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定数之分。”
“就像是宋梵镜那丫头,为何下了趟山,偏偏对一个半妖怜悯有加?她一生斩妖除魔无数,这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不过也算那小子出类拔萃,没白救,只是.”
观剑长老欲言又止。
不过刹那后,就将心中腹诽‘咽’了回去,只道:
“蒲老头,伱掌管俗务,这些事情都该你管,你觉得.派遣哪一位‘逍遥境’下山,去担任开馆立派之事,比较好?”
蒲正权捋了捋须:
“我觉得既然宋柴薪还在云鸾山门墙,而且又有宋梵镜的关系在,日后情分自然是淡薄不了的。”
“锁妖林首席崔蝉,刚好与他曾经有些间隙,正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去,再好不过。”
“不过是少年时候的意气之争罢了,崔蝉若能看到宋柴薪到了今天镇守的位子,依旧对云鸾山未曾抱有埋怨之心,反而不计前嫌。”
“估计,也能重修于好,再不济缓和关系吧。”
说罢,蒲正权起身写了一封稿纸,交给了一弟子,叫其送往锁妖林,执法长老处。
传讯玉符,只要建立媒介,除非被某种手段断绝,不然可传讯千里。
相传,是自‘洞天’与外域流传而来的手段,乃是‘仙家奇迹’,原材料珍惜,是从‘灵矿’中产出的,也是大先天后,除却‘金银’外,真正硬通的货币。
不过到不了第三步,尚且接触不到,而且就在一座山,哪里用得上这等奢侈的手段,自然还是派人传话,要来的方便省事。
至于阮秀秀,玉符都是师尊给的,钱不是自己挣的,崽卖爷田心不疼,她当然不在乎了。
锁妖林。
一座座妖魔囚笼的山窟,甚至有第三步囚禁其中,抽筋炼血,供给此山门徒修行的重地,由云鸾山修为最强的三大长老之一,执法长老坐镇。
当他收到了蒲正权传来的信件,捏着信纸的手掌,不禁用了下力。
“是那个小子?”他低眉呢喃着。
他当年给宋柴薪的评价,是燃烧蛟血,武关筑基的四个大境,短时间内拦不住他。
但执法长老没预料,他竟走到了这一步。
饶使依旧不喜宋柴薪的出身,也不免得因此侧目了。
毕竟,
有潜力的人,只能叫人欣赏。
但有实力的人
走到哪里,都能得人看重。
“师尊,你找我?”
才刚磨练完神魂,将执法长老留下的一张‘观想图’收起,眉宇蕴神的崔蝉,步履匆匆的到来:
“是有何事?”
看着眼前神采奕奕,抱剑而立的门徒,执法长老‘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你这阵子有没有去你师姐那里?”
崔蝉‘啊’了一声,挠了挠头:
“呃去是去了,想请教师姐凝聚‘中品’丹道的经验,若是日后蕴养元丹,也能有中品之资,未来第四步有望啊!”
执法长老似笑非笑:
“是吗?”
“但宋梵镜没见你吧。”
崔蝉面色滞了下:
“师姐她虽已凝丹,八九不离十,但养丹最重要的一步,是要‘精气神’合一,如今神魂尚未与丹‘龙虎交汇’,还差了那么一丝丝。”
“不见我,全心全意修行,也是合适的。”
执法长老瞥了这个面色讪讪的弟子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道:
“云鸾山,要去一方大城开辟一处支脉,这是个历练的好差事,你去不去?”
崔蝉精神一振:
“要我做一方支脉之主?也不是不行,但是”
他有些许迟疑:
“可这样的话,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师姐的‘凝丹大典’了,到时候岂不是赶不上了?”
执法长老哼了一声:
“放心,你绝对赶得上。”
“因为那座大城的镇守,到时候一定会回来观礼,而且还是宋梵镜亲自点名邀请的。”
“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回来,不就是了?”
听到执法长老这话,崔蝉才算放心下来,而后不免又有些好奇:
“能赶回来就好,可是”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叫师姐亲自邀请?”
“既然是坐镇一城的七品官府镇守,应当也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逍遥高手吧,说不定我还听过他名呢。”
执法长老神色怪异:“你当然听过他的名字。”
崔蝉来了兴趣:“哦?是何方神圣?”
“云鸾山,杂役院外门弟子,宋柴薪。”执法长老将袖中来自蒲正权的任命书信,屈指一弹,落入了眼前本意气风发,可‘唰’的一下,便面色懵了的崔蝉手里。
而后背着手,入了锁妖林中。
只留下这位首席门徒,愣愣的,好似没反应过来一样。
云鸾山,最高峰!
云顶天池。
霞气氤氲似宝光,晶莹夺目。
“哗啦啦。”
一方九丈,通体由得玄青宝玉雕砌而成的月华池中。
有一女子,玉簪束青丝,周身浸泡在如同月幽般的清池泉中,只有洁白柔嫩的双肩,暴露在精气四溢的空气里,
水花溅起的清泉洗礼声,掺杂在薄薄雾气之间,为她更添了几分朦胧的色彩。
宋梵镜披着一身芽黄色的薄薄纱衣,盘膝于整座云鸾山最为核心的宝地,月幽天池之中,调养着黄庭所凝的一颗‘元丹’。
这一方天池,是自这一代云鸾剑主登位之后,才开辟出来的宝地。
外人不知其中底细,只晓得其中玄妙。
大先天境的逍遥高手,采其中池水淬体,调和五灵,便能提升凝聚元丹的概率。
像是这种宝地,即使是在正宗传承里面,也算极为罕见的。
月幽天池,里面蕴藏着无与伦比的精气。
取一捧清泉,放在外界,就像是一颗颗大丹,吞入腹中,乃是大补之物。
尤其是坐关之时,更是大有裨益,比如宋梵镜眼下。
她能积蓄圆满,炼出一枚‘中品’元丹来,此池功不可没。
但是,
外人不知天池底蕴。
可隐约间,每当一缕月华渗入她身,与血脉产生共鸣的同时
宋梵镜,大致也能猜测得出,精华自何而来。
她在吸她母亲的血,铸成大道之真丹。
自宋柴薪走后,
宋梵镜逍遥圆满,采天池月幽之泉,于此凝元丹,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山上山下的事,她一概不知。
她不晓得云鸾山两年来发生了什么;
不晓得那位终年闭关的云鸾剑主,究竟得偿所愿没有;
不晓得阮秀秀执掌了她无法握住的云鸾剑,还下山做了缉魔司主;
不晓得.
只是在近一个月,近乎功行圆满。
才按照规矩,举行‘元丹大典’,开始一边于月池调养生息,一边以自己的名字,作为授意,派发请帖,广邀三山五湖的同道,共赴云鸾,作为见证庆贺。
但是,
她不晓得任何事,
却只晓得一个人的赫赫事迹。
那只有她自己能看见,所怀揣着的‘一页金书’.
这两年,却并不平静。
金页字迹流淌。
将这两年来本应记录于她的事迹,转而载向了另外一人。
【你于‘月幽天池’闭关凝丹的这段岁月】
【为不忍你于云鸾山难做,宋柴薪毅然决然,奔赴山下,加入谢家。】
【三月磨练,六月寒暑,他拳震谢府,缉魔斩妖,登临魁首】
【一年之后,宋柴薪踏上接引古路,问鼎武庙,与大昭神京年轻一辈共参造化,抵达‘大先天’.】
【十七岁,出任黑山镇守,因挂念于你,想要将云鸾山风评扭转,他以七品镇守之身,一封信函,拱手让予了云鸾山一方‘城级支脉’的开辟资格,价值千金.】
一桩又一桩富有传奇色彩的事迹,就如同记录一样,没有细节,不含具体隐秘。
但经这‘一页金书’上记载出来后,
却仿佛,那名为宋柴薪,如今正意气风发的年轻镇守,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一样。
宋梵镜捂住胸口,心脏正在‘砰砰’的跳动。
一年多的时间,元丹闭关,她都是默默的看着这一页金书。
起先,因为不再涉及自己命运,她有感到过惊诧。
但到了后来,也算习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