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坚定的目光紧紧盯着杜祐谦，“我必须再一次面对您那一剑，虽然明知结果是再次惨败。”
杜祐谦笑了。他理解荆若虚的想法。
荆若虚若不到自己这里，再次领教那一剑，哪怕他无敌于天下了，道心也始终有破绽。
可是荆若虚鼓起勇气来再次面对自己，哪怕惨败了，至少他战胜了他自己。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过了这一关，荆若虚才称得上是强者。
“出剑吧。”杜祐谦说。
“不，前辈请出剑。”荆若虚说。
“若我先出剑，你未必有出剑的机会。”杜祐谦语气平淡，这是阐述事实。
荆若虚坚持：“若果如此，那也是我修炼不到家，我当回去继续闭关，然后再来挑战前辈。”
杜祐谦再次笑了笑，他越发觉得荆若虚有趣。
荆若虚坚持让自己先出剑的理由，他也能猜到。
这家伙，想在自己的压力下，再做突破，成就剑道的更高层次！
当然，这样做也不是没风险。
如果荆若虚再次惨败，甚至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就惨败，对其信心会是致命的打击，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再用剑了。
成则为龙，败则为虫。
“那就看好了。”杜祐谦不打算手下留情。
若是手下留情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杜祐谦这一剑并非以力压人，而是以剑道的极高境界来压制对手，不存在手下留情。
荆若虚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神识中，一柄犀利无匹的飞剑在对手面前升起，简简单单一剑横斩。
横斩？
不是刺？
但是荆若虚很快意识到，没什么区别。
不管是横斩，还是刺，都是用最简单的招式，演化剑道之极致。
他开始颤抖，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个早上，他在简单的一剑面前，软弱无力得像个凡人。
第794章 唯有勇气可以依仗
2024-06-18
荆若虚颤栗得像筛子一样。
这三百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那一剑，思考着那一剑。
他觉得他已经懂了那一剑，甚至能够模仿了。
虽然模仿得没有十足十，但他有自信能模仿个七八分。
面对那一剑，也能抵挡一二了。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剑，他恍然发现，自己和三百年前一样，弱小得像个凡人，无知得像个凡人。
原来他根本没懂那一剑。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抵挡，不知该怎样才能化解，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闪躲。
他很清楚，这只是对方以意念演化的一剑，并没有附着在犀利的飞剑上，而且以对方精准的控制力，一定会在杀死自己之前停下。
他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他宁愿自己会死在这一剑之下。
因为……这一剑，即将粉碎他的剑心。
而对一个剑修而言，剑心粉碎，比死还难受。
荆若虚曾听闻，人死之前，一生的时光将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他本对此嗤之以鼻。
尤其是修士，根本不可能，几百年几千年的记忆，一個刹那的时间，走马灯怎么可能跑得完？
但现在，他眼前确实快速闪过了无数画面。
那些画面大多相同。
是他在静室中盘腿而坐，静静悟剑。
是他站在树下，看着树叶飘零，云卷云舒，静静悟剑。
是他将飞剑搁在腿上，盘腿坐在小溪旁，静看曲水流觞，静静悟剑。
那三百年，十万个日夜，寂寞苦修，无人陪伴，唯有利剑在手，剑意在心。
刹那间，他泪流满眶。
我确实没有参透这一剑。
但过往的三百年岁月，乃至我在这之前习剑的五百年岁月，都并非白费！
我的剑道，虽然尚弱小，只具雏形，但我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啊！！！！”荆若虚狂吼一声，并指如剑，冲破了重重枷锁，向杜祐谦出剑。
“好！”杜祐谦身形未动，神识凝聚的一剑，将荆若虚的剑意打散。
荆若虚向后倒飞，一路不知撞倒多少合抱的大树，嘴角早已溢出鲜血，但他的眼神是畅快的，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不错。”杜祐谦淡淡地点评一句，不再多言，转身返回自己的洞府。
“多谢前辈指点！”荆若虚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站得笔直，向杜祐谦行了一个剑修之礼。
“这是您最强的一剑么？”
“当然不是，这才哪到哪啊，”杜祐谦背对他挥了挥手，“回去苦练吧，你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我知道。前辈无需等我，我自会追上来的！”荆若虚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神坚定，踉跄却挺直地离开了。
杜祐谦的眼中感慨万千。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无知而弱小，但从不缺乏勇气。
但凡自己在面对真正的考验时退缩过一次，都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能无尽转世，是福利，也是枷锁。
若是因为可以无尽转世，而不努力，不挑战，不直面，终将沉沦，泯然众人，难得存进。
正是自己有时会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勇猛精进，才踏破了重重阻碍，走到今天。
人有时该有智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该迂回就迂回，该躲避就躲避。
但总有无法迂回，无法躲避的时候。
那个时候，唯有勇气可以依仗，唯有亮剑才是唯一的生路。
荆若虚很不错。
至少这次，他敢于出剑了。
虽然剑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但总算是有进步吧。
迈过了这道槛，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将会有一段时间的突飞猛进，过往三百年苦修都将化作他提升的资粮。
未来的危局中，或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该化神了。”杜祐谦自言自语。
化神之后，当往清净离溟上仙的洞府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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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祐谦的化神晋升自然顺利无比，一证永证，就是这么豪横。
算算时间，刚好到了清净离溟上仙的洞府即将开启的日子，杜祐谦便即刻启程前往无尽沙海，并叮嘱章轻颦，等自己回来，她便可尝试突破合道。
因为这一世杜祐谦绝少履足人间，名声不显，哪怕凌霄剑阁的弟子，大部分都不知道宗门里多出了一尊化神真君——严格来说，杜祐谦也不算是凌霄剑阁的弟子，他是凌霄剑阁的祖师爷呢——所以到了洞府外，没人认得他，都以为他是变幻了气息、隐藏了身份而来的鼠辈。
杜祐谦也懒得和人攀谈。
为了防止和睢逍真君撞上，导致睢逍真君晕倒，杜祐谦悄然瞬移，提前进入了清净离溟上仙的洞府中。
他先去和落花打了个招呼，让落花在接下来的一段岁月里好生伺候睢逍真君，又放了几枚玉简在书架上。
尤其是那门“他年旧梦”神通，清净离溟上仙这吝啬鬼压根就没舍得将这么宝贵的东西全本放在这里，放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简单版本，就好似是百万字数的名著缩写成几千字的短篇。
杜祐谦只好将自己这些年修改后的版本取代之，免得睢逍真君无法修炼“他年旧梦”。
等到洞府现世，陆续有修士进来，杜祐谦先隐匿气息把每个人都暗中检查一遍，防止有哪位六合高明上仙控制的修士混进来。
仔细找了找，还真找到一个，竟是一个存真宗的修士。
不是魔门修士？
杜祐谦仔细辨认，发现对他还稍微有点印象，此人原打算自爆阻止睢逍真君，但是被睢逍真君提前给斩杀了。
所以杜祐谦没有去干预，继续寻找。
不过其他的修士都还干净，只有一位是六合高明上仙埋下的暗子：那个曾经在清净离溟上仙的洞府放过睢逍真君，随后又在阐道光范帝君的洞府里被睢逍真君斩杀的那个神秘步虚。
杜祐谦一直以为，此人是枢和帝君培养出来的。
没想到，此人竟然也被六合高明上仙埋了暗手？
当然，有没有一种可能，枢和帝君和六合高明上仙本就有着联系？
杜祐谦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这次却是找到了一个间接证据。
杜祐谦也没惊动此人，继续隐匿气息在洞府里转悠。
随后越来越多的修士进入了洞府，不过睢逍真君此时应该还在研究阵法，暂时不会进来。
化名为小川真君的太白至妙真君倒是已经进来了，不过杜祐谦暂时没有现身和她相认。
百血悟法真君和无辛真君那里，杜祐谦也没去打扰，只是找到了重玄派的带队修士，赤胜真君。
见有人突然现身拦路，赤胜真君有些愕然。
他凝重地打量杜祐谦，感觉到此人虽然才化神初期，可他却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不知道友为何拦住本君？”出于谨慎，赤胜真君将这个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的修士称呼为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