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云梦大泽,与我清岚宗和玄符门的地界相邻,他们选在那处开大典,倒是有几分意思。派人盯着,若他们安分守己便罢,若敢有越界之举,直接灭了便是。”
“是,长老!”那弟子躬身退下。
……
青州,某处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窟。
血腥气与腐臭味弥漫。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正盘坐于一个由无数骷髅堆砌而成的法坛之上。
他身前,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黑衣修士。
“天衍宗……炼体之道……《烘炉经》……”
黑袍人听着手下的汇报,发出了一阵沙哑难听的笑声。
“呵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走炼体这条蠢路。”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本座。强大的气血,对于本座的‘血神经’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啊!一个炼体有成的修士,其一身气血,恐怕比上百个凡人还要精纯。”
黑袍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传令下去,让‘血鸦’去一趟。告诉他,本座要活的。
本座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不坏之躯’,在本座的血神经面前,能撑得了几时!”
“遵命,宗主!”
……
截然不同的反应,在青州各地上演着。
名门正派,大多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是不入流的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邪道修士,则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天衍宗的炼体士,当成了新的、更加美味的“猎物”。
而更多的,是那些挣扎在底层的散修、小家族、以及无数的凡人武者。
他们没有顶尖宗门的资源,没有邪修魔道的狠辣。他们有的,只是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天衍宗的出现,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时间,无数的人,从青州的四面八方,朝着云梦大泽的方向,汇聚而去。
而此时天衍宗,秘境。
孟希鸿盘膝而坐,心神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应之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正有两股灼热、阳刚的炼体本源,如同两条小溪,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与三子孟言安之间的那条无形通道。
那是属于冀北川和张祥化的本源。
随着他们在外的名声越来越响,挑战的对手越来越强,他们自身的炼体修为,也在实战中飞速精进。这使得他们产生的本源之力,也越发精纯。
而在他们二人引发的浪潮之下,孟希鸿惊喜地发现,从青州各地,竟然也开始有星星点点的、极其微弱的炼体本源,汇聚而来。
虽然这些本源之力,微弱得如同萤火,但积少成多,汇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有人……开始自行修炼《烘炉经》了!”
孟希鸿心中一动,瞬间明悟。
定是那些听闻了消息,却又等不及三个月的人,通过各种渠道,观摩冀北川等人的战斗,弄到了《烘炉经》的只言片语,开始自行摸索修炼了。
这个发现,让孟希鸿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的计划,比预想中还要成功。
《烘炉经》的传播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忧的是,无人指导,胡乱修炼,极易走火入魔,或是留下难以弥补的暗伤。
洪水已经放出,现在,他必须尽快筑起堤坝。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识海。
【每日一卦,今日卦象:小凶。星火燎原,福祸相依;大道开新,魔念暗生……运势中平;宜顺势而为,忌独木难支。】
看着这卦象,孟希鸿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接下来的路,不会平静了
孟希鸿缓缓睁开眼,识海中的卦象余韵未散。
星火燎原,福祸相依。
他能感受到,随着冀北川和张祥化的不断前行,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势,正在以通河县为中心,向整个青州席卷。
这股势,便是那千万凡人被压抑的不甘与渴望。
如今,被《烘炉经》彻底点燃。
然而,卦象中的“魔念暗生”四个字,却孟希鸿一阵皱眉。
他很清楚,当炼体士被证明拥有堪比修士的力量,且一身气血远超凡人时,在某些专修邪门功法的修士眼中,他们就不再是人,而是一株株会走路的、顶级的“人形大药”。
“顺势而为,忌独木难支……”
孟希鸿低声咀嚼着这八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云松子所在的院落。
此时,老道士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腿还一晃一晃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前辈,有事相商。”孟希鸿开门见山。
“天塌下来了?”云松子眼皮都没抬,“没塌下来就等会儿,正看到那狐妖报恩,要以身相许呢,啧啧,这书生,艳福不浅呐。”
孟希鸿嘴角抽了抽,直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光线。
“前辈,星火已然燎原,再不筑起堤坝,这火,恐怕就要烧到我们自己了。”
第107章 酒楼遇险
孟希鸿隐去了卦象之说,只将推演出的凶险,化作自己的忧虑,言简意赅地向云松子道明。
云松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那本《俏狐仙夜报书生恩》,斜了孟希鸿一眼。
“这不是你小子想要的吗?星火燎原,多气派。现在火烧起来了,反倒怕了?”
“怕倒是不怕。”孟希鸿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只是这火势一起,闻着味儿来的,可就不止是想取暖的了,还有想趁火打劫,顺便把烤火的人也当柴烧了的。”
云松子捻了捻胡须,嘿嘿一笑“这世上,从来不缺闻着血腥味就扑上来的豺狼。
你这《烘炉经》,在凡人眼中是通天大道,但在那些邪魔外道眼中,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血肉宝库。”
“你小子啊,这次可是捅了个结结实实的马蜂窝。”老道士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反倒透着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所以,我需要前辈的帮助。”孟希鸿坦然道,“独木难支,如今的天衍宗,还只是一株幼苗,经不起大风大浪。”
“说吧,你这小狐狸,又憋着什么鬼主意了?”云松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孟希鸿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加快云梦大泽的布局。三个月时间太长,变数太多。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甚至,将开山大典提前!”
“第二,冀北川和张祥化那边,必须立刻与他们取得联系,告知他们潜在的危险。他们现在是靶子,太显眼了。”
“第三,”孟希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这火已经烧起来了,与其让它胡乱蔓延,不如我们亲手给它添一把柴,再给它画一条道!”
云松子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将《烘炉经》锻体篇的完整心法,以及配套的呼吸法、简易药浴方,整理成册,大规模拓印,主动散播出去!”
“什么?”云松子差点从摇椅上弹起来,胡子都翘了,“你疯了?之前说只公布前三重,已经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你现在还要白送?这跟把自家粮仓打开,让外人随便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孟希鸿眼神深邃,“我们送出去的,是米糠,是鱼饵。真正能让人吃饱的大米,能钓起江海蛟龙的香饵,还牢牢攥在我们自己手上。”
“我们公布心法和呼吸法,是教他们‘如何’锻体,但真正决定效率和上限的,是‘用什么’来锻体。这,才是关键。”
他顿了顿,继续道:“配套的药浴方子,我们只公布最基础、最安全的一张。用些凡俗的铁骨草、活血藤之类的普通药材就能配齐。这方子,效果微乎其微,练不死人,但想靠它突飞猛进,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就是我说的‘米糠’。”
“况且,前辈真当我这三年,除了巩固境界什么都没干?《锻体篇》不过是《烘炉经》的开篇基石。
后续的《易筋篇》,我已经推演至第六重了。
天下人想凭那点‘米糠’就跨过锻体之境,踏入易筋之门,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唯一的路,就是来我天衍宗求取真经!”
此举,看似是广施恩德,实则一举三得。
我们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便等于将大部分的炼体士的起点,都牢牢钉死在我天衍宗的体系之下,日后他们想走得更远,便绕不开我们。
天下人不会看到这份算计,他们只会看到我天衍宗海纳百川的胸襟与仁德,人心,自然归附。
而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套功法,足以让他们产生第一缕微弱的炼体本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万千本源汇聚而来,皆是安儿的生机!
“最后真正能化腐朽为神奇,用灵植灵药配制的‘淬皮一号’、‘炼肉二号’,乃至更高阶的秘方,将由沐芸亲自掌控。
那,才是能让人吃饱的大米,才是我们的‘香饵’。而修炼了咱们功法的炼体士,想要更进一步,怎么样都绕不开咱们天衍宗!”
云松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咂了咂嘴。
“你这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算盘珠子吧?一步棋,竟然能算出后面七八步的利害。
你这哪是开宗立派,你这是要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炼体垄断!行了,老道我算是服了。”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
“这事,我应了。拓印功法的事,就交给何文那小子,他脑子灵光。至于联系冀北川他们……”
“前辈忘了通讯玉简了?”孟希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
半月后,青州,南阳县。
此地比通河县更为繁华,武风更盛。
一间临街酒楼的雅间内,冀北川和张祥化正临窗而坐,桌上酒菜未动,二人神色皆有些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时刻留意着楼下的车马人流。
自从通河县那一战后,他们一路南下,又连挑了两个县城。天衍宗的名头是打响了,但过程却远非一帆风顺。
“老张”冀北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那里,玄龟内甲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拳印。
“他娘的,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上一家‘天武宗’那老小子,明着打不过,背地里竟敢下三滥地用毒针!
要不是宗主赐下的内甲,老子这条命就交代在那了。这名头是打响了,可招来的全是些豺狼虎豹,烦不胜烦。”
“宗主的大计,再难也得走下去。”张祥化给自己倒了杯酒,声音平稳。
“老冀,越是如此,越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宗门,根本不把凡人当人看。我们这一路,打的是他们的脸,动的,是他们的根基。”
话音刚落,冀北川神色微变,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枚温润的玉简。
玉简正微微发烫,表面一道灵光一闪而逝。
他将一丝心神沉入其中,片刻之后,缓缓睁开眼。
看完讯息,冀北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怎么了?”张祥化凑了过来。
冀北川低声道:“宗主传讯,有邪修可能盯上我们了,让我们万分小心,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