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那个穿靛蓝绸衫、腰佩玉环、看着像大商行管事模样的!”冀北川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邀功之色。
“这次我亲自盯着,没敢靠近,躲在对面‘福记布庄’的阁楼缝隙里看的!
那人这次待了足有大半个时辰!
周县丞那老小子,进去时还端着架子,出来时…啧啧,您是没瞧见,那腰弯的,都快给人家鞠躬了!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比见他亲爹还热乎!”
“可看清那人形貌特征?口音?随从?”孟希追问,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那人约莫四十上下,面皮白净,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很亮,看人时有点…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能看透人骨头缝。”冀北川努力回忆着。
“说话听不太清,但肯定不是咱本地的口音,也不是云州府城的调调,倒有点像…像更北边青州那边的?对,带点硬朗的腔调!
“随从就一个,守在雅间门口,是个黑脸汉子,太阳穴鼓着,眼神凶得很,抱着膀子往那一戳,跟尊门神似的,一看就是硬茬子!”
青州口音?硬朗的腔?孟希鸿脑中瞬间闪过关于青州的信息。
大离王朝北部大州,毗邻北漠,民风彪悍,亦是…青州赵家的根基所在!
那是与云州林家齐名的修仙世家!难道“鸾窥”来自青州赵家?还是…仅仅是巧合?
“他们谈了些什么?”这才是核心。
冀北川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头儿,这个…真没辙。那雅间隔音好,门关得死紧,那黑脸门神又太扎眼,实在凑不近。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着光。
“周县丞出来时,怀里明显揣了个鼓囊囊的东西!看那形状大小,不是银票就是地契!而且,他送那蓝衫人下楼时,我隐约听到蓝衫人最后说了一句…”
冀北川学着那人的腔调,刻意压低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周县丞是明白人,此事若成,林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前程富贵,指日可待。’”
林家!
云州林家!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孟希鸿耳边炸响!一切线索瞬间串联!
那外地人带着青州口音,却为云州林家办事?这看似矛盾,实则透露出更深的算计。
林家不想用自己人,以免在五丰县这偏远小地留下明显痕迹,特意找了个背景干净,至少表面与林家无关的外州人作为中间人!而目标…结合卦象“鸾窥”与言宁的异象…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孟希鸿脊椎骨窜起!
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他这拥有逆天【仙骨】的长女!
周茂才,这个在县衙看似无足轻重、实则扎根多年的县丞,就是林家在这五丰县物色、收买的一条地头蛇!用来打探消息,甚至…伺机而动!
“林家…林家!”孟希鸿心中默念,眼神变得幽深无比,如同古井寒潭。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衙署的围墙,投向周茂才值房的方向。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王海见孟希鸿脸色沉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把那姓周的…”
“不可!”孟希鸿断然否决,声音冷冽如刀,“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藏得更深,或者…狗急跳墙。”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冷静到极致的光芒,“冀北川,你做得很好。此事到此为止,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可再提,包括你那几个心腹兄弟。”
“啊?那…那就这么算了?”冀北川有些不甘。
“算了?”孟希鸿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如同寒冰冻结,“盯着他。用最笨的法子,轮班,远远地盯死他的一举一动!他见了谁,去了哪,收了什么东西,哪怕他多上了几次茅房,我都要知道!
“但记住,宁可跟丢,也绝不能让他和他接触的人,察觉分毫!那蓝衫人和他的随从,若再出现,立刻报我!同样,不可惊动!”
“是!头儿!您放心!”冀北川精神一振,用力抱拳。他虽粗豪,却也明白,这是头儿要用钝刀子割肉了。
待王海领命悄声退下,值房内重归寂静。
窗外日影西斜,将孟希鸿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带着一种孤峭的锋芒。
“林家…好一个云州林家…”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冰冷刀柄。
那柄刀,融合了青木暗劲的柔韧生机与武道兵刃的刚猛煞气,此刻仿佛感应到主人心中汹涌的杀意,鞘内发出细微如龙吟般的嗡鸣。
危机已如毒蛇吐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目标直指他视若珍宝、天赋惊世的幼女!这已触及他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
但愤怒并未冲昏他的头脑。
他深知,此刻的孟家,面对盘踞云州多年的修仙世家林家,如同蚍蜉之于巨树。硬撼,唯有粉身碎骨。
“藏!必须藏住言宁!争取时间!”孟希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
他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气海,那团青木气旋加速旋转,识海中关于老槐“藏纳”之意的感悟碎片再次涌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迫切。
他要在那来自林家的阴鸷目光真正锁定这座小院之前,为女儿铸就一道无形的“槐木之匣”!
这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孟言宁,更是为了守护这个刚刚展露头角、根基未深的孟家!
他要在阴影中磨砺爪牙,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直到这小小的雏凤,拥有足以撕裂一切觊觎的羽翼!
第16章 本源亏虚,仙骨赠内
夜色如墨。
孟希鸿盘膝于老槐虬根,汗水早已浸透内衫。
他双目紧闭,眉峰拧成川字,识海之中,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鏖战。
青木灵气如最纤细的丝线,缠绕着老槐每一寸粗糙的树皮,探入其木质深处,去捕捉那千年沉淀下来的、自然所赋予的“藏纳”真意。
每一次感悟的冲击,都像重锤砸在神魂上,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难以言喻的疲惫。
若非【文心风骨】强行维系着那一点清明的灵光,他早已心神溃散。
不知过了多久,当月影西斜至中天。
嗡!
识海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灵光骤然亮起!
那不再是破碎的感悟碎片,而是一枚由无数青翠符文交织而成的、极其简陋却结构完整的“种子”!
形似一枚微缩的槐树种子,表面流淌着内敛的光华,核心处蕴含着“收敛”、“沉潜”、“化生”的意境。
它静静悬浮,散发着与老槐这等自然之力同源、却更加精炼纯粹的藏匿气息!
成了!
孟希鸿猛地睁开双眼,疲惫的眼底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顾不上几乎被抽空的精神力带来的强烈眩晕。
双手结出一个生涩却带着玄奥意味的法印,体内仅存的青木灵气疯狂涌出,尽数注入那枚刚凝聚的“藏灵种”!
“去!”
随着他一声压抑的低喝,那枚青翠的种子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无声无息地没入怀中熟睡的女儿孟言宁体内。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孟言宁只是小嘴微微嘟囔了一下,翻了个身,睡得更沉。
但孟希鸿的灵识“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层时刻萦绕在女儿体表、极易引动灵气异象的柔和微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平、收束。
无数微小的、代表着“藏纳”意境的青翠符文在她周身血肉、经络、乃至那璀璨的仙骨本源上悄然浮现、隐没,构成了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槐木之匣”。
匣子并非死寂的囚笼,更像一层温润的胎膜。
孟言宁自身那精纯无比的先天灵气在其中安然流转、滋养自身,却再难轻易引动外界灵气共鸣,更不会无意识地扩散出去!
那引动草木生发、招引蝴蝶环绕的惊人异象,被牢牢锁在了这具小小的躯壳之内。
成了!雏凤清鸣,暂时敛于匣中。
“呼,这文心风骨简直就是神技啊,要不是这是个天赋词条我高低给它拜一个。”
“这么实用的功法就叫你‘槐木敛息’之法吧。”
孟希鸿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强烈的虚脱感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嘴角却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至少,为女儿、为这个家,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女儿放回白氏身边。
借着窗外透入的熹微晨光,他目光温柔地扫过妻儿。
长子言卿四仰八叉,睡得香甜;次子言巍蜷缩着,呼吸均匀;言宁在“槐木匣”的守护下,气息沉静安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妻子白氏的脸上。
白氏睡得很沉,眉宇间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即便在睡梦中,那疲惫也如同烙印,刻在她红润的脸上,显得极为不协调。
孟希鸿的心猛地一揪。
不对劲!
他每日以《青木养身诀》提炼的温和木灵之气为白氏梳理身体,按道理,她产后恢复应当远超常人才对。
气色红润是有了,可这股源自骨子里的疲惫,却如跗骨之蛆,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木灵之气的滋养下,显得更加刺眼!
孟希鸿下意识运用【文心风骨】的力量,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探向白氏。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反馈回来!
那并非脏腑之伤,也非气血之亏,更像是…某种更深层、更本源的东西被生生抽走了。
如同大树被伤了根系,表面枝叶再茂盛,内里也透着难以为继的空乏!
是了…言宁这逆天仙骨…岂是凭空而来?一个惊悚的念头出现在孟希鸿的脑海。
孕育这等天生近道的仙胎,所需耗费的母体本源,恐怕超乎想象。
寻常妇人,怕是早已油尽灯枯…
白氏能撑过来,或许本身也带有一丝极微弱的灵根潜质,加上自己每日不惜消耗地以青木灵气温养,才勉强维持。
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本源之伤,非寻常手段可补。
若无根本性的改变,这疲惫终将化为顽疾,甚至…危及寿元。
孟希鸿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轻轻抚上白氏微凉的脸颊,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与后怕。
自己只看到了女儿的天赋异禀带来的危机,却忽略了妻子无声承受的巨大代价。
就在这时,族谱金手指的意念在他识海中自动浮现。
【孟希鸿】
【拥有词条】:【武道根骨】、【仙骨】、【文心风骨】…
【可转赠词条】:【仙骨】、【武道根骨】、【文心风骨】…
【可转赠对象】:孟言卿、孟言巍、孟言宁…白氏(血脉直系关联者)。
白氏的名字赫然在列。
作为三个孩子的生母,血脉联系紧密无比,她完全符合族谱“直系血脉关联者”的转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