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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3 章 粮食与未来
在这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上，作为引领者的灰岩，最先站起来说了一番话，感谢远道而来的夏族文明，欢迎兄弟部族的首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作为本地的主人，本来应该是由我们来招待，但云团长在我部落里走了一圈，说你们不容易，还是我来吧，我……我丢人啊！”
云夏冬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
实在是看到那些碎叶子裹着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烂糊糊，没有一点食欲，这个，我也没那么伟大。
这一场招待席上，岩石族人吃的非常克制。
按灰岩的说法，在星港的时候，是跟那些普罗特斯族抢吃的，能多吃一口是一口，现在到了自己家，能省一点省一点，给孩子们留一口。
岩石族的孩童比例非常高，一度让云夏冬想起了去年的通辽。
“已经这么困难了，为什么不少生一点孩子？”
另一个部落酋长抢答道：“有孩子才有希望！”
灰岩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过脸来带着几分陪笑，解释道：“咱们这些人，就这样了，没什么前途了，一辈子干苦力的命了，希望孩子里面能有几个出众的，能改变一下部落的命运。”
这是一件不太符合蓝星常识的事，但是落到岩石文明身上，却理所当然。
岩石文明虽然与蓝星人同为碳基，人形，生物体，但是他们的知识传承，是可以进行群体复制的。一个人掌握了某项知识，就等于一群人掌握了同样的知识。
岩石族清楚，只有颠覆级别的技术或能力，才有可能拯救部族，但是在这样朝不保夕的环境中，成年人一旦长成，其天赋和前景都固定了，后续的预期寿命已经不支持他们继续有太大的突破。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没有前途，浪费粮食了，所以到了一定年龄的岩石族人，就会离开部落，选择自我放逐，把资源留给后代。
把残存的一点点希望，赌在了后代里出现绝世天才，来改变整个文明的命运。
这是一种绝望中的挣扎，如同一名沉沦在社会底层的可怜人，已经看不到通过正常途径扭转命运的可能，于是省下每日的一顿口粮去买张彩票，只为了安慰自己，我或许还有翻身的一天。
夏国访问团的一位代表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了解了岩石族这种知识传承的方式和特点，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位心理学和行为学大师，他对云夏冬说的是：“岩石族的这种急功近利，可能会毁了他们，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臆断，我觉得，孩子小的时候，不适合灌输知识，而是应该培养习惯。”
“过早的知识复刻，容易把夹杂在知识中的思维方式和思考路径一并带入过去，就好比学数学，有的手算、有的笔算、有的心算、有的珠算，各自能发现各自的长处，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但是如果一开始就配发了计算器，可能反而会导致失去创新能力。”
云团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随着普罗特斯族的巡查员到来，在一片固定区域开放了空间连接，夏国顺利取出了空间戒指中的物资。
当然，也缴纳了一笔不菲的费用，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比装在飞船里运过来贵多了，难怪大家很少用空间装备运货。
看到场地上堆积如山的粮食，这个部落城市轰动了。
没有老人，只有年轻人和孩子，他们摩肩擦踵的站在岩石族守卫拉开的隔离线之外，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芒。
尽管这些粮食可能还不够这个部落吃一周，放到整个岩石文明，更是杯水车薪，但这，已经是自从上位文明陨落之后，岩石文明单次能见到的最大一笔粮食了。
搭配着别的东西顶一顶，或许能让部落少死很多人。
当代的夏国人，很难想象那些常年饥饿的人，对食物的渴望。
让云夏冬尤为惊叹的是，眼见围观的人数量已经上万，最前排的大批岩石族人都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但最多也就是低低的齐声呼唤他们酋长的名字，没有发生秩序混乱的情况。
后来，云夏冬才知道，岩石部落的这些酋长，都是禅让制出来的，上一代首领会选择人群中能力最强、功劳最大、为部族奉献最多的人，成为下一届首领。
所以，部落首领的威望，无与伦比。
当然，这种看起来很美的禅让制，也就到这一代为止了。
用岩石部落的话说，过去禅让，是因为这个首领的位置太苦了，权利微不足道，责任千钧之重。
但凡要是生活稳定，有点余粮，那肯定得给自己的孩子铺好道路，谁他娘的还禅让啊。
夏国上古时期的禅让制也是如此，生产力低下、外敌强悍、天灾不断，这时候领导者没能力，会让部族毁于一旦，所以首领必须推举禅让，或者是不得不将权柄交给那个众望所归的人。
等到战胜了洪水，壮大了部族，那还不世袭，这首领不是白当了吗？就算明面上让了贤，也会给自己的孩子培养起足够强大的实力，最后一夕成事，王朝开启。
岩石部落的十二位酋长相互交流了一下，最后还是推举灰岩走上前来。
这个身高两米七八的大汉，单膝跪了下去，尽可能的俯首弯腰，表情严肃的说道：“我没有想到，贵国居然提前就准备了如此之多的粮食，对于岩石星系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
“我们各个部族的财产和物资，稍后会送来一份清单，能够采到的矿产也会给您一份样品，贵国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云夏冬试着拉了一把没拉动，只好示意白夜和另一名战士，两个人硬生生把灰岩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样，这些粮食，你们给估算一个价格，你们的产品，也给个估价，我们不占朋友的便宜。”
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当初在通辽的时候，云夏冬主持了对魔法王国一群二代的产品估价，宾主满意，皆大欢喜，确实不是个占别人便宜的人。
但是，岩石文明显然完全不领会这一套。
“您开价就是，我们绝不还价。”
云夏冬哈哈一笑：“做生意，哪有不谈价格的道理，这不合适。”
“这再合适不过了！”
灰岩用手捧起一把粮食，眼睛中的泪水顺着脸上的角质层滚滚而下。
“别的东西，有价。”
“粮食，一旦缺了，别人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只是，我们从来都出不起价格！”
“能卖，就是最大的恩情。”
云夏冬心生感怀，踮起脚，拍了拍灰岩的肩膀，又招手让另外几位酋长一起过来。
“来，向你们郑重介绍一下，我夏国的顶级科技产品。”
“人工淀粉合成装置！”
看到各位酋长一脸迷茫的样子，云夏冬不得不做了更详细的解释。
指指天空：“光！”
指指河流：“水！”
再虚虚一绕：“空气！准确的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
“就这些，就可以合成淀粉！”
云夏冬神采飞扬的拍拍身边的粮食包：“也就是粮食！”
所有首领的瞳孔，同时撑成了硕大的圆球。
第 284 章 新的铁盟
在等待普罗特斯族巡查员的这些天里，访问团的技术专家已经确定了岩石文明的环境，能够满足装置的使用要求。
人工淀粉合成装置，或者说二氧化碳合成淀粉装置，在蓝星，是一个看起来前景光明，但实际地位稍显尴尬的技术。
其原因主要在于，这项技术的成本高昂。
电力的消耗是一方面，而至关重要的生物酶，曾经价格堪比黄金。
不过夏国在获得了星光世界的资料后，大幅提升了自己的生物科学技术，也找到了对应的合成生物酶的新路径，算是把这项技术从中试完全推入了工业应用级别。
但至少在当前阶段，人工制备淀粉的成本，还是高于直接购买粮食加工淀粉，所以，对夏国来说，这是一项战略储备技术，并不是急需发展的核心科技。
这个世界的荒诞就在于，有能力发展这项技术的国家，不缺粮食，每年浪费的粮食都是天文数字，技术无用。
而缺粮食的国家，没能力，没资金，甚至根本没资格发展这项技术。
当某个技术的商用前景不明朗时，不要指望那些资本家会花钱去推进它。
资本家更喜欢的，是一个概念就能炒热市场，搅动风潮，让金融资本大赚一笔的，看起来很美的“风口型”技术，也就是炒作“郁金香”、“君子兰”的那一套。
在过去十几年中，每隔几年，就会冒出一个划时代的概念，以某某元年的名义，一出场就万众瞩目，仿佛时刻都会引领一场工业革命之后最伟大的世纪变革，然后很快，资本收割完毕，留下一地鸡毛。
比如：VR元年、物联网元年、虚拟币元年、元宇宙元年……
不是说这些技术没用，而是这些技术匹配不上资本为它们宣扬的地位，就是资本的敛财工具而已，只有夏国这种国家力量，才会相对务实的，逐步推进某些需要超长时间培育的技术。
人工淀粉合成这项技术，夏国真就是遥遥领先。
从交易原则上来说，提升对方的获取难度，才能提高本身的货品价值，不过夏国在交易过程中，一向秉承的宗旨都不是卖高价，而只是想获得一个合理的价格。
实在不行，价格低点也可以。
别问，问就是善良。
就比如现在受命在星光世界开拓的夏国商务部人员，正在千方百计的研究怎么降低对方的贸易逆差，实现可持续性的商贸往来，这难道不是善良吗？
夏国访问团来岩石文明之前，中枢就授权了云夏冬可以自行制定价格，采取包括赠送在内的任意方式，处理这一批次的物资。
云夏冬倒是没说免费，而是放出了夏国对评估为盟友级别的对象使用的拿手绝活，你先用，用得好再说。
一如当年的陈漠对斯卡林神圣王国伊洛蒂大祭司说的话。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简单的分配族人将夏国提供的粮食和物资搬进仓库，这十二个岩石族首领，加上闻讯赶来的几十个部族核心成员，就那么直愣愣的围着那台设备，如同守候着魂牵梦绕，又不敢触碰的梦中女神一般，一步也不肯离开。
此次合成示范，用的是夏国带来的发电机提供电力，步骤依次是从空气中制取高浓度二氧化碳，提纯水体，加入生物酶，然后以电力催动光合作用。
这个步骤在实验室内，大约用四个多小时就能完成，云夏冬在这里采取的是相对经济一些的制备步骤，八到九个小时合成淀粉。
一帮岩石族的战士就在那痴痴的守了九个小时。
当最后的成品出来的时候，虽然只有不到十公斤，但当盛放淀粉的碗递到手中的时候，整个岩石族的高层们已经全部是泪流满面。
怎么会有这种无法想象的科技存在？
这应当是属于宇宙真神的技能吧，神明说，要有食物，于是，无需种子，没有田地，不用耕种，就这样凭空有了食物。
在这一刻，所有的岩石族人都深信，夏族就是冥冥之中的主神派来拯救他们的。
灰岩站起身，举手，这一刻，他获得了在所有部落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其他各位酋长簇拥着他，吼出了一断长长的话语。
腔调和风格是岩石文明的语言系统，却不在云夏冬的词库中。
这是岩石文明曾经敬神，祈祷，祭祀先祖的仪式，只不过，在部族凋零数十年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启用过这种仪式了。
这一刻，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几秒钟之后，最近的岩石族人开始整齐划一的拍打颈侧的角质层，从近处到远处，如同水波一般一层层传递，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队列。
直到最后，整个城区的数百万人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就连还不会走路说话，角质层还没长全的孩子，都在爹妈的帮助下，卷入了拍拍拍的大军。
这一幕被夏国记录下来的视频，成为了岩石文明代代传承的精神图腾。
尽管云夏冬一再解释，这个技术在岩石文明的应用，还需要大量的各类型设备，还需要岩石星系本土能源向电力的转化，还需要足够宽广的采集恒星光能的场地，且不能被风沙损伤了设备，还需要从夏国再制备更多的生物酶运送过来。
“因为来之前并不知道是否合用，所以我们并没有带太多的设备和转化酶，所以……”
“不，尊敬的客人，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们的感激了，刚刚，我们几个部落首领已经确认了，从今天起，夏国就是我们的父之国，君之国。”
“我们将遵从夏国的号令，我们将献上我们采集到的七成以上的资源，如果夏国需要我们战斗，我们愿意付出所有部落一半的人口。”
云夏冬沉默了。
看看这帮孩子，多老实，没说什么肝脑涂地，隳肝沥胆之类的话，而是直接给出了能承受的底线。
物资，夏国可以拿走七成，族人，可以为夏国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