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这句话落下，握着剑的王景略半跪在地，呼吸急促且困难，不过一眼他就败了。
“咳咳……”
寒风陡起，咳嗽声出现在王景略的身后，这是个甲胄在身的老将，他花白的头发被梳的根根不乱，脸上的皱纹都仿似在排兵列阵。他是镇国大将军许世，大唐军方第一人。
“颜瑟大师已死，惊神阵无人主持，我现在若想杀你，都不需第二招，但我不屑杀一个狂妄自大的肺痨鬼。”
一个声音在许世身后响起，他猛然转身，就看到徐信的一抹残影化为桃红的花瓣纷落，一片片花瓣划过他的全身，只这一招交手，许世便知晓自己败了，他的拳头忍不住捏紧。
“我自荒原来长安前，与夫子见过一面，一切的一切，还是等宁缺回来再说吧！”
徐信的声音传来，他已经送桑桑回了老笔斋，原本准备大动干戈的军方、天枢处、昊天道南门，面对此种状况，最终只能偃旗息鼓。
第760章 门房之子的复仇，一定非常有意思
2024-07-17
残雪未褪，寒风依旧，长安还未到春天，街上却已经开始吐露春的芬芳气息，十余名少女声若银铃，娇颜如花，看着街景指指点点，不知惹来多少行人的瞩目。
这些少女们穿着浅色的开襟长裙，宽长华丽的腰带系的比较高，风格非常清晰，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们，很快便猜出她们是来自大河国。
大唐与大河国世代交好，两国子民间有一种先天的亲近感，只是由于相隔路途遥远，这些年长安城里能见着大河国人的次数变得渐渐少了。
今日忽然看见这么多来自大河国的秀丽少女，看着她们身上的襦裙，年长些的唐人便忍不住唏嘘起来。
老人们开始回忆开化年间那位隐姓埋名来长安求学的大河国女王，开始对身旁的年轻人们讲述那位女王与唐皇之间的苦涩恋曲。
而年轻的唐人表现的更加兴奋，他们站在街边屋檐下，向着那些大河国少女们拼命挥手，喊着欢迎来长安玩。
有那胆子更大些的甚至直接追上了队伍，在少女们马畔一面跑着一面打听她们的姓名和住址。
大河国虽然崇爱唐风，国中的女子却是以温柔静贞著称，先前入城后少女们叽叽喳喳议论桂花糕万雁寺，醒过神时便觉得好生失态，小脸发烫，被那些年轻唐人追着询问姓名更是羞的不行，纷纷低下头去。
“师姐们，这儿，这儿……”
早早来到长安住了好些日子的天猫女蹦蹦跳跳的欢呼，今天由她来负责迎接这些自荒原来到长安的墨池苑弟子。
天猫女小跑着与多日不见的师姐们汇合，领着她们就往城南方向的雁鸣湖别苑去歇脚。
“十三先生，我家公子在老笔斋做客，桑桑这段时间被照顾的很好，你早点回去吧！”
墨池苑弟子们是跟着唐国书院弟子们一起来到长安的，所以宁缺也在队伍当中，天猫女认出宁缺之后，打招呼告诉他关于桑桑的消息。
“多谢！”
宁缺向着天猫女道谢之后，连忙鞭策大黑马快些赶路，他还在路上时就得到了长安这边的一些消息，现在迫切的想要再见到桑桑。
书院弟子实修归京，自然受到了朝廷的隆重欢迎，宁缺没有耐心去走那些流程，征询了一下大师兄李慢慢的意见，在朱雀大街上便与大部队分离，迳向东城而去。
他策马行不多时，便来了到临四十七巷，宁缺跳下马车，看着熟悉的街景灰墙，还有那些原户部司库库房院内探出的冬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走进了老笔斋。
“桑桑，你要细心感受那股温暖，将自己想象成为太阳……”
宁缺来到老笔斋的后院，还未推开房门就听到一个温暖柔和的声音，他认得这是徐信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但还是轻轻的推开房门，果然不出意外，徐信和自己的小侍女桑桑都在。
桑桑的小手被这位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家伙握在掌心，两个人的脸上都还挂着笑容，小姑娘的脸蛋红润，明媚动人，相比以前越发的可爱。
也就宁缺和桑桑之前不是什么恋人或者夫妻，不然的话，见到这一幕的宁缺觉得，自己很难压抑住冲动，因为眼前的场景，自己代入进角色，太像牛头人冒绿光了。
“少爷！”
宁缺的出现让桑桑脸上的笑容更为明艳，小手从徐信的掌中脱出，站起来迅速飞奔向了宁缺。
“桑桑，你好像变胖了！”
宁缺笑着与桑桑拥抱，两人和睦的开着玩笑，一如他们曾经，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
“伱终于回来了，宁缺。”
徐信看着宁缺，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这家伙要是一直不回来多好，自己能每日找机会与桑桑有肢体接触，借助指导修行的名义，窥测昊天更多更深的一些秘密。
可惜了，这样的日子，以后怕是没有了。
“这段日子，多谢裁决神座照顾桑桑了。”
宁缺走到徐信面前道谢，此刻的他已然没了当初在魔宗山门时入魔的不稳定状态，气息也是内敛深沉。显然在荒原的时候，夫子和李慢慢指点过他的修行，让他的浩然气不会那么容易暴露。
没错，就是不会容易暴露。
浩然气按照昊天道门的理解，存在有不尊昊天的部分，绝对是彻头彻尾的魔功。不过只要修炼到万法皆通的地步，就算是魔功，也不会被人发现端倪，当年的轲浩然就是那样。
宁缺自然比不了轲浩然，但有夫子的指点，隐藏一些特殊的气息，还是可以办到的。
“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为了桑桑。卫光明最后选择了桑桑，而按照神教的规矩，她将会是当代光明神座。”
徐信这般说完，停顿了片刻后，又是看着宁缺，说道：“接下来，有麻烦的是会是你。”
“世人皆以为你就是冥王之子，尤其是你学会浩然气后，更是容易入魔。而且你还是书院的天下行走，怕是会有很多人，想要踩着你上位。”
“而且，军方和皇后，因为夏侯的事情，对你也是有意见的，尤其是军方第一人许世和皇后夏天。”
“许世曾经败给轲浩然，他对书院一向抱有警惕之心，对你就更警惕了。还有夏天，她是夏侯的亲妹妹。”
“你针对夏侯的那些事，做的再如何隐秘，也会留下痕迹和线索。许世已经追查到你杀的那些人，皇后、夏侯，他们也都在怀疑你。”
“这些其实都是小问题，但是宁缺，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不愿夏侯归老寿终正寝的。”
“所以，他归老还京的时候，也就是你动手复仇的时刻，对吗！”
徐信笑看着宁缺，后者的脸色毫无变化。
宁缺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说道：“你准备利用这些事情，对大唐不利？”
“怎么说呢，人生苦难，有趣的事情实在太少，我想找事打发时间。”
“说真的，我很期待看好戏吃瓜，门房之子的复仇，一定非常有意思。”
徐信说着将两卷情报摆在桌上，说道：“我知道宁缺你不是一个喜欢改名的人，所以我问了桑桑，你是否林光远的儿子，然后桑桑告诉我，你的身世，这些是调查出来的结果。”
“你父亲宁贤卖身宣威将军府当了门房，改名林涛，你母亲李三娘也同样是卖身入府，是婢女兼厨娘，这是我调查到关于他们亲眷的一些情况。”
“还有就是，桑桑的身世，她可能是大学士曾静夫妇当年据说被害死的那个女儿……”
第761章 烈火无形，复苏的朱雀
2024-07-17
长安城东，临七十四巷，老笔斋。
宁缺和桑桑默默的走到徐信面前，这位书院的十三先生，颤抖的翻开徐信调查关于宁贤、李三娘两人的生平，当世还存在的亲眷情况。
事实上若是宁缺自己去查，或许早就能查到一些东西，但他不能，也不敢。任何的调查行为，都会留下相应的痕迹，尤其是宁缺所拥有的渠道并不算多，更是容易被人掌握到讯息。
就比如宁缺杀死御史张贻琦，前军中文书鉴定师颜肃卿，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这些人的事情，其实已经被许世、夏侯这些人调查的差不多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根据前后行程情况的变化，他们基本都猜到，是宁缺杀了这些人。
但不论是夏侯还是许世，都没有调查到宁缺的身世，只因为这些大人物们固执的认为，宁缺应该有一个良好的出身，他应该是宣威将军林光远的儿子。
将军之子的复仇，多么具有传奇性啊！就因为这样讽刺的认知，这些大人物们，包括皇帝李仲易，照着林光远之子的方向查下去，最后都是查不到真正的真相。
“谢谢！”
宁缺翻阅完关于自己父母亲眷的生平，得知自己尚有几个表亲在世之后，缓缓和上情报，闭上眼睛，忍住让自己眼角的泪水不要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宁贤和李三娘，只是昊天世界黎民众生中不起眼的两个，哪怕在宣威将军府灭门一案中，他们也只是归属于那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一众仆役当中，除却宁缺之外，没有人记得他们。
长安大人物们提起这个案子，第一印象总是林光远夫妇，再或者林光远麾下的校尉、属官、文员……
“你的身世，其实还是小事，反倒是桑桑，你想要认回自己的父母吗！”
徐信将关于桑桑身世的一些线索递给小姑娘，顺带又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我的建议是，当做不知道吧！反正隔的不远，都是能见到的。”
“桑桑到底有什么问题？”
宁缺看着徐信，认真的问道。
从徐信语言习惯透露出的一些细节，他其实已经猜到对面这人和他有些同样的来历，他估摸着徐信应该也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但两人谁都没有率先摊牌。
老乡见老乡，可能不会是两眼泪汪汪，而是见面捅一刀。
这没有摊牌还有点转圜余地，摊牌了可能就会说破一些事情，那样子对大家都不好。
“不能说！就好像月亮是什么一样，也不能说。”
徐信玩谜语人那套，但他也说的是真话，这些先知先觉的关键信息，他绝不能透露给旁人知道，因为这是他破局昊天和夫子棋盘的关键。
“谢谢！”
桑桑也和宁缺一样向徐信道谢，不管徐信有什么目的，他调查出来的这两份身世卷宗，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你们不用谢我谢的这么快，说不定以后还会恨我来着。”
“我查这些东西，还有利用一些情报布局，以后可能会对伱们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我们的立场和利益诉求是不同的。”
“桑桑，真的不考虑，踢了宁缺，来跟我吗！”
徐信又一次尝试撬墙角，这回还是当着宁缺的面。
“你过分了啊！”
宁缺脸皮一动，略歪的嘴角也有些抽搐，要不是打不过徐信，他高低要叫眼前的美男子留下些什么。
宁缺接着又是说道：“另外，你也说了，我们的立场不同，以后要是我对你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好啊，我等着。”
徐信脸上挂满了笑容，又是指了指桑桑平日喜欢藏东西的某个地方，说道：“颜瑟大师给你留下了惊神阵的阵眼杵，你可以拿着它去找李仲易，他会带你去接手惊神阵。”
桑桑连忙过去把东西取出来，而宁缺则是瞅着徐信说道：“我说，皇帝陛下好歹是李渔的父亲，你高低得尊重下人家，叫声岳父才合适吧！”
“我和李渔是无媒走肾，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要在乎那么多细节。”
徐信撇了宁缺一眼，说道：“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皇帝拜了把子，你小子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这手段还嫩了点。”
“少爷，给……”
桑桑将一个被布裹紧的东西交给宁缺，布是桑桑用来纳鞋底用的粗布，很结实，桑桑裹了很多层，所以宁缺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上面的布全部解开，一个杵状的物事，平静地躺在粗布上。
这个杵的材料有些奇特，似乎是金属，又似乎是石头，隐隐散发着寒冷的味道，表面却是温润如玉，上面镌刻着繁复的花纹。
数十年间，这阵眼杵一直由颜瑟大师保存。
在与卫光明决战之前，颜瑟把这东西交给了桑桑，让她转交给宁缺。
宁缺伸手握住那根杵，感受着掌间传来的微凉温润触感，脸上有淡淡的追忆神思，他想起了颜瑟。
“你还是早点带着这东西去见皇帝吧，因为颜瑟的死，惊神阵无人主持，长安这段时间可谓风声鹤唳。”
徐信说完就转身，临走时丢下最后一句话，“另外，我也很期待惊神阵重启的画面。”
徐信离开了老笔斋，离开了临四十七巷，自城东往城南而去，回到了自己的别苑，大河国墨池苑的一群莺莺燕燕都在这儿住着，作为唯一的男性，徐信过得小日子自然是极妙。
每日不是水珠紧着伺候，就是天猫女贴身照料，再不然和一群漂亮姑娘玩捉迷藏，这样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这一日，徐信正在醉生梦死般享乐捉迷藏，刚捉到软乎乎的莫山山准备趁机上垒，忽然他感到一股强劲的能量波动席卷过整个长安，连忙扯下了蒙着眼睛的手帕，看向朱雀大街的方向。
“好神骏的朱雀，昊天世界真的有这种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