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的话音落下，王明寅定定的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接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便是转身离开了。
方才和徐信的交手，虽然只是数招，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输了。
就算没有呵呵姑娘出手，徐信也能轻易取了王明寅的性命。
换而言之，王明寅的生死，在徐信一念之间，所以他才说，王明寅欠他一条命。
而王明寅也没有反驳，类似他这种人，点头就是认下了。
……
“开匣！”
就在徐信和王明寅分出胜负的时候，吴六鼎和李淳罡那边的战斗也到了最激烈处，吴六鼎拿来耍帅装逼的竹竿又被打烂了，他只能请出古剑素王。
一道剑光划破虚空，李淳罡没有追击，而是左手持剑看着吴六鼎背后飞来的素王剑。
那一柄古剑，仿佛被一物牵引，绕出一个弯月弧线，速度不减反而愈飞愈快，最后已经完全快到肉眼不得见，这是传说中仙人飞剑取头颅的手段。
李淳罡成名以前，吴家剑冢号称，“天下剑意有一石，我独占八斗”。只可惜这一百年中接连出了李淳罡与邓太阿两位剑神，吴家先后成了踏脚石，名声大受影响。
当吴六鼎终于握住那柄素王，附近的芦苇荡以他为中心，呈现圆形一同往后倒去，层层推进，不断不绝。
“小子，有点意思，凭你今日勉强驭剑几丈的道行，还不配老夫掏出家底，不过既然素王剑都出世了，老夫不介意让伱开开眼界，省得你到时候被邓太阿桃花枝抽得找不到北。”
李淳罡眯了眯眼，笑道说道。
吴六鼎心如止水，握剑抬臂，一夫当关，作剑冢起剑式。
剑侍翠花闭上眼睛，不去看，但能获知更多有益的东西。
她十岁时伤了眼睛，那段时间一直是闭目练剑，这之后就习惯了在枯冢练盲剑，十岁以后第一次握剑时睁眼，便是出冢前那一战，一剑登顶，为吴六鼎取了素王古剑。
翠花喃喃道：“终于要来了吗？可闭关这么多年，李淳罡就真的只有两袖青蛇？”
李淳罡身形一转，手上一条剑罡如百丈青蛇，当空而去。
“轰隆！”
一记滚滚青蛇，打的剑冢吴六鼎抱头鼠窜，就算是有素王古剑在手，他也败得很惨。
不过这厮却表现的极为高兴，虽然遗憾没能取回姑姑吴素的大凉龙雀，但能和李淳罡交手，并且见识到剑神成名绝技“两袖青蛇”，也算是不枉此行。
吴六鼎这一战就压根没想过赢，只是想要见识李淳罡的剑法。
他的剑侍翠花剑心惊人，能够借着感悟他人剑气剑罡等参悟复刻妙法，选择挑战李淳罡，便是存了偷师的心思。
当然，李淳罡可能也猜到了，但他不怎么在乎，就当是指点吴家的小辈了。他和吴家多少有些恩怨和渊源，曾经他的成名神剑木马牛，便取自剑冢。
王明寅和吴六鼎先后失败，这一场虎头蛇尾的刺杀闹剧，也即将是落下帷幕，先前这两人出手的早，走的也算是干脆。但剩下的赵楷，他想要离开，可就不容易了。
赵楷本身修为不高，不过靠着符将红甲，江湖中能伤他的人没有多少。
不过这家伙点背，第一次出手刺杀徐凤年，就折了水火二甲，就剩下金、木、土三甲。
芦苇荡之战，赵楷的木甲本有地利，但却被魏叔阳的三十六天罡桃木剑阵克制破掉，又丢了一副符将甲傀，只剩下金、土二甲，还不等他继续安排刺杀，徐信已经来了。
徐信打王明寅速战速决，没有过多关注李淳罡和吴六鼎的大战，原因自然是赵楷，准确的说是符将红甲。
这一套兵甲对他研究这一世的人间气运利用很有帮助，所以他这一次芦苇荡之行，就是打算将其一网打尽。
徐信只是一现身，就一脚将赵楷麾下最强的金甲更秒了，抓住持剑金甲的一双胳膊，用特殊手段将其撕成两半。
金甲被破，剩下的土甲自然也没能撑过多久，而赵楷虽然没被直接攻击到，但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就一点点余波，都差点要了这家伙的性命。
“噗！”
赵楷又吐血了，被徐信一拳余波扫中，直接飞跌落入芦苇荡深处，口中喷出的血洒了一片芦苇荡，这一次他可谓是损失惨重，手下符将红甲全没了。
“小小舅子，怪物……”
赵楷劫后余生，幸运的捡回一条小命，哪里还敢久留，吐槽了徐信一句之后，头也不回的踉跄逃走。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徐信的眼睛其实一直盯着他跑的方向，最后他能够活着，只是因为徐信故意放他走。
因为徐信要用这家伙，把韩生宣引出皇宫，先杀一个赵氏家奴，开始“白衣案”的清算。
第898章 春秋十三甲，三甲大魔王
2024-07-17
风起风落，芦苇飘摇。
这一场闹剧般的刺杀之战，基本上就是落下了帷幕。
赵楷跑了，在被徐信一拳余波下活命后逃得飞快。
只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其体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股气息盘桓，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要他的小命。
徐信蹲下身子，将剩下的三副符将红甲收集完整，统统装上马车带走。
襄樊城外的芦苇荡，经历过这样的一战之后，坑坑洼洼的不成样子，急促的蹄声自远而来，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肃杀气息。
数百青州重骑出现，靖安王世子赵珣带队，还有靖王王赵衡亲自坐镇在后方，布置了更多后手。
凤字营先前与王明寅一战虽然狼狈，但好歹还有着完整建制，此刻在宁峨眉的统率下，立于徐凤年的身后给柿子撑场子。
一百多轻骑对将近上千的重骑，怎么算都是不可能打赢。但不论李淳罡还是徐信，都没把赵珣率领的这么些人放在心上。
天下绝顶的高手会被军队磨死，那只有一种情况，身陷重围且死战不退，要想达成这种条件，起码得要有上万精兵，而眼前不过是区区千人，能顶什么作用？
“徐凤年，王妃……”
赵珣甲胄在身，倒也有那么几分英气，他的目光急切扫过北凉一众人，着重盯着几辆马车，想要找寻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叔节哀，侄儿与王妃遭遇刺客，王妃不幸遇难……”
徐凤年睁眼说瞎话，实际上裴南苇此刻就在徐信的床……咳咳，马车上，适应一下场合。
徐凤年说话之间，便是望向一身蟒袍的阴沉男子，笑道：“靖安王叔，看这排场，真的要给小侄送行千里吗？”
靖安王赵衡今日，身穿一件江牙海水五爪坐龙黄蟒袍，颜色尊贵，比较蓝白双色都要高出一筹，蟒水更是位列一等，仅就蟒袍而言，比寻常宗室藩王都要高出半级品秩。
只见他缓缓抬手向后一挥，数百重骑瞬间整齐后撤，阵型毫无凝滞，战阵熟谙。
靖安王赵衡没有难为北凉一行人，确实是他主导了今日这一场刺杀，但在失败之后，他也没打算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不想惹徐骁。
同样的，北凉和青州，其实也有些共同话题，比如那世袭罔替的王爵。
赵衡是个聪明的实在人，杀徐凤年是他决定的尝试，这个尝试失败了，那么他就尝试缓和关系。
赵衡取来两件礼物，来自东海武帝城的一本刀谱，还有半柄神兵木马牛，李淳罡昔年的佩剑。
他拿出这两样东西，既有赔礼道歉都是意思，也有另外一层深意，表露自己和武帝城关系匪浅，他赵衡是天底下少有能请王仙芝出山的人。
赵衡的两层意思，北凉一行人都看出来了，但最后这两件礼物没人收下，但徐凤年他们也没继续和赵衡纠缠，用最快的速度远离襄樊，离开青州。
自始至终，靖安王赵衡都没有提及王妃裴南苇。因为在他眼里，“妻子”的作用已经尽了，裴南苇已经死了。
……
芦苇荡首尾两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那边的芦苇荡内大战正酣，这边临近战场的小村子里，则是来了一个特殊的老头。
这老头驻颜有术，两鬓霜白如雪，分明是花甲甚至是古稀的年迈岁数，但面容只如中年男子。
老头饮着寻常的黄酒，吃着农家新烧的鲜鱼，口中念着，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等等字句。
这老头一边喝酒一边吃鱼，还以石子随意的摆弄棋局，自得的嘿嘿一笑道：“前后五百年人已无敌手……想要与老夫比肩，还早得很……”
这老头便是与人屠徐骁，专以指玄杀天象的大宦官韩生宣并称为天下三大魔头的黄三甲，黄龙士。
他昔年引春秋诸国气运入江湖，这些年行走天下，闲来无事，四处落子。
今日这芦苇荡之局，就有他‘的一手掺合。
这老头儿在村舍内饮酒食鱼，酒足饭饱之后，他俯身从地上抓了一把到处可取的小草用作揲筮。
这是失传的上古占卜，筮草随手可得到处可摘，可却不是谁都可以揲筮窥天机，故而包括龟甲在内的上古八揲，以揲筮入门最易得道最难。
老儒生模样的老人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撕再撕，筮草丢了一地，走出芦苇荡，凑巧不凑巧便撞上了从另一处穿出茂密芦苇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虽然颇为狼狈，但撞上老人，并未有任何恼怒，只是喃喃自语些什么。
这位年轻人自然是劫后余生逃了一命的赵楷，黄龙士恰好撞上他，自然不是简单的恰好撞上，大抵又是落上一枚闲子。
当赵楷得了指点，欢天喜地的离开之后，一个扛着向日葵的少女嘟着嘴走了过来，以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将大魔王黄龙士击飞出去。
黄龙士无语的拍了拍身上尘土，安然无恙站起身，这时一只黑白大猫也是赶了过来，正是呵呵姑娘和她的坐骑大熊猫。
黄龙士无奈的说道：“闺女啊，老夫将生平所学中最保命的武学尽数传授给你，不求你以后给老夫养老送终，好歹见面了给个笑脸不是？”
肩膀上扛着一杆向日葵，身后跟着大熊猫的呵呵姑娘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板着脸，挤出一个生硬笑脸。
老人无奈道：“罢了罢了。”
接下来都是老人的自说自话，有问没答：“早跟你说那北凉世子不好杀……靖安王那边……王老怪此生无子嗣，当年与先皇约定，认了赵衡这么半个义子……王明寅被伱……”
“王明寅没死！”
老人的自说自话还未讲完，呵呵姑娘忽然开口了，盯着他认真的说道：“那小傻子不让我杀王明寅，我感觉他不是真傻，很有问题。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应该啊！他现在应该还是傻着的啊？”
黄龙士先是愣了愣，而后认真测算，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事情。
呵呵姑娘看他这样子，便又问道：“你也不能确定？那要不当面看看？”
“不行！”
黄龙士摇头，“如果真是我猜的那几种情况，去到他面前，那就是羊入虎口，妥妥找死……尤其是，他可能认识我，认得我……”
第899章 世上再无裴王妃，只余婢女名芦苇
2024-07-17
夜晚的原野之中，凤字营分散在马车四周扎营，一堆堆篝火在露营地四处燃起，在黑夜中带来光明。
徐凤年在稍远处请教李淳罡练刀，而徐信则是凑到篝火旁一堆女眷中坐下，左边依着青鸟，右边靠着鱼美人，还有个红麝环在身侧贴心侍候。
鱼幼薇的旁边，还坐着心神不定的前靖安王妃裴南苇。
“小王爷，诸位姑娘，手下打了点野味。”
宁峨眉与几名校尉带着金黄流油的烤肉走来，青鸟和姜泥起身接过，给众人稍微分了分。
徐信不用自己动手，最宠着的红麝总是紧着先喂他，鱼美人和青鸟虽然没红麝这么会照顾人，但也是体贴的。
甚至有时候，姜泥也会伺候他，那是徐凤年还没回王府的时候，姜泥为了获得多多读书的机会，那段时间的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丫鬟。
“小心烫！”
鱼幼薇的身边，裴南苇有些神情恍惚。鱼美人简单的一句关心，却让她眸泛水光，微微落泪。
昨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这般狼狈，对前景感到绝望的一天。
裴南苇这边默默落泪，小泥人也在那边擦着眼睛，纤细肩头一颤一颤，却是看书看哭了。
徐信记得这本书，是王林泉之女王初冬所写，讲的自然是情情爱爱的故事，据说有些佳句不错，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天下万般难事，皆可在女子大腿上办妥的”……
后面的这句话，貌似是王初冬借书中一泼皮无赖之口，道出的警世妙语。徐信之所以印象深刻，主要是他本人对这句话有些不同理解，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