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我……”
赵家皇宫的废墟当中，最后一个被处死的宗室名唤赵铸，临死之前的他一直盯着徐凤年，希望这位幼时旧友能够救他。
但北凉军，徐凤年说了不算。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徐信准备离开的时候，徐凤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不会不知道袁青山和黄龙士做过一些事情，他就是关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这位王世子和以前的你有什么区别，不该杀吗！”
徐信反问的一句话，让徐凤年无言以对，离府三年六千里之前，徐凤年真是个纨绔子弟，别管主观客观，干过的恶事其实也不少，真要按照律法，连他也该杀。
相对来说，徐信反而是最干净的，因为徐信觉醒前的黄蛮儿虽然痴傻，但基本没有什么纨绔恶行。
“轩辕先生，太安城这边善后事宜，我交给您来安排。有事情的话，就找北凉王商量。”
徐信没有和徐凤年继续交谈，接着便是将正事托付给轩辕敬城。
老师、岳父不能乱叫，公共场合要称职务嘛！
“我们走吧！”
徐信将太安城的事情交代出去之后，便是走到白狐儿脸身边，握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带上春雷和绣冬，化为虹光而去。
杀老丈人去喽！
徐凤年看着远去的徐信和白狐儿脸，转头又看看已经没头的儿时玩伴赵铸，吩咐人将他和他父亲的尸身收敛。
至于赵惇这一脉，被弄死的全部送进了赵惇的陵寝，让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的上路。
离阳赵氏的皇帝、诸王及宗室在太安城被一锅端，原本还算强盛的离阳瞬间土崩瓦解，但并没有多少不清醒的人割据作乱，只因大家都清楚，这人间最大的“王”还在。
北凉王和北凉军，先灭北莽百万大军，十万铁骑又灭尽离阳赵氏的抵抗力量。这样的武力，自然是天命所归，谁要敢乱来，九族消消乐了解一下。
……
“轰！”
蜀中某处深山大湖当中，平静的水面被一抹黄光打破，一尾黄蛟破开水面，挺直身躯，俯瞰眼前一个手持白碗的中年儒生。
这头灵物无角有鳞，练气士谓之地蝼，相传是龙鲲媾和，身躯似蛇却有四足，两缕深黄色龙须微微摇曳，两颗龙眼中带着与人相似的情绪，决不可等闲视之。
这条黄蛟已经浮出水面的身躯，长达六丈，两只爪子按在湖面上，它眯起眼珠，嘴中间歇吐出一股飘渺的淡青色气息，似乎在嘲讽眼前这个拿白碗的男人是不自量力。
蛟，龙之属也，天地宠儿，传说拥有无与伦比的威势，尤其以所衔龙珠最为珍贵，仅存在于神怪志异小说之中，无人得见，即便是擅长望气寻龙点穴的练气士，往往一辈子都罕见蛟龙真容。
当那个儒生举起白碗的时候，静如塑像的黄蛟终于有所动作，提起一爪，轻轻按在湖面上，一阵阵浪潮翻涌，冲天的水柱直射儒生。
黄蛟甩了甩头颅，龙须飘摇，然后猛然间瞪大眼珠，露出大口，作天王张目状，对着眼前男人狰狞嘶吼。
但是当白碗落下的时候，那条黄蛟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尾蛟龙，只要再有两尾，便可尝试解封锁龙崖，若再得天上仙人之助，无需找人辅佐，我谢观应自己便能坐上那个位置。”
看不出真实年纪的儒生，低头望向水碗，碗中游曳有一尾寸余长的黄色小蛟，除此之外，还有两条小螭，长度都差不多。
蜀地难出真龙，但又多蛟龙，只要他再仔细找找，想来还是能有收获。
“我谢观应顺势而动，顺天而行，必定能成为一番王图霸业，哈哈哈……”
中年儒生得意的大笑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多笑一会儿，身后便是响起一阵急促风声。
“是吗！老丈人，我可不这么认为。”
谢观应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就认出这是徐信，不敢转头直接就想跑，但不等他脚底抹油，就听到风声骤紧袭向后脑，修为似乎不那么高？
他发现出手之人修为并不是那么高，应该不是徐信，当下便是一个转身，迎上了亲生女儿的春雷和绣冬这一对双刀。
“你这逆女，竟敢弑父……”
谢观应狼狈避过了南宫仆射的第三停，发现是亲生女儿不断砍来，他内心是无比的愤怒。
“伱这畜生当年害了我娘。”
南宫仆射的双刀越来越快，刀锋也越来越犀利，自她选择练刀开始，眼前这个男人便是第一目标，她要亲手为母报仇。
“你娘根本不是人，她是龙，而且我只夺了她气运，没杀她……”
谢观应忍不住反驳，被亲生女儿砍，而且旁边还有一个随时能要他小命的人，这样的经历绝对不是美妙的。
“所以我不准备将你千刀万剐，只是杀你。”
南宫仆射的话有理有据，反正徐信就觉得很有道理。
“砰！”
谢观应狼狈的躲过春雷和绣冬的锋芒，却冷不丁的被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倒飞砸在了地上。
“你不能杀我，父杀子女，天经地义，子女弑父，天理难容，你会遭报应的。”
谢观应倒在地上，看着走过来的南宫仆射，疯狂的呐喊着那一套犬儒的歪理邪说。
“报应，我练刀之初就以杀你为目标，哪里会在乎什么报应。”
南宫仆射走到了他面前，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依旧冰冷。她曾经对他有所期待，但后来只是换来失望，决定练刀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他。从那时起，她的父亲就已经死了。
谢观应怒道：“你这个疯子！你和你娘一样，都不可理喻！”
“你没资格提我娘！”
南宫仆射冷冷的说道。
地面上的谢观应喃喃重复道：“疯子，都是疯子……”
谢观应明显感受到滔天杀气，他连忙一个翻身落地，双脚刚想发力，脑袋就满地滚了。
徐信从后抱住了南宫仆射，按下她差点斩下的双刀，说道：“我杀了他，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南宫仆射默默蜷缩在徐信怀里，如释重负，放下了许久以来压在心底的某个担子。
第992章 我见真武，人间天上
2024-07-17
北凉境内，武当山。
北有武当，南有龙虎。
人间之中，有两大道门祖庭，分别于不同的时期兴旺于天下。
四百年前的大奉年间，乃是武当山被奉为正朔。
而自离阳赵氏崛起，封龙虎山赵氏为道门祖庭，近百年来一直压制武当。
不过最后武当终是迎来了玄武再兴的时刻，不出则已，一出即仙人。
先有王重楼隐姓埋名行走江湖，扶危救困，一指断沧澜。
后有洪洗象飞剑镇龙虎，被天下人视作可以力压武夫王仙芝的绝顶存在。
再然后，又出了一位武当新掌教李玉斧，终于是将武当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拜见小王爷！”
徐信与南宫仆射来到武当山的时候，自然是由李玉斧出面相迎，这位武当新掌教看着颇为腼腆，都不敢多看南宫仆射。
“哈哈哈……”
一个笑声响起，徐凤年走了出来，说道：“小李子，你这样子可不行啊！万一你在江湖上遇上心仪女子，结成神仙道侣，甚至干脆连道士都不做了，武当山也不回了，那么你师父师伯们岂不是得气得吐血。”
李玉斧涨红了脸，“不敢的。”
“不是不会？”
徐凤年接着又道。
李玉斧连忙解释道：“小道远逊色于前任掌教师叔，不擅长占卜算卦，也就不懂天机，委实不敢妄言以后会如何，可小道虽不知天下许多事，却最清楚自己该如何作为，真要遇上了喜欢的女子，也只敢相忘于江湖。”
李玉斧这话，让徐凤年沉默了。
“请真武吧！”
徐信忽然开口道。
李玉斧点点头，接着主动带路走向真武殿堂。
到了地方之后，李玉斧挥了一袖，桃木剑飞天而起，双手在胸口掐出一个晦诀，面容肃穆，沉声道：“武当第三十六代掌教李玉斧，恭迎真武！”
真武殿堂自有真武，雄伟的塑像无比威严。
真武大帝镇守北方，统摄玄武，以断天下邪魔，身披金甲，仗剑蹑踏龟蛇。
天地之间骤放光明如白昼，只见徐凤年闭上眼睛，双手横放在腹前，犹如拄剑而立。
一只仙人金足骤然脚踏真武大殿，虚空之中异象纷呈，先有一尾巨蟒蛇翻而出，接着又有大鼋出现。
巨蟒和大鼋合玄武之形，而在金足之后，是依次浮现世间的辉煌金身，身高百丈，俯瞰天下。
梵音仙乐阵阵不绝于耳。
有天女当空散花，一闪而现，复尔一闪而逝。
面无表情的徐凤年缓缓开口言语，声势壮如洪钟大吕，“真武身前，所谓何人？”
“真武？我要伱们来见我……”
真武殿堂之中，伴随着徐信开口，徐凤年一下子变得清醒过来，接着殿内的众人就只是感觉，周围的一切如镜花水月，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别样的场景当中。
众人的眼神恍惚，刹那间天地倒转。
不是谪仙人，而是真正的无数天上人在人世间。
他们一步跨出，便是阴阳之隔，天地之别，身影如同走入一道水帘，凭空消失不见。
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真武殿堂，她表现的很茫然。
这名女子乃是人间练气士宗门，观音宗的宗主，澹台平静。
如果说北派练气士都是各大王朝的依附，是一拨极为另类的扶龙之臣，那么南海观音宗的练气士显然就要纯粹许多，悄然行走天地间，真正如同餐霞饮露的仙人，平日里大多顺应天道，接引阴魂升天修功德。
作为观音宗的宗主，已是百岁高龄的澹台平静，看着却只是个貌似三十的少妇。
这位人间硕果仅存的练气士宗师，在拓跋菩萨和谢观应等人完蛋之后，就成了一个当今最有资格替天行道的人间人物。
只不过，这位观音宗主和人间，和徐凤年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另外徐信的可怕实力也让她忌惮，所以她一直没有尝试去对付北凉和徐信。
当徐信等人一步踏出，便是来到了一处喧闹的城池。
一处看似平平常常的闹市，各色铺子各种摊子，顺着街道绵延开去，市井百姓，游人如织，鱼龙混杂，低处有黄狗趴卧打盹，高处有鸟雀绕屋檐，一派盛世之中的祥和。
烈日当空，徐信等人站在街这一头，很多道看似熟悉的身影，则是站在街的其他各处。
徐凤年等人现如今的修为，在人间堪称极强，但就是以他们的实力和眼力，也无法真切看清身边的这些道身影。只觉他们的面容，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他们站在闹市中，真实存在。
徐信带头，一步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