙脚乱，自顾不暇。所有的妖仙，都被推上最前线。这個时候飞升，等于是送上去做炮灰。俺虽然厉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那位前辈比俺还厉害，还不是落得个凄凉下场。”
具体什么下场，它没有说下去。
杜祐谦知趣地没问。
妖族依靠血脉传承，厉害的妖族，往往有厉害的老爹，或者老祖。
那位大圣，很可能是袁大圣的直系长辈。
杜祐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戳人家伤疤了。
“明白了，怪不得大圣你自断前路，留在人间界。”
“是啊，”袁大圣叹息道，“那你再说说看，俺为何要自毁祖地。”
“这个我就没法猜了，只是之前隐隐有所感应，觉得和大圣你自断前路之举，有所关联。”
袁大圣抓了抓耳朵，又坐了下来，不再到处爬行，“确实有所关联，因为自断前路是因为俺怕死，自毁祖地，也是因为俺怕死。”
“我不明白。”
袁大圣咧着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参差不齐的牙齿，“说给伱听也无妨，可是俺为何要平白无故说给你听？你能给俺什么好处？”
杜祐谦并不意外袁大圣在这个时候提条件，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将一些隐秘告诉别人。
信息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珍宝。
他微笑道：“大圣希望得到什么？”
袁大圣抓了抓腮，嘻嘻一笑，“俺要什么？俺无欲无求。俺既不想更进一步，也没什么奢侈物欲，也不喜欢母猴子。俺喜欢喝酒，不过天下美酒，又有什么比得上俺的孩儿们酿的酒？天下奇珍，对俺来说，如同粪土。所以得你来想想，你有什么能打动俺的？”
杜祐谦保持着微笑：“我想，大圣至少对一件事还是关心的。”
“什么事？”
“猴族的命运。”
袁大圣没有开口反驳。
“他年我若为人间界主宰，猴族将得到平等的对待，可以在一块选定的地方安适地生存，享有和人族一样的权利，当然，前提是，猴族要接受人族的领导，不得肆意妄为。人间界，是人族的人间界，也是万族的人间界，但归根结底，还是人族领导下，万族和谐共生的人间界。大圣若接受这一点，我便可作出保证。”
袁大圣并没有思考太久，“俺可以替孩儿们答应。但是俺呢？俺天生不愿受任何管束。”
杜祐谦淡淡地说：“大圣可以自由自在，无人干涉。但若你触碰了我的底线，也别怪我对你出手就是了。”
袁大圣紧盯着杜祐谦，半晌才挠了挠腮：“很好，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若是过后不认，可别怪俺一棍子打碎你的天灵盖。”
杜祐谦伸出手：“誓约已立。”
袁大圣没有伸爪子：“誓约已立，不过等你的真身来到俺面前，再正式立约吧。”
杜祐谦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下一个刹那，他已经瞬移到袁大圣真身的附近。
这是一株高耸入云的大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下斑斑点点的亮白的光，如同漂亮的钱币一样。
不远处是青山绿水，风光秀美。
袁大圣懒洋洋地躺在树下，毛茸茸的脸上还有惊愕之色，几只小猴子正在专心地给它捉虱子，丝毫没有留意到杜祐谦的出现。
袁大圣挥了挥爪子，那些小猴子就都消失不见，被它送入山洞之中了。
袁大圣凝重地打量着杜祐谦，“你的实力，已经超乎俺的想象了。若你能晋升七阶，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自然是有的，”杜祐谦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位魔门真仙已经隐藏在人间界数百年，不知他有何目的，但这几百年来，他一直在以速成之法培养魔门修士，根据他的所作所为，他很可能想要祸乱人间，掀起一场席卷整个人间界的大战。”
“这和俺没关系，俺就在天外吃吃瓜，”袁大圣又懒洋洋地躺下，伸出爪子和杜祐谦碰了碰，“行了，誓约已立。”
杜祐谦也没指望它能援手，猴子凭什么帮人族？
“大圣请继续说，为何你要自毁祖地。”
“为了断绝过往。”袁大圣没有再卖关子。
见杜祐谦没有理解，它解释道：“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哪怕是仙，也有弱小之时。”
“哦！”杜祐谦恍然大悟，已经猜到它要说什么了。
“九阶大能，以及极少数的八阶中的顶尖大能，可以跨越时间长河，直接对敌人弱小之时下手。所以俺要收束自己的过往，通过自己创造的一种神通，将一部分过往的自己也变得和现在一般强大，如你所见，能像俺一样，在时间长河中的每一个时期都能正常与回溯时光的你交流的七阶存在，应该不多。”
得益于在地球上看过的那些脑洞大开的网络小说，杜祐谦对这种概念并不陌生，他点点头：“确实不多。绝大部分的七阶都做不到。不过你也不是普通的七阶，大圣你是半步八阶了吧。”
袁大圣继续道：“而身在祖地中的俺，却是因为某些缘故，无法被那神通照顾到。因此俺只能毁了祖地，从根源上毁去，从而也将俺自己那段弱小之时完全遮掩，不被任何人找到。这样的话，若有人想要跨越时空长河攻击过去的俺，那么他将面对的永远是最强状态的俺。”
杜祐谦听得两眼放光，这神通他太想要了。
不过他没有向袁大圣讨要。
一方面，适合妖族的神通，不见得适合他。
另一方面，以他现在对大道的领悟和掌握，完全有机会自己创出类似的神通来。
“我明白了，多谢大圣解惑。另外我想问问，仙界现在打成什么样子了。天庭坠落已经三万多年了，玄门正宗阵营和魔门阵营还没分出胜负么？”
袁大圣咧咧嘴，“首先，仙界是没有所谓玄门正宗的，宗门概念在人间界有，可能在别的世界也有，但在仙界不存在。仙界唯一的势力，就是天庭。其次，俺也不知道那边打成什么样了，俺那位前辈早已没有消息传来。根据它最后传来的消息，双方似乎陷入了均势，已经将战火蔓延到三千下界，魔门可能在等魔主的复苏，天庭也在积蓄力量，打算一举镇压魔门。”
杜祐谦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魔门最强的魔主都被杀，被封印，为何还能与天庭势均力敌？
曾经镇杀魔主的那些九阶大罗金仙，拿现在这些魔门真仙没办法么？
若是魔门真的这么强，为何还要等待魔主，魔主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凭什么魔门认为只要魔主复苏，就有希望战胜天庭？
可惜，这些疑问，袁大圣也无法回答。
就连当初身在仙界的那位石猴族妖仙前辈，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杜祐谦只能慢慢去摸索了。
至此，杜祐谦已经有很大的收获，不过在辞别前，他还是向袁大圣提出，希望将来他与魔门真仙战斗时，袁大圣能作为人间界的一份子参战。
“石猴族绝不会参战，除非到了人间界生死存亡时。不过俺老袁，做事看心情。心情好的话，可能会出手。心情不好，你求俺也没用。”
“这猴子欺人太甚，上仙，放开吾，让吾去砍他！”
杜祐谦按住暴跳如雷的血屠剑，对袁大圣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第799章 步虚修士，一剑而已
2024-06-21
大事谈妥，杜祐谦和袁大圣又闲扯了几句，尤其谈到对小悟空的培养。
小悟空乃是袁大圣的一具身外化身，大半精血凝聚，以秘法催生而成。
所以在袁大圣眼中，小悟空就和它的孩子一样，有一份舐犊之情。
——以上，是杜祐谦自己推测得出的结论，并非袁大圣所说。
这个傲娇猴子压根就不承认自己对小悟空另眼相看。
但它肯为了小悟空，而耗时耗力地去营造一个假的石猴祖地，其对小悟空的重视和宠溺，已经可见一斑。
对这，杜祐谦倒没什么意见。
他对小悟空的态度，也已经几经转变。
曾经视小悟空为可以抱的大腿，后来相处日久，又把小悟空当做自己的小伙伴，有力的臂助。
等到他的修为远远超过小悟空，小悟空那点武力值对他而言聊胜于无的时候，他已经将小悟空视作“童年伙伴”这种类型的朋友，很珍惜这个在自己弱小时就一直陪伴、从未背叛过的朋友。
“岁月催人老……猴子也有必须尽快成长的时候。现在的局面尚未崩坏，但将来若有一日，它到了不得不尽快提升实力境界的时候，希望袁大圣能好好照顾它、栽培它。”
袁大圣不耐烦地抓耳挠腮，“行了行了，别啰嗦，俺自有分寸。它是俺这一族的小东西，俺能不看顾么？不过你也别期望太多，对俺老袁来说，这就是只普通的小猴子，俺不会对它特殊照顾。”
得了，这个老父亲就是不肯承认对孩子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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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袁大圣后，杜祐谦返回人间界，凌霄剑阁。
章轻颦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秘密在宗门外营造好了冲击合道的洞府，只待杜祐谦一声令下，便会开始晋升。
“主上，妾身随时可以开始。”章轻颦的态度十分平静，她又不是第一次合道，并没有什么忐忑。
她对自己的状态清晰明了，对于晋升过程中将要遭遇的情况也有充分的了解和预判。
晋升合道，虽然不能说是三只手指拈田螺——十拿九稳。
但也是水到渠成。
何况还有杜祐谦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