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742章 檀香木盒子
回到书房的沙发前，李老爷子手里却是抱着个檀香木盒子。
那盒子瞧着就是手掌高，小臂长短，应该是旧时代女性的那种梳妆盒。李乐生抱着它，却像是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周游磨药的手顿了顿，等着老爷子的下文。
“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桌上，这才在沙发上重新坐好，抬头看着周游眼里的疑惑，不由的笑了，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其实啊，如果不是今天看到童心，我也差不多快要忘记了。”
老爷子的目光凝视着桌上的檀木盒子，目光又像透过了盒子，落在了虚空。
周游知道，那应该是老爷子心底最为深刻的记忆。
“老爷子似乎也有段难忘的过往啊。”慢慢研磨着药材的周游，在心里这么想着。
正当周游看着老爷子神思飘落，打定主意继续等着下去之际，老爷子叹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想让小游你看的，就是这盒子里面的照片。”
听了老爷子的话，周游只是有点诧异，可当看到老爷子小心翼翼拿出来的照片时，不由的眉尖轻轻挑了挑。
“看着像吧。”老爷子很满意周游的诧异，眼中带着怀念的笑问。
不能怪周游诧异，那照片看着像是四五十年代的那种初代相机的产物，虽然被珍藏在相框里面，可玻璃的镜面，依旧能够看出那照片边缘泛黄的痕迹，就像是时光的证明。
然而老照片虽然珍贵，可是让周游诧异的，却是照片上的人，虽然衣衫和神情都有所不同，但还是错眼看去，竟然有七分像是童心。
“这是……”周游终于放下了捣药的手，接过相框。
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很容易就发现，照片上的人并不是童心。
“老爷子，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啊。”周游还在打量着相片上的人，有点猜测的试探了句。
照片上的人站在梧桐树下，大概二十五六年纪，有着童心绝对没有的气质，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医者闲适从容的气度，仅仅是袖手而笑里面，就仿佛带上了那个以中医中药为主的时代缩影。
说实话，照片上的人，因着那份气度，虽然已经和童心错开了八分，和老爷子还有几分相似的，当然，是指气质上的，那种中医的从容淡泊。
当然如果照片上的人和童心同时站在周游的面前，或许会让人认为是兄弟或者父子，但是只看着照片，再对比童心，也就只有几分的相似罢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被周游气笑了：“那是我故人之子。”
周游琢磨了下老爷子的态度，怎么想怎么不对，摇摇头，弯起嘴角笑着重复了下：“哦，故人啊？”
嘿，这个里面有情况啊！周游贼笑着看老爷子，挤眉弄眼的样子让老爷子摇头失笑。
“其实更准确的来说，他是这个檀木盒子主人的儿子。”
“咦？”这和想的剧情不一样啊！
周游原本还以为是老爷子的儿子呢，瞅他那宝贝劲，结果只是替人保管的？
“小游，”老爷子摩弄着檀木盒子，开门见山地问周游道：“你想要知道这个人吗？”
“老爷子，耍心眼啦。”周游原本要点的头顿了下，然后反应过来般，笑看着李乐生。
“小游啊，认识这么长时间，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老爷子淡淡的笑里夹杂着几分伤感，拿着相框的手，也微微的发着抖：“这是老头子我的心结，几十年了，原本我以为要带到棺材里，却没想到……”
周游线条明晰的唇角，抿了下：“老爷子，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更难受，童心的情况有些特殊，这样吧，您先说着，如果到时候还是想要知道的话，那我也简单跟你说说就是了。”
“特殊？”老爷子微微一惊，知道周游这么说，只怕童心的来历不简单了。转念又想，也罢，这段往事他压在了心底难么长的时间，也该是时候找个能说出来的人。
周游给老爷子添了热茶，重新拿起药材，轻轻的研磨起来，并没有催促老爷子快些说的意思。
“我接触中医的时候，比现在的童心还要小点。”老爷子喝了口热茶，才缓缓道：“那个时候还是个军阀混乱的时代，中医因为时局混乱，真正去学的人，很少，毕竟老百姓朝不保夕的，谁还会去学那填不饱肚子的东西。”
看了看周游安静的倾听，老爷子的神色也从回忆的伤感变得宁静起来：“可那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年代，小游啊，你的医术很好，制的药也好，然而我却见过更好的。”
“制药方面吗？还是……”周游一下子感兴趣起来，作为名中医，《神农医经》已经是周游平生所知的最好，也许现在的自己还没能学会两层，可他相信，自己的余生，足以好好研究了，可好好研究是好好研究的事情，如果有个人能够指点迷津的话。
老爷子看着周游认真起来的神色，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百年难遇的大雨，江口决堤，洪涝后，粮食几乎是颗粒无收，这片地区可以说是饿殍遍野。”
“七三大灾？”周游隐隐记得，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似乎有那么段饿殍遍野的岁月。
“比七三年那个要严重的多了，说来我也是那一年出的师，因为我师父为了救治洪涝导致的瘟疫，自己也感染上。去世前，我师父将这个檀木盒子交给了我，说是要交给给他外出求学的女儿。”
难得说起往事，老爷子是带着丝回忆的安然：“师父的女儿是个真正的医者，医者仁心，我佩服更敬重，同她一起为师父守孝三年，也时常研讨医术。”
“咦，老爷子的初恋情人吗？”周游一个不留神问出了声。
“她在师门，是有爱人的，那是个真正为了人命可以倾尽家财的人。”
第743章 离奇身世
老爷子的语气是平谈的：“他们后来还有了个儿子，就是你看到的这照片上的人。”
周游估摸着老爷子是暗恋了，听着人娶妻生子，忽然敏锐的察觉有什么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那现在他们？”
“孝期结束后，我跟着去了她们的师门，看着他们拜堂成亲后，便回到了师父的医馆，”老爷子说到这儿眸色一凝，许久后才缓缓道：“我守着医馆，年节时与她通信，知道她过的安好，还有了个健康的儿子。
这份安好直到十年后，突然断了联系，我把她当成亲人，就这么突然断了联系实在不能安心。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去她师门时，她却忽然风尘仆仆带着儿子回来了。
没有说师门发生的事情，她的身体十分糟糕，脉象显示的是油尽灯枯症状。我医治不好她，翻遍医典才查寻到，那是从胎里就带来的病根，本该活不过成年，可是却偏偏有人能够为她调制得当，数十年的调理下来，甚至能够嫁人生子，想来这也是师父把她送去师门的原因了。”
“那既然是先天所带的疾病？是怎么控制病情的呢？老爷子你也说，她既然自己也是学医的，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周游作为医者的好奇，实在是忍不住的提问。
老爷子摇头：“我当时也问了，可她回答只说是蛊后，就没有再说其他了。还说孩子的父亲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临终前，她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说孩子名叫林安，只希望他一生平安。”
“林安就是童心的……”周游看着照片上的林安。
“我不知道，她去世后，我便把林安带大，那孩子很是乖巧懂事，我和他相依为命的活着，发现那孩子对医学很有天赋后，便也教着他学医。
林安十八岁后，突然和我说，他想要报考医科大学，那时的大学才刚从混乱里恢复，报考的人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可是那孩子却考上了。”老爷子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意：“我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出去对他更有好处。”
“他和他母亲一样的聪明，对我很好，哪怕是在外面念书，也时时和我通讯，甚至逢年过节都会寄东西给我。他大学毕业那年，我却因为意外摔伤，不能前去看他的毕业。”
“他知道我摔伤后，便寄回来了张照片，说是考完试就回来看我，还会给我个惊喜，让我好好养伤，别操心医馆。”老爷子说到这里忍不住眼中泛起了泪光：“那真是非常懂事的孩子，可惜，那张照片却成了他跟我最后联络的东西。”
那个年代，通讯不便，交通更是不方便，周游从老爷子的神情语气中，有种不好的猜想，果然，就听老爷子道：“原本几乎月月都会有的联系，忽然断了，因为有他母亲的事情在前面，这次我几乎是没了联系后，就立刻动身去了他的学校，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那是我唯一一次麻烦秦老头，我在那找了一年，可惜什么消息也没有。”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了呢？”周游不能理解，就算十几年前还没有现在的科技发达，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也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老爷子的眼中带着哀伤，语气低沉：“是啊，可惜我找了这么多年，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好的坏的，直到今天看到童心。”
“小游啊，你不告诉我的事情，我能理解，老头子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可是……”老爷子将打开的檀木盒子推到周游面前，里面是满满手书信件，几乎凝结成老爷子半生的缩影。
周游凝眉，静静地沉思了会，看着因为焦虑，无意识地摩弄着相框的老爷子。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童心应该也是不知道他自己身世的。”周游皱眉，看着老爷子期望的脸，有些不忍的将童心的事情，大致的说了遍。
“照你说的，”老爷子听完闭了闭眼睛，震惊在倭国残忍的忍者培养里，许久后才有些虚弱的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教养童心的人了，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么……”
“他们是？”听了老爷子的话，周游心头微震，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只是猜测的问：“是林安母亲的师门？”
老爷子的眸中，露出丝怀念之色：“你猜的没错，当年我们等师父孝期过后，我就随着她回了师门。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仙境似得的地方，还有那样惊才绝艳的不似凡人的人物。”
“进去之前，她就和我说，因为师门规定，进去后，凡所看所听，皆不得外传，现在想想，还恍如场梦。”不等周游问那是什么地方，老爷子便将手里的相框放回了檀木盒子里，岔开话题：“对了小游，听你说童心这情况，的确是不适合留在医馆了，可是小游啊，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常带童心回来，至少等有合适的机会时，让我把这个盒子交还给他。”
周游知道老爷子应该是不愿意，或者因为那个师门所下的规定，所以不会再吐露更多关于师门的细节，周游便也只是深深看了老爷子一眼，而后点头答应道：“好。”
老爷子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抱起檀木盒子瞅了他半晌，突然笑起来，道：“小游啊，老头子我不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情况，可是相信老头子的眼光，能将一个忍者杀手教导成童心这样质朴的人，不会太坏。”
“呃……”周游被猜中心思，有些微的不自在：“是我多心了。”
将檀木盒子锁回了柜子中，老爷子背着手，边慢悠悠的踱步回来，边慢悠悠的说：“小游，老头子看的出来你最近似乎遇到麻烦。”
“是的，”周游抹了把脸，心中是真的把李乐生当成长辈，所以也不瞒他：“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您说，虽然不惧什么，却怕身边的麻烦牵连仁心医馆，所以对于医馆添置人手还是先缓缓吧。”
第744章 悟性极高
老爷子冷笑了声，似有些不太赞同：“你想做什么便放开手脚去做，我老头子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是随便个阿猫阿狗就能拿捏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周游不否认老爷子的人脉，正人君子可以用符合逻辑的方法欺骗，而老爷子正是君子。
看着周游露出些许寒意的眼睛，老爷子笑了笑：“后面还有句话叫‘难罔以非其道’。”
见周游的面色还有些冷硬，老爷子像是解决了桩心事，纵然上午有所惊吓，此时却全然忘了，笑吟吟道：“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我一把老骨头，纵然有人要针对，守着医馆，我也无憾了，只是将来，还是希望你能别让这历经变迁的医馆埋没。”
“老爷子，”周游慢慢的将研磨好的药材封装如茶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不会天真的还去想着世事安好。”
明明是血腥杀戮的道路，还幻想成童话，那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你能这么说，”老爷子苍老的脸上露出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说明小游还没有遇到让你安好的人。”
周游不以为意：“安好？老爷子，现在不是你们那个年代啦，都市多少男女是将就着过日子的，能够找个喜欢的就不错了，就像是小琳。”
什么叫做安好，如何奢望安好。
想到秦琳那小妞，周游索性把认识的小妮子们都过了遍，苏钰的可人、陈暖的居家，任慧的干练，谢云的艳丽，甚至刁蛮的任秋，周游虽然不知道老爷子说的“安好”是什么意思，却也本能的明白，相处的来也好，相处不来也罢，都是没有办法和老爷子说的安好挂钩的。
老爷子的话，打断了周游的沉思。
“小游你要记住，这世上，有些人虽然玩耍机心，可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够做朋友，而有些人，心思坦然活得精彩，却让人怎么也够不上，就像是两个世界。”老爷子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视线落在虚空，又像是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与其去勉强，不如回退一步，过自己的日子。”
“老爷子是在说那个师门吗？”周游浓眉微皱，其实很难理解，当年老爷子既然去了那个师门，冲着给那里的评语，就算喜欢的人结婚了，留在师门也不错啊，而且记了大半辈子的人，周游不相信老爷子没有不甘心。
“我刚才所说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老爷子露出个笑，静静道：“当有一天你能够遇到个能够久处心安的人，就会知道，对方过得好，便能心安，便是安好了。”
周游低下头，细细的品了老爷子的这番话。隐约的他能知道，老爷子说的就是林安的母亲。
“你是个悟性极高的人。”老爷子一笑。
“我不懂。”悟性极高的周游，还是领会不到老爷子话中说的那种意思，干脆坦然的摇头。
老爷子也不勉强，正想着要不要说两句家常话，缓解气氛，就听周游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周游抬起双眸，抱歉道：“老爷子……”
“你有事要忙了吧，不用担心医馆忙你的去吧。”
老爷子坦坦然地态度，让周游也笑了，点头保证道：“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带童心过来的。”
李乐生原本是打算这就出书房了的，但听周游这么说后，旋即又改了主意，静静地看着周游：“小游，你能告诉老头子我，是在哪里遇到童心的吗？”
“老爷子，”周游心中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却只能装成不懂，面上带着微笑的明知故问：“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也许童心不知道，可相关联的人也许会有所了解。”老爷子声音里有着叹息：“我终究还是想要知道林安那孩子，是不是还好，当年销声匿迹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可是他如果真的有了童心这个血脉的话……”
周游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立即道：“告诉我童心过往的人，绝非泛泛之辈，老爷子你放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打听清楚的。”
老爷子也是个识趣的人，知道跟周游有所接触的，都不是自己这么个老头子能够探问的身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因为看着传来消息的手机而落后了老爷子两步的周游，快速的回复了信息后，抬头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这是拆家啦？”老爷子看着满地细条细条的机械块，笑吟吟的开口问苏亮，眼睛却是和蔼的看向了童心。
童心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专心的拆着手里最后牛眼那么大的块机械。
“童心，你是在这里呆着，还是和我一起出门？”周游虽然弄不明白童心在做什么，可是看到苏亮惊讶的眼睛都不眨的样子，脑中忽然闪过个年头，但立刻就被他自己否认了。
“马上。”童心手上微微用力，手上那个牛眼大小的机械就分成了两段，而后就见他从里面倒出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后，就开始将满地的机械拼装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听周游说要走，童心拼装的速度非常快，也因为太过快速的动作，甚至在空气中带出了残影。
不说眼睛发光的苏亮，就连陈暖和苏钰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周游也有些惊奇，却在老爷子和蔼的笑意里，镇定了下来。
“好了，给你。”
如果说童心从吃完饭一直拆卸到周游和老爷子的谈话结束，那么装机械的速度却只有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