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前,他身上的盔甲瞬间变得无比明亮。
枪芒如聚,许世长枪洞穿虚空,向着卫光明直直的刺来,哪怕是桑桑也来不及阻挡。
一场狂暴的飓风,在白雪中升起,卷起一层雪花。
一路南行,桑桑最清楚现在卫光明的状态,伤势不是一般的重,每次动手几乎都是以生命为代价。
在卫光明的身体之中,始终燃烧着一种奇特的物质,那种物质化作手掌,强行将卫光明托举着,不让他倒下。
夫子捏碎了卫光明骨头,又强行吊着他的一口气,本在夫子被困棋盘后,他身体之中的天魔界,就应该跟着爆开的,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信仰之力,保护着天魔界,强行吊着一口气。
信仰昊天的人,有昊天的庇佑,而没有信仰的人,绝不会被庇护。
卫光明虽说也信仰昊天,可并不会受到庇护,因为卫光明有私心,被世间许多的普通人信仰,甚至许多人,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想到卫光明,他们不会忘记是谁让他们吃饱饭。
桑桑是世间无数信仰组成,她不想让宁缺死,宁缺便总是能死里逃生。
观主是昊天世界最大的信徒,昊天便庇护着他,让他哪怕面对任何危险的时候,总是留有一线生机,就像面对夫子,他败了,却不会死,因为昊天不想让他死。
卫光明一样,世上有太多的普通人心心念着他,在夫子被困棋盘之后,他仍旧可以保留着一条命。
长安城外,卫光明将天魔界,强行转移到了桑桑的身体之中。
卫光明本以为他会进入和佛祖类似的状态,达到真正的涅槃,事实却并非如此。
信仰之力很强,昊天可以赐予人永生,因为它是信仰的集大成者,它的喜怒关乎着整个昊天世界,只要他不想让谁死,那个人便不会死,除非昊天先死了。
对于修行者来说,断肢重生是不可能的,但对于昊天来说,这非常的简单。
卫光明能活下来,也是利用了信仰之力,他在天坑的世界得了莲池操控信仰之力的手段,成为了真正的人间之佛,想要杀死他,便需要彻底的摧毁掉卫光明的生机,若不然世上的信仰之力,便会帮助他复苏。
桑桑学了剑法,卫光明自然也懂得剑法,他握住了柳白的剑,释放出来的便是大河剑意,只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出去。
这是卫光明给桑桑出的一道题,桑桑思考的时间很短暂,便得出了答案,因为卫光明教了他很多,而且他学的很认真,每字每句都不曾忘记。
卫光明曾说过,战斗力最重要就是反守为攻的那一瞬,如果能够做到真正的出其不意,那么再强大的对手,也可能会败。
许世长枪刺出,看似因为卫光明的动作,因为警惕与不安,被迫的行为,但其实也是顺势而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出其不意,想要杀死卫光明这样的强者,许世在出枪之前便算到了所有的细节。
桑桑的视线落在长枪上,任何一个修行者在反守为攻的那一瞬间,总要付出更多的心力,那么这时候也最容易露出破绽,强大到近乎完美的敌人,唯有这一刻,变得不再完美。
桑桑的眼睛明亮起来,因为许世长枪刺出,也因为渐盛的晨光。
“光明神术!”
虚空嗡嗡的颤动,带着雪地里的所有晨光,都凝聚在一点,光明之花绽放着,向着许世激射过去。
知命巅峰念力无双,在他的领域内,他的破绽又岂是那么容易看得出来。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桑桑。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
桑桑身体之中的昊天意志哪怕被压制了,她的眼光总不会错。
后发先至,桑桑的攻击落在许世的身上,让他的念力一阵紊乱,那迎面刺来的长枪力量一阵削弱,被卫光明如赶苍蝇一般,随意的扇走掉落在雪地里。
噗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泄露了,紧接着便是光明绽放,笼罩在许世的身上,似乎是要把他燃起来。
后退几步,周身念力裹挟着天地元气,疯狂凝结,阻拦着光明降临。
“真不愧是冥王之子,转守为攻,就算是同境界的其他强者,也不一定能成功的找到我的破绽,却被你找到了。”
知命境界的修行者,并没有那么容易击败,尤其是许世这样的人,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五境之上。
只是一个瞬间,长枪便再度随着念力激射,目标便是桑桑的头颅。
单纯比力量,桑桑自然不是许世的对手,而她的背后是卫光明和柳白,她也不能躲开,一柄铁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这是柳白的剑,这是真正的强者之剑。
一剑挥出,带着凛冽剑气直冲而上,仿佛可以劈断山河一般,这样的威势让许世感到一股寒意侵袭。
空气冷冽,寒意刺骨,枯骨般挺立的老树虬枝在北风里摇曳不止,尖锐的呼啸声犹如野兽在耳畔嘶吼,天地一色,显得苍茫而萧瑟。
往南的山道上,一名红衣女子仗剑而立,穿着一件轻柔简约的红色滚金色云纹边的衣裙,腰间束着金色的腰带,眉心画着一抹鲜红的光明花,女子手握起舞,神色明媚端庄,却多了一丝傲然凌厉,她身上完全不同于任何女子的凛冽气势和挥手挥剑的洒脱英气,让人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纵横沙场的名将,真是昔传佳人舞,一剑动四方。
三个多月来,叶红鱼一直都在找寻卫光明。
柳白出手的战斗的波动,她自然也看清了,并且一直都在向着战场靠近,只是有人拦着她的路。
与红衣女子相对的位置,一个身穿古朴僧袍的老僧直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沧桑,眼窝深陷,双手合十,一副悲悯模样。
叶红鱼不耐烦的说道:“老和尚,你拦着我做什么!”
黄杨大师说道:“贫僧是在救施主的性命。”
叶红鱼说道:“我的命,我自己说的算,何需你来多管闲事!”
黄杨大师说道:“光明消亡,总需要留下传人,比起其他人,我更看重伱。”
叶红鱼是唐国的选择,她是一个战斗狂人,并且天赋绝佳,未来若是能成长起来,必然是西陵的一个大敌,她是卫光明的弟子,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会响应号召,而她并不擅长经营,光明殿在她的手中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不会让大唐为难。
面对任何一个修行者,叶红鱼都有战斗的勇气,可惜在她对面的人是黄杨大师,是佛宗大能,叶红鱼的很多手段都无法奏效,黄杨就像是一个背着龟壳的巨大乌龟,防御无双的同时,他的移动速度也不慢,一直阻拦着叶红鱼的脚步。
叶红鱼说道:“光明殿还有许多人比我更强,大师的实力这么厉害,也许,你应该去拦住那些人。”
黄杨摇摇头,说道:“我说了,我这是在保护你,观主已经出手,这世上已经找不出比柳白更强的人,他也入了局,所以说,光明殿的其他人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别忘了,桃山还有后山。”
叶红鱼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住肋一下蹿上来,她怒了,因为黄杨说的对,身为道门的弟子,她很清楚道门真正的实力。
昔日有夫子压着,后山的那些人一直不敢走出来,而今夫子被困棋盘,道门原本藏着的诸多底蕴一定会爆发出来,杀死卫光明的可能性极大。
叶红鱼有一种无力感,世人都赞美她为道痴,是修行界奇才,可唯有她知道,她太过于渺小,总是被庇护在卫光明的羽翼下。
叶红鱼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但你并不清楚光明究竟代表着什么,所以我选择出剑。”
“你若是拦着,便不是在保护我的性命,而是谋杀光明大神官的弟子。”
“哪怕老师死了,我也死了,可这世上仍旧会有许多人信仰光明,到时候你黄杨大师,便会受到千万人的唾弃。”
黄杨大师的脸皮稍稍波动,让叶红鱼捕捉到了这一丝的变化。
黄杨曾经是悬空寺的僧人,厌恶天坑,又不喜月轮国的法,于是便开始了游历,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人,就像是岐山一般,他也是一个心善的人,同时他在意自己的名声。
从极北荒原归来后,认识了现在的唐王,黄杨留在了长安城,凭借着书院的威势,他终于敢将自己心中的佛法宣扬出来,他无疑是想要成为和颜瑟一般的人物,成为大唐的第一佛,成就堪比佛祖的成就。
出手对付卫光明的人,都是不在乎名声的人,夫子离开这个世界之后,颜瑟便是唐国的世外之人,他的声誉已然无所谓,观主也是世外之人,他们并不在乎世俗对于他们的看法。
许世是镇国大将军,他的眼中都是大唐,名声与否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且他本就病重,寿元不多,不怕万世的骂名,并无所谓。
黄杨大师不一样,他不想背负骂名,所以他绝不能杀死叶红鱼。
叶红鱼一剑挥出,便是万千剑芒齐现,这些光芒汇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剑,那柄光剑足有百丈之高,仿佛要捅破天际似的,直接朝着黄杨刺去。
黄杨手中佛珠颤动,迅速的激射出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他笼罩其中。
“樊笼!”
伴随着叶红鱼的一声轻喝,她手中的长剑迸发出无穷光华,仿若九天之上的星辰坠入人间一般,璀璨夺目到了极点,而后光华化作了万千剑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如同一片片星辰之光洒落。
数十颗佛珠,嗤嗤破空而去。
虚空出现数十个浑圆的洞口,似乎是要崩裂开。
樊笼笼罩着方圆数十丈,被佛珠的力量阻拦住,无法继续收缩。
不远处有道垮塌的山石,烟尘微起,那些佛珠的温度很高,虽然没有燃烧,触着樊笼却散发出一阵剧烈的火焰。
不远处,叶红鱼痛苦的扶着胸口,手掌间全是鲜血。
她看着前方的樊笼,声音微颤道:“黄杨大师,你我换命,如何?”
黄杨震惊,他沉默着,叶红鱼只是知命上境的修行者,而他是知命巅峰,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叶红鱼这句话并非说笑,她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
“叶红鱼,何苦呢?”
叶红鱼说道:“你也说了,我老师必死,你又在坚持什么?你真觉得,我会听你的,留在这里么?”
黄杨大师说道:“你哥哥叶苏是观主的弟子,道门当代的天下行走,昔日你为了叶苏,将陈皮皮逼来了书院,而今观主要杀了卫光明,你哥哥叶苏势必也站在观主的一方,你若去了那里,岂不是站在了你哥哥的对立面,你若是死了,你哥哥叶苏也从此断绝了观主之位。”
叶红鱼说道:“你错了,陈皮皮入书院,是他自己要去,他若是不想,又岂是我能逼走的,也许他早就心生向往了,至于说我哥哥,他有自己的路,历任的观主,并不是成为了天下行走便能做到,我哥哥会有他自己的道,我死了又如何。”
黄杨大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一直很疼你,你若是死了,他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叶红鱼说道:“黄杨大师,其他的事情,也许可能发生,但我哥哥疼我这一点,你也许猜错了,我们都是修行者,一生为道,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黄杨大师说道:“既然你说,一心为道,卫光明必死的局,你又何必要去。”
叶红鱼说道:“老师与我有传道之恩,若是不报,道心不稳,未来何以入大道,不如与老师同去。”
樊笼和佛珠交织着,散发出极大的能量,叶红鱼的状态越发的差,黄杨也是一副强撑着的模样。
“真不愧是道门的樊笼大阵!”
叶红鱼所说的同归于尽可能性不大,境界摆在那里,不过杀死叶红鱼之后,黄杨得不到什么好处,他可能身受重伤,然后被一些人顺手除掉,黄杨对于大唐来说,非常重要,道门不守规矩对他出手,也未尝没有可能。
第168章 桑桑杀许世,李慢慢现身
桑桑的战斗天赋极强,凭着天算之力一再抓到许世的破绽,使得许世一退再退。
一切发生的很快,只是瞬息之间,晨光微闪,残影再现,许世仿佛变成了无数个人,无数长枪从不同的方向冲刺,向着桑桑的头颅洞穿而来。
桑桑仿佛就在他的身前静止不动,却有无数剑影横在身前。
连绵不绝的撞击声音,直至此时才响起,仿佛一连串雷鸣,绽放在雪原里。
许世的枪太快,如果桑桑凭借着她本身的实力,断然无法接下,只是许世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少女竟然有如此古怪的手段,凭借着天算之法,硬生生的提前计算好了所有的危险。
这并不是结束,许世的枪芒残影同时敛没,归为本体,只见他刺向桑桑的一枪竟斜掠而下,向着桑桑的心口划落。
枪落之际,许世的目光变得十分冷漠,仿佛在问桑桑,这一枪堪比五境之上,你如何挡得下,哪怕你算到了要落在这里,也决然无法抵挡这股恐怖的威势。
桑桑感到呼吸困难,连思考都仿佛变得缓慢起来,她手中的铁剑斜着划上。
这哪里是什么枪法,明明就是一柄长刀,桑桑的铁剑无法突破,无法刺入对方的身体,经验上的差距,似乎难以弥补。
好在卫光明还在她的身后,他看着许世,平静的眼光就像是秋水洗过的剑。
只是被看着,许世便感到一股刺痛。
桑桑的铁剑随之而去,向着许世的左肩落下。
许世神情微凛,他凭着高妙的手法构建起属于他的枪道领域,谁能想到,卫光明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他的领域险些溃散,即将落在桑桑身上的枪头也落了空。
但他并不担心,卫光明没有直接杀死他,说明他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要更重,剑意虽强,却没有念力和天地元气支撑,作为知命巅峰的强者,加上他的盔甲,绝不是桑桑这个小女孩能击破的,所以他未加思索,决定快些结束这场战斗。
许世从他出手开始,便是决心赴死,他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他打算不再理会桑桑的剑。
枪尖刺破虚空,直接迎着桑桑的剑,可这一枪的路线,却是迎着卫光明的方向。
这场战斗之所以进行到这种地步,桑桑的天算,无疑是非常关键,并且她远超年龄的实力与沉稳心态也占据了很大的作用,最后才是卫光明的帮助。
战斗不多时,桑桑的实力竟有所提升,越战越勇。
许世很清楚,再拖下去,桑桑的实力会变得更强,他再想要刺杀卫光明便不可能了。
噗哧一声轻响,桑桑手中的铁剑刺穿了许世身上明亮的盔甲,破了他坚硬如铁石的身躯,就像是一场风暴般继续前行,似乎要摧毁剑锋之前的一切事物。
声音夹杂着震惊与痛楚的狂啸。
桑桑手中的剑,是柳白的剑,上面凝着柳白的剑意,世上没有什么不能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