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看的是……月亮？”
夫子被徐信的叹息声惊醒，抬头看着他，说道：“所以，你也是来逼我老人家选择的。”
“不是，我只是个来蹭饭的。”
“您不问，我才懒得说。”
徐信笑笑，接着说道：“对了，还能再点菜吗！夫子您觉得，再吃个烤羊腿怎么样！”
“好主意，下酒菜确实还有点少。”
夫子点点头，又是朝外喊道：“李慢慢，陈皮皮，来客人了不知道加菜吗，再做个烤羊腿。”
夫子的声音传到下边，他的一众弟子们更为不解，从未见过他们的老师这样贪吃，而且他们不明白，夫子为何要对徐信这个上门的恶客这样子客气？
不过李慢慢和陈皮皮还是按照夫子所说的去做，将一整条羊腿腌制好带到茅草屋外，就架在桌案前，让夫子和徐信可以边烤边吃。
“老师，小师弟已经好久没合眼休息了，桑桑她的情况……”
李慢慢认真的站在桌案边烤着羊腿，陈皮皮到底年轻，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徐信向着他举杯调侃的动作，这位十二先生终于又是忍不住提到了桑桑。
夫子原本是举着酒壶嘬酒喝，听到他这话之后，似乎是感觉，用酒壶饮酒都有些不太过瘾，遂而抱着坛子痛饮。
夫子接连饮了好坛子酒后，说道：“你们都只会关心伱们的小师弟宁缺，关心桑桑是否能活下去，可你们现在谁又关心，我这老头子究竟能否再这样快乐的饮酒，吃烤羊腿？”
“老师，您又在说笑了，您又怎会不能快乐的饮酒，吃烤羊腿呢？”
李慢慢微微一笑接过话，自从雁鸣湖之战后，他便发觉夫子有些不对劲，可仔细想来，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所以现在的他心中颇为焦虑，但夫子偏偏又不说清楚。
夫子听着李慢慢的回答，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又饮了数坛子酒后，畅然的放声大笑道：“这世间真的有什么，可以永恒存在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徐信思考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道：“漫长的岁月以前，甚至连昊天和冥王，都是没有的。”
“我想让宁缺带着桑桑去烂柯寺，去找小岐山要佛祖种下的青梨。”
夫子再度开口，看向了徐信。
他基本已经猜到桑桑的一些来历，便就想要让桑桑背后的“祂”拥有人间的感情，让她变得像一个人。
“夫子，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神若有情，天地不宁。”
“神明有着自己的职司，需要维系好世间的平衡，若是神有了感情，喜怒哀乐这些，那将会是件可怕的事情……”
徐信表述着自己的观点，昊天和冥王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神仙，而是有着维系昊天世界本职的神灵。
正如王母娘娘所言，“神仙动情，三界不宁”，放在昊天世界也适用。
昊天化身桑桑经历人间情爱之前，做的其实一直都还好，每一次永夜针对的只是六境之上，只是为了收回那些被修行者撷取的天地元气，用以来平衡世间。
而昊天彻底化为桑桑之后，永夜是没了，但一个又一个修炼者远走离开，还带走了那无数的天地元气，让这方天地逐渐步入末法，最后废掉。
这样的做法和结局，绝对是错误的事情。
相对来说，陈某觉得昊天有了感情是不合格的后，重新开启道门与昊天的赌局，欲要取昊天而代之。
这样的做法虽然暴露了野心，但也是相对正确的。
“我老人家若一意孤行呢！”
夫子凝视着徐信，他还是认为以人间之力让桑桑背后的“祂”产生感情，或许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徐信平淡的说道：“当您将一件事寄托于他人的感情，您本身就已经输了。您当然可以一意孤行，我自然也能约束住道门、佛宗。毕竟，您可是人间无敌的夫子，大家都怕着您。”
夫子让桑桑和宁缺去烂柯寺，那是预料到他们可能会经历磨难，根本目的在于，让他们在磨难中让感情升华。
而徐信也同样可以借招拆招，约束住道门和佛宗，大家都不去拦，也不去针对，甚至可以直接将青梨送过来，让那一场磨难的大戏唱不下去。
“夫子，您其实还有另外的选择。”
夫子原本听着徐信的话，就准备发飙了，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说他还有选择，那就再听一听，他喝了口酒，笑着问道：“什么选择？”
“日落沙明天倒开，敢将日月换新天。”
徐信取出天书明字卷，这便是道门祖师赌徒，留给知守观，留给人世间的最大后手，手持七卷天书，就能重新开启和昊天的赌局，可改天换日。
在原本的故事中，入了清净境的陈某能够有资格去做，既然陈某能够做到，那么夫子自然也可以做到。
夫子听完徐信的讲述，许久后才说道：“我做不到的，我要是坐到那个位置上，或许还不如祂。”
“你为何要告诉我老人家这些，让我知晓七卷天书的真正玄妙？若是早年间知晓，我或许还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当然，也仅仅是或许而已。”
他当年在桃山上时，曾偷入知守观，看过七卷天书，自然明悟天书的很多玄妙，可他没有想到，赌徒那个老混蛋，还给人间留下如此后手。
徐信看着夫子，又是说道：“夫子您既然做不到，那可否等上一等。”
“你想做什么？”
夫子看着徐信，又是瞧瞧西陵的方向，微微有些蹙眉。
徐信平静的回答道：“只是想要逼出冥王真正的力量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信陡然抬头向天，一道灿烂的昊天神辉冲上天穹，无数光明在书院之外洋溢，无数道强横的气息，包围了书院后山。
第780章 风中摇摆的野草，黑鸦聚云的异象
2024-07-17
书院后山的茅草屋外，夫子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徐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不觉得那些出现在长安的外来者能够有什么作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调来一些佛宗和西陵的人？”
夫子看着徐信，疑惑道：“就算我老人家和书院弟子们都不出手，只凭长安城内的守备力量，就能解决掉这些不安分的外来人。”
“夫子，我自然不敢挑衅您和唐国，我让他们出来，只是想告诉您，我在佛宗和西陵，有着足够的影响力。”
夫子远望那边的一些强大气息，除却七念、叶苏、天谕神座、程立雪等先前已经出现过的佛宗、道门高层之外，还有一些新近来到唐国的高手。
有佛宗不可知之地悬空寺的戒律院首座宝树大师和月轮国天擎大德曲妮玛娣，还有他们的儿子道石。
没错，这个叫道石的和尚，名义上是曲妮玛娣的弟子，实际上是她和宝树违背戒律生下的儿子。
而宝树还有一层关键的身份，他因为与盂兰净铃生出感应，被认为佛缘深厚，成为转世的掌铃者，被悬空寺培养到知命境界，仅凭知命中境的修为，就成为了悬空寺戒律院首座。
可以这么说盂兰净铃在宝树手上和七念手上，完全就是两种威力，更何况被徐信重聚的盂兰净铃，更被他蕴纳进了特殊的力量。
佛宗除却这些人之外，还来了另外一些高手，有洞玄有知命，这样的一股力量足以扫荡一些中小型的国家、门派，足以说明佛宗对这边事情的重视。
事实上若非悬空寺六境金刚不坏的讲经首座曾经在夫子面前发过誓，甚至于这位都会亲自降临。
毕竟唐国发生的事情太过重大，冥王之女现于人间，一些情况和佛祖昔年留下的光明经中记载相同，佛宗对这件事，甚至比道门还要重视。
佛宗来了这么多高手，道门自然也不遑多让，裁决、天谕两大神座都在长安，在冥王之女暴露于人世的当天，消息就传到了西陵。
徐信自然是早早安排好了准备，就在消息传来后不久，佛宗传信请西陵这边一起针对此事做出回应，徐信安排的人一通鼓噪之下，熊初墨这个太监掌教只能被迫同意出山，亲自带队入唐。
“夫子，您老人家应该是明白的，破坏一件事要比办好一件事更容易。”
徐信继续说道：“您的想法与要做的事情，我已经猜到了，我也表明了我的意见。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但又都能够破坏掉对方能做的事。那不如，当小辈的和您打个赌。”
“你想打什么赌？”
夫子笑呵呵的瞧着徐信，后者自曝七卷天书的作用，也是让他大致猜到道门、徐信想要做的事情。
正如徐信所说，破坏要比办好容易的多。他就算被迫升天，不能轻易干涉人间，但只要是想故意给道门和徐信搞破坏，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双方各自做事，互不影响。”
“您可以尝试用人间之力将桑桑背后的“祂”变成人，让祂拥有七情六欲并且最后达到您的想法。”
“道门也会在“祂”不合格的时候，重新开启赌局计划。”
“我们都想改变现在的人间困局，最后谁能成功，那就各凭手段。”
夫子听着徐信的话，笑的便更欢了，说道：“这么算起来的话，似乎你们有些吃亏啊！”
“伱要是不说的话，我老头子也不知道，七卷天书可换天的事情。”
“我选择坦诚，也是因为需要您的配合。只有夫子您这个高个子去扛，两个计划才都有开展的可能。”
徐信很清楚这两个计划的开展前提，都是夫子登天之后。若没有夫子堵着昊天神国，让祂大部分力量被牵扯，七卷天书换天的计划，成功率很渺茫。
夫子的眼神一凝，又是叹息一声，说道：“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那么好心来陪我老人家喝酒吃肉，还不是变着法子让我选择。”
“还有，你叫来这么多人，不会只是让我看看吧！你还打算干什么？”
徐信笑着说道：“盂兰净铃让桑桑觉醒，把压力给到了您，我帮了冥王一把，现在当然是要帮夫子您一把，削弱祂一波，让您能玩的更久，以后撑的更久一些。”
“哈哈哈哈……”
夫子原本正喝着酒，听着徐信的话就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差点呛到，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高兴说道：“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又能看到一株在墙头随风招摇的野草。”
“你这臭小子先帮冥王一把，又说要帮我一把，两边都帮，这样反复横跳的家伙，最讨厌也最危险，你就不怕我老人家给你一巴掌，把你扇在地上。”
“您不会的，因为我真的是在帮您。当桑桑降生的那一刻，祂就盯上了您，您自己也知道，逃是逃不掉了，所以才会想用人间之力让祂变成人。”
徐信说道：“既然迟早会有一战，您又怎么会拒绝帮助。说不定，就因为我帮了一把，让您靠着自己就击败了那一位呢！”
夫子忽然一脸声色的说道：“你这臭小子，真的很能说话啊，我老人家后悔了，那年你跑到后山上的时候，我就应该破坏规矩，把你一起收入门下，当……小十三。”
“我和宁缺，最后成功的只能有一个。”
徐信摇了摇头，穿越者这种东西，一个世界有一个都嫌多，怎么可能会出现两个穿越者和平共处，除非……是一男一女？
夫子若有所思，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是这样吗！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帮桑桑解决寒症。”
徐信说话之间，一道光芒又是自他掌心飞出，无比明亮的光明神辉跨越虚空，一下子就命中到了桑桑的身上。
“轰！”
一圈光芒从桑桑身上震荡而出，直冲云霄，护住她的宁缺直接被震飞，她的气息很快就被外界所感应到。
“冥王之女！”
书院之外传来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接着就听见叮铃铃的铜铃之声响起，是盂兰净铃再响，而这一次摇响它的，是悬空寺的宝树大师。
“呱呱呱……”
无数乌鸦的叫声自四处而起，汇聚到了桑桑的头顶形成一片乌云，天空中乌云翻滚挤压，看上去就像无数条苍老的黑蛇在疯狂的厮咬。这般黑鸦聚云的异象，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第781章 天启的神辉，冥王的觉醒
2024-07-17
长安的夜空很少有云，在那一道光明神辉冲霄而起的时候，星空亦是变得明亮。
同样的，在那无数黑鸦汇聚，一朵乌云浮现在桑桑头顶的时候，就太容易被人给注意到了。
书院之外，天谕大神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天边那道乌云形成的云线，轻声说道：“真黑。”
亲自降临唐国的西陵掌教熊初墨，伪装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震，抬头望向书院上空的那抹乌云，沉声说道：“黑夜降临，果然是冥王之女。”
一层浅浅的霜，浮现在桑桑四周的草叶上，她所在的地面覆上一层厚厚的冰，四周为了给她取暖的火堆全部被寒意冻凝，有若鬼火，随时可能熄灭。
桑桑体内的阴寒气息不再被压抑，开始苏醒、爆发，这据说是冥王烙印的气息不断演绎，哪怕是夫子和徐信，都不知道祂最终会演变成什么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