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知道故魂现在心神震荡，横竖现在彼此神魂融合了，与其遮着藏着说谎去让她猜测，还不如坦白从宽：“说实话，阿故，在被红线蛊毒折磨，尤其是在知道生生世世都摆脱不开后，前往擎天柱是我最好的选择，不过到底会心生怨怼。”
“所以你将月邪困在时光幻境里面，让她时时刻刻面对魔帝被封神河之下……”
当年因果缘起，纵然心性淡漠如宗主，此时也有点儿意兴阑珊的惫倦起来。
周游笑了下：“我知道通透如你，肯定是看破不说破的。只是你向来心软，竟然松口允诺。”
曾经让他醋海翻云的凤冠霞帔，现在对于周游来说，却属于真正心动的开始。
当年这人明明知道是身中红线蛊毒的自己借魔妃之手，去布局蛊惑了十恶不赦之徒，知晓他将月邪永生永世困在时光幻境里面，还给她轮回石这个假希望，让她连死都不能。
“九重之巅约你喝酒，我知道，你是想要了结当年因果，但是阿故你知不知道，当我知晓你明明全都看在眼里，却只是将天下道义交付，转身准备进入擎天柱中，以身死道消来换一场太平的时候，简直惊讶极了。”
人总是这样，喜欢以己度人，当年的邪帝或许曾经在千刃崖下对那抹初见青衣悸动过，所以轻而易举给出夜魂草，所以答应神河封魔，所以哪怕引来夜魂震动，也不过是自己担下责任，说是主动离开夜壁，重寻一条自己的道。
其实作为一个天之骄子惯了的人，那种被流放的心情，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所以当年与世无争的夜壁守护人那颗无垢之心轻易就被七情六欲感染，有长生道者这半个师傅在旁教导还好，一剑光寒的剑道传承之后，等到周游还未曾情根深种，那袭青衣已经有了离开之意。
不想再被放逐驱赶的他，与其被抛弃，不如主动离开。
那所谓误会，不过是化被动为主动而已。
少年人的欢喜总是单薄的，所以当年周游动心动的不认真，长生道者自然也没当真，及时抽身而退离开。
直至少年飞扬跋扈的挑衅雷劫，却被差点儿劈散，只能与九皇子交易，不信因果的周游，撩拨小将军动情之后又轻易离开，寿与天齐埋下后来因果，欠下晴儿与日青青不说，还因此被月邪利用下了红线蛊毒。
幻境种种不堪回首，等到时过境迁之后，即便转世轮回，记忆被抹消，周游本能中，最留恋的还是当年与宗主那纯粹的相遇相知。
“当年中了红线蛊毒之后，我将咱们一起发现的傀儡蛊留下，毕竟那是唯一能够蚕食神魂之中蛊虫的东西，可九重之巅后，你想了解因果，应允下来，我却舍不得了。”
当年种种剖析开来，不是宗主无心无情，而是邪帝的风流潇洒，虚情假意，又怎么攀得上那颗通透强悍的七窍玲珑心呢！
“所以在敢算计我的月邪困在时光幻境里面后，我又不甘心与你因果就此了结。”
因为登上九冥，成为邪帝至尊，世间人心的贪嗔痴恨看遍，所以更对红尘之外的那抹青衣不能放手。
就像故魂从来不会主动与周游说起过往因果恩怨，却也不阻止他自己去发现寻找。
若没有神魂相交，周游也永远都不会将曾经心思在故魂面前剖析。
“是你在我的坟头墓碑上刻下了未亡人的。”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好心虚，事实就是如此，可现在周游故魂那双眼睛看着，就还是忍不住的心虚……
其实将故魂压在身下，周游不仅仅是心虚，心跳还乱掉了好几拍。
听着周游这坦荡荡承认“是啊，我就是算计你，还是你亲手送上把柄”的言辞。如果现在换成故魂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早就破口大骂了。
奈何不管是曾经的洪荒长生道者，还是现在蓬莱宗主，向来都不会去争口舌之利。
故魂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眼底原本的情绪，此时都好似水月镜花的幻影般，风吹之后，水波无痕到轻易都抹去。
“你就没有想再问的了？”
明明对方不曾嘶声力竭的怒喝，也不曾愤而打骂，被这样算计，神魂相交可不仅仅只是四个字而已。故魂的沉默平静，让周游心头微颤。
其实不管邪帝也好，泣鬼神医也罢，没舍得对宗主动手，诳她进入这深渊阵心，一来是对方修为太过强悍，所谓一力降十会，二来其实也舍不得。
对方看得太过通透，所有阴谋诡计的针对都能轻易化解，连最难的情劫因果都能不欠不动心……周游苦笑了下，故魂不开口问，他却忍不住要说：
“神魂相交，是后来我成了泣鬼神医之后研究的，毕生心血，将那蛊千年改换，然而这玩意到底浊污为虫，我宁可就在蓬莱守着你，也下不下决心让你下这深渊阵心。”
其实这些事情，周游觉得通透聪明如宗主，又怎么会不知道了，只是她向来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可仿佛是要将那份心虚掩盖，于是故魂越是沉默，周游就越是想要和她说话。
“我知道了。”她声音依旧如风过林水过石。
最初的彷徨迷惘之后，故魂到底冷静下来，过往的事情已经过去，她没有翻旧账的习惯。
没有再试图推开周游，安定了下心神后，故魂才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第2724章 技高一筹的周游
“神魂相交的事情，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其实泣鬼神医手段说白了就是将癞蛤子想吃天鹅肉给实现了，周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要我在，你神魂就永远不可能再溃散，月邪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深渊阵心是我留下的。
与方天画戟不同，这儿玉髓石菇也好，冰潭圣冰鲟鱼也罢，都是我当年走遍九州天下挪来投放于此的，所谓万丈深渊，不过庇护此地的手段罢了。
即便邪帝轮回转世，可也早就预留下对付域外天魔的手段了，即便这禁制威压再强十倍，只要有我在，你也依旧安然无恙。”
“只是我从此不能离你寸步，只要你想……”
故魂到底还是苦笑了下，之前为了蕴养神魂，方天画戟依旧经历过的，却怎么也无法和现在相比。
深吸了口气后，她到底还是平静下来：
“之前我算计你，如今你棋高一着，算计回来，你无需心虚内疚。”
是的，周游在心虚，在内疚，所以将不堪回首的过去坦白。
这种心态，打个不怎么恰当，却很贴合现在情况的比方，周游就好比是一夕出轨的丈夫，在做错事情之后，忍不住就会想要对妻子好，尽量弥补……
当然如果真的娶了故魂，恐怕没有人舍得出轨，至少现在与她神魂相融合的周游，之前被算计的种种怨怼愤怒尽数消散，连带着让她误会不解都舍不得。
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周游觉得古人真是诚不欺我！
“除了不离开，其余我会尊重你，阿故，只要你在，我会努力将你想要的天下，亲手送到你面前，我想要了解你在想什么，有什么感受，心甘情愿去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轮回三世，周游终于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谋划数千年才困住的这魂：
“在邪帝时，在泣鬼神医时我就想与你神魂相融合，可是却舍不得你就此落下神坛，可更不愿你从此消散与天地之间。
若不是我三番两次的强求，恐怕在血牢地狱时，你就已经回归天道了吧？”
周游说到这儿，眼底带出杀意来：“阿故，我不会允许，你就当舍身成就我的道了吧，只要你在，我是天上地下御敌抗魔的你希望中率领修真界的大英雄。
除了不能离开我，你想要的一切我拱手送到你眼前，尊重你，照顾你，保护你，在没有谁能够伤害你，可阿故，但凡有一天你敢当着我的面消失不见，那么天上地下我亲手推动那场末日浩劫！”
“如今我的神魂之力全都赠予你，连这深渊阵心都出不去，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故魂虽然诞自洪荒，可历于红尘，不论是人世间还是修真界，那些尔虞我诈本就是常事，即便飞升登上九重之巅，也不可能出现什么大伙儿都坦诚相待。
若哪一天真的出现了，那恐怕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就如此时剖析坦白的周游，承诺再好，再美，终究是勉强了。
即便是心性淡漠如故魂，到底还是生好自由的，不管是曾经的长生道者，亦或者后来的蓬莱宗主，不愿受到拘束这点从未改变过。
所以她素来不愿牵扯入因果之间，却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能被周游这软磨硬泡妥协的话，也不用三世筹谋来等今日这一场了。
“呐，阿故，论天地咱们已经拜过，凤冠霞帔你都为我穿上，结果处处算计我的也还是你，之前深渊可给过你机会。”
周游虽然说的振振有词，却还是叹了口气，道：“反正现在你想要拒绝也不行了，因果已定，神魂已经相融合。”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事若与对方商量的话，故魂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所以即便现在彼此双生魂契真正落实，周游也还有着十分的不放心。
既是不太放心故魂的立场和她可能会有的毁约，另外更多的，也还是周游对自己目前实力的不放心。
“周游，你要我心甘情愿作为你的附属，从此往后什么都不管，只修养神魂……”
这就等于是被周游标记，诞于洪荒，踏过上古之战的故魂，曾经立于九重巅峰的长生道者，建立蓬莱师门的宗主，如今要像笼中雀为了活命，安心呆在看似安全的牢笼之中。
不要说故魂，哪怕是换了山中飞鸟，但凡是习惯自由的，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呢？
同样知道对方有多惊才绝艳，周游望着故魂，打断她道：
“只要你不离开我！”
周游到底还是松口退后一步了，原本他想要将深渊阵心祭炼成如方天画戟那样的存在，只要他不同意，故魂永远踏不出半步。
可他也明白，世上或许有心甘情愿攀附于男子的女人，就如古时候皇帝后宫，好比现在有钱人豢养情人，但那些人里面永远都不可能有故魂。
曾经的长生道者有多强悍惊才，蓬莱宗主有多绝艳，然而在域外天魔蛊惑修真界，叛徒内应联手之后，故魂别说妥协，就魂飞魄散都坦然潇洒的很。
“阿故，就当是初见时你说的交易吧，只要你好好蕴养神魂，不离我左右，对你任何决定，我绝不干涉，只作为你的神医可好？”
压下曾经想要借神魂相融合，等到宗主神魂蕴养好，以灵体之身蕴养自己血脉的念头被周游主动掐灭。
故魂的气息近在咫尺之间，但是周游知道，她即便半魂溃散，灵体毫无半分修为，可底线却不容他再试探侵犯了。
“阿故，你现在神魂太弱，你不肯与我以神魂相融合，双修来恢复，那么就暂时先在这儿好吗？暖玉阁榻效果不比圣冰鲟鱼差，而且要更温和一些。”
于睡梦之中修复神魂，别说修士，就是曾经的上古众神，也是为了一寸暖玉倾所有！
其实在醒来之后，错愕完了故魂便在考虑怎么与周游交易，如今对方能退，自然要问清楚：
“多久？”
与她神魂相融合之后，虽然没与故魂真正双修，但是她所思所想……
第2725章 蓬莱宗主的示弱
周游却都能够明白。
“阿故。”
对蓬莱宗主这少有的小心思，周游有些想笑。
能将万物不盈于心，生死不放在眼的故魂逼到开始套路人，周游便知道，这一次彻底与对方神魂相融合的成功，让眼前的蓬莱宗主有多始料不及。
其实不用故魂费尽心思，就凭此时对方再次睁开双眸后，瞳孔里那份不再死寂的活泛劲，哪怕对方开口要天上月，周游都得起乐于成全的心。
目光从她因为神魂受损而苍白无半丝血色的唇上扫过，周游明白不能真将这位曾经的长生道者逼太紧，所以主动松口，软下语气道：
“阿故，我是决计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一次魂飞魄散于眼前的，尤其是你这次如果真的魂散渊底，那连轮回都没有。”
在当年选择守护蓬莱而魂飞魄散时，故魂便从未想过能再入轮回。
洪荒大能之强悍，足以改天换地，在如今所有修士毕生追求的永生，对其而言，却是生来如此，否则也不会有长生道者这样的涵称。
可时至今日曾经的那些强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真正能够寿与天齐到凌驾在神仙之上的，如今却只剩下连半魂都要溃散的蓬莱宗主。
然而对此，故魂却还能情绪无波无动，语气淡淡浅浅道：
“如果让你做出这一切的原因，是这个，那周游，你既然已经踏上修真的道路，就得明白，得与失之间从来不能尽如人意。”
故魂没提半个生或死，可言辞却给人一股超脱于生死之外的月白风轻感。
她说的太过于平淡，以至于周游下意识追问：
“哪怕身死道消，再无轮回？”
这问题其实不用故魂回答，因为她从当年擎天柱到后来蓬莱师门，再到血牢、鬼蜮甚至是这深渊渊底每一次都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周游。
所以等到周游瞧出她虽默然，却是承认的态度时，心头火气再次压制不住：
“既然你连身死道消，再无轮回，那就当蓬莱宗主在深渊渊底已经彻底魂散了吧，正好当初在血牢时，你就已经选择将神魂力量赠给我，如今我收你不要的神魂和命，换你在深渊阵心里成为彻底没有半分灵力……”
周游气急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体温偏凉，白皙修长的芊芊玉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被人直接捂嘴堵话，尤其这白皙修长芊芊玉手的主人还是故魂，周游下意识止住了话。
“我答应你。”
冷不丁被这四个字打住所有话，周游少有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面上带着困惑，周游就连看身下人的目光都是浓浓的不解。
咱不是在吵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