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道人面对王平这个问题，居然沉默十多息，然后才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你那位唤作玄凌的弟子很奇怪？”
他提出一个似乎与他们之间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
“有什么奇怪的？”
雨莲下意识的问。
元正道人又沉默，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组织措辞，好半响后他看着王平，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凡是与你那位弟子有关的事情，总是让人下意识的遗忘。”
王平和雨莲闻言都陷入回忆，十多息后雨莲最先脱离回忆的状态，吐了吐蛇信子说道：“你这么说的话我似乎感觉真的好像忘记过什么，是什么呢？我记得我当初探查过他的神魂，然后…然后，我有些想不起来，但这不过应该啊。”
“想不起来就不要多想。”
王平伸手轻轻抚摸雨莲的脑袋，刚才雨莲的情绪里闪过很多思想。
而王平通过刚才回忆记起来，他和雨莲探查玄凌灵海意识的时候，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篡改雨莲和他的记忆，他此刻能感觉到篡改的痕迹，而雨莲已经将篡改的痕迹都已经忘记。
当时他和雨莲一定是阅读到玄凌意识当中一些隐秘！
这或许和妖皇耀夕有关，毕竟玄凌拥有他六分之一的意识，但是以目前王平的手段，再次读取玄凌的记忆，也是于事无补的。
他一边安抚雨莲，一边看着元正道人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般的人无法和玄凌有因果联系，当初我让苏海弟子转投玄凌门下，才导致苏海迟迟没有派他弟子回来？”
“这可能吗？”
雨莲陷入迷茫。
元正道人同样很迷茫，因为这种能力已经脱离他的理解范围，而面对王平的又一个问题，他仔细思考后才回答道：
“正常来说确实很难理解，因为在这七年的时间里要影响一個人因果，可能会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因果…算了，这个问题我不再想，我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一句。”
王平点头，接着说道：“所以，那妖族法阵有消息传回来吗？”
“半个月前，我和你师父下棋的时候谈及过这件事，内务的弟子已经打听清楚，有一个二十万人左右的小国得到了相关法阵，估计再过两三年时间他们就能将法阵带回来。”
元正道人这话说得语气轻快，有他原本的性格。
王平闻言抱拳说了句“知道了”，随后，便带着雨莲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他的山顶道场。
妖族的族老们，要在这个时候来山顶道场拜访他，是由玉成道人以及阮春子陪同，柳双、玄凌、王洋以及宋曲为他们领路。
这些族老的拜访比起胡银来说要正式得多，他们每登上一段台阶，都会按照礼仪递上一份拜帖，王平回复后才可继续往上走。
等他们抵达山顶道场大门的时候，不多不少刚好递出九份拜帖。
前戏很充足，可拜见的过程却非常简单，王平只需要在他的弟子将妖族族老引进道场时，站在园林中央接受他们一次道家抱拳礼就算结束。
期间王平一句话都不用说，然后由王平的弟子将他们客气的请下山。
等他们走远后，玉成道人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目光之中浮现出些许追忆，说道：“我刚修道的时候，看见妖族一句话都不用说，直接拔剑将其斩杀就是，妖族遇到我们的修士也是一样。”
他从心底就对妖族不感冒，而且还有着很深的仇恨，因为战斗意味着伤亡，但他刚才一直和妖族有说有笑。
“谁说不是呢！”
阮春子接话，看着王平说道：“道友包容万象，但有些事不得不防，有句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少部分妖族修了人道，甚至还在努力化形成人，可他们始终是妖，而且世间上的事情多是身不由己。”
雨莲听闻这话诞生出不喜欢的情绪，然后她就对阮春子肩膀上的火蜥蜴吐出一口水弹。
王平看向招架水弹的火捷，说道：“我明白道友的想法，伱放心，我自有分寸。”
所谓身不由己，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大势席卷，比如宁州路的妖族看似更亲近人道，可一旦妖族大势起来，与中州对抗的时候，就算胡银和她的部族再怎么心向人道，也会被大势所席卷，走向人道的对立面。
“你明白就好，道友智慧是我不能及的，这事算我多嘴！”
阮春子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今天天色还早，你我好久没有一起痛饮过，今天喝上两杯如何？”
王平看了眼自家师父，回应道：“也好！”
招呼酒席的事情当然落到夏文义的身上。
这顿酒喝喝到黄昏时，柳双、玄凌、王洋以及宋曲结伴回来，阮春子豪爽的招呼他们一起入座，到天黑时，元正道人直接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酒桌旁边，对玉成道人和阮春子直呼不够意思。
喝到最后王平目光在他各位弟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王洋身上，说道：“有准备晋升第二境吗？”
王洋迎上王平的目光，抱拳道：“回师父的话，弟子可能无望第二境，打算过段时间放下手里的事情出去游历天下，弟子…或许就不回来了，百年后我会面朝千木观方向坐化。”
他的语气里坦坦荡荡，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命运。
王平不动声色的查看王洋的状态，作为一位器修，王洋目前的修行其实很不错，有很大概率晋升到第二境。
“保持你的心态。”
王平鼓励一句后看向柳双，柳双这七年里的修为几乎原地踏步，她连尝试向前走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有心要说两句，可现在的场合不对，便放缓语气交代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向为师询问过修行上的问题，难道你已经修到不需要为师的地步了吗？”
他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没等柳双的回答他又看着玉成道人说道：“我记得当初双儿刚上山的时候才这么高吧？”
他伸出手比划一下，然后再次看向柳双，说道：“当初你可是活泼得很，天天追着我问问题，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柳双听到这席话脸上有喜悦、诧异和意外，她的喜悦是因为她感觉到师父对自己的关心，诧异和意外是因为她觉得师父不该这么具有人性，特别是亲身经历过真阳山战役和上京城的事情后。
玉成道人看到愣神的柳双，亲自起身拿起酒坛，给柳双倒一杯酒，提醒道：“今天的是家宴，没必要太过拘谨，双儿，敬你师父一杯酒！”
第531章 《聚木之术》的推测
目前虽然没有《聚木之术》第三境的具体修炼秘法，可五行灵脉的第三境无非就是修炼灵体肉身以及元神，所以柳双还是有修炼目标的。
比如想办法融合晋升第二境时吸收的灵体意识，将其变为自身意识的一部分，使其神魂更加完美，接着便是要修炼神魂的强度，为修成元神做足准备，然后是炼化体内的灵脉，慢慢控制它向五脏六腑扩张，为肉身完全灵体化做足准备。
不过这样的修行有两个危险点，第一，是融合灵体的时候，容易被它们疯狂的记忆吞噬；第二，同化肉身的时候不注意就会导致体内灵脉意识疯涨。
但对于目前的王平而言，他有的是办法避免这两个风险，对于融合灵体意识会产生的记忆混乱，他可以用一枚祝福符箓构建一个木灵法阵，来压制柳双体内灵体的疯狂记忆，融合的时候也可以服用圣心丹。
至于灵脉意识的复苏，王平以‘通天符’构建两枚‘定神符’就能完美解决。
真正的问题是找到晋升第三境的临界点，《聚木之术》最大的缺点是修行者体内的灵脉过于弱小，不足以支撑修士炼化完美灵体。
再有一点，《聚木之术》的第二境是用‘噬魂术’强行提升的神魂强度，使其可以控制体内晋升后的灵脉，而晋升第三境的时候这部分记忆肯定会出来捣乱，唯有将这部分记忆彻底清除干净才能杜绝风险，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要削弱修炼者的神魂强度。
王平很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目前能想到的办法，是再次使用《聚木之术》入境时的办法，聚集森林里的木灵之气，只不过这一次要聚集的木灵之气更多，而且还需要经过提纯，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件事并不难。
再有，柳双那部分疯狂的记忆，王平也可以使用木灵法阵暂时封印，再加上王平亲自护法，柳双大概率可以晋升到第三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需要在寿命耗尽之前完成以上的步骤，而且晋升之后大概率是三境修士中修为最低的存在。
在等待子栾的这几天里，王平完成每天的修行后的时间，上午用来教导夏文义，下午就是在柳双身上尝试他的想法。
过程比他想象中要顺利。
柳双这两天心情变好不少，偶尔能和王平闲聊两句，她感觉小时候那位温和的师父又回来了。
六月初三。
永善县以及中惠县附近的地区，在辰时前下了一场大雨，这几年这片地区都是辰时左右下雨，从来不会在其他时间下雨，这是千木观水院的修士特意控制的结果。
辰时过后。
千木观前殿外面的广场上，少有的聚集起十多位各院的入境修士，而且他们身后都跟着十多位弟子，一下就占据广场小半個区域。
赵乾位于这些修士的最前面，不时与一些人说上两句话。
突然间，一道流光从千木山后山方向闪过，落在广场前方台阶上，下方众人以及附近看热闹的弟子，见到来人时立刻抱拳作揖道：“见过掌教师祖！”
随后，又有两道流光从火院方向飞来落在台阶上，是元正道人和阮春子，下面的弟子又要拜礼时，元正道人不耐烦的摆手道：“行啦行啦，听着烦，别说话。”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对谁都没有耐心，但他看到千木山山顶的落下来一道流光时，立刻在众位弟子行礼前先抱拳拜礼道：“道友，昨日上丹教有回复，如果道友需要，往后每三十年产出的圣心丹可以匀给道友一瓶，不过需要道友派人去取。”
他第一时间说起要事，而且语速非常快，能让他这么对待的自然就是王平。
王平此刻穿着正式的宽袖蓝色道衣，雨莲悬浮在他身边，一双竖瞳毫无顾忌的打量周边所有人。
他让元正道人询问‘圣心丹’的事情，自然是要实验自己对于《聚木之术》的一些想法，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地位，要‘圣心丹’不用再像之前那么麻烦。
他点头的时候，广场上和周边其他弟子抱拳作揖道：“见过长清师祖！”
王平目光却是看向北面，五道流光带着一枚身份令牌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三河观的广玄和他门下的弟子。
如今在道宫登记的名册里，三河观是属于千木观的私产，所以他们如同门内弟子一样，可以直接穿过千木观的阵法，在附近接应弟子的招呼下落在下方广场上。
“弟子见过掌教，见过长清真人！”
在公共场合里广玄没有和王平道友相称。
广玄可以这么做，但王平不能这么做，否则会被知情的人说成薄情寡恩。
所以王平笑了笑招呼道：“原来是三河观的广玄道友和刘昌道友，上来说话吧。”他话音落地时，柳双带着他的灵犬出现在广场上，低调的向其他入境弟子打招呼。
此刻，这么多人聚集在广场上，王平是应六心教的邀请，要前去六心教参加子栾接任六心教掌教的法会，到时南方各派免不了要派出一些弟子切磋法术，二广场上的这些弟子便是千木观挑选出来迎接挑战的。
广玄是王平特意邀请过来的，谁让他门下目前只有柳双一人。
到时候各派为顾忌王平的面子，怕是不会有人来和柳双打，可这样尴尬，有广玄在的话，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是赢是输，王平这边都有说法。
广玄和刘昌听到王平的招呼，没有过多的矫情，抱拳后的便结伴登上台阶，广玄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这小小的一个台阶让他两百多年的记忆匆匆而过，刘昌则是满脸的期待和兴奋。
两人登上台阶免不了一阵客气，之后玉成道人看着王平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你早去早回。”
王平看看天色，点头说道：“也是，师父，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看向广场上的弟子，吩咐道：“柳双、广玄道友、刘昌道友以及十二位入境弟子随我一起前往六心教，其他筑基期修士则由赵乾带领，务必在法会开始前赶到六心教。”
“是！”
众人齐声答应时，王平带着雨莲当先将身份牌投入云层下，化作一道流光往上京城方向飞去，广玄、柳双、刘昌以及十二入境弟子紧随其后。
他们飞行的痕迹犹如一道绚丽的彩虹划过天空，附近地区的百姓纷纷抬头观望，然后是虔诚的祈祷。
空中的王平突然感觉到元神中的天剑有异动，不由得看向下方茫茫大地上的百姓，在灵感世界里，他们的灵性此刻似乎与王平有某种微弱的联系。
第532章 子栾的奖励
六心教。
问心殿的庭院道场里，子栾一身长袖蓝色道衣，道衣袖口和领口都有灰白的花纹，这让他很好的区别于六心教其他弟子。
他此刻规规矩矩的站在庭院中间，手持拂尘面对屋檐下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的万芷道人。
万芷道人闭着眼，脖子处和两边的脸颊不断有土黄色的裂痕闪现，让她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但其实这是四境地脉修士沟通大地时的正常现象。
“你看起来对接管六心教没什么兴趣？”
是万芷道人的声音，说话的时候依旧闭着眼，甚至是闭着嘴，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她睁开看一下。
子栾抱拳行礼，反问道：“让晚辈接管六心教，是前辈的意思吗？”
“如果我能做主，我甚至不会回来，这地方已经没有能让我留恋的东西，我会在东洲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像其他四境修士那样默默的注视着天下的变局，等待自己命运的终结。”
万芷道人依旧闭着眼，语气无悲无喜的说道：“原本六心教的掌教之位是要交给你师弟的，可惜他在上京城的事情后就失踪了。”
“修豫？”
“你好像看不起他？”
子栾抬头看着万芷道人冷漠的脸，说道：“他此刻的情况估计很糟糕。”
万芷道人闻言沉默数息睁开双眼迎上子栾的目光，伸手弹掉身上的尘埃，说道：“你师父在前往上京城之前，曾说过修豫大概率等不到他的命运…”她顿了一下，问道：“是长清做的吗？”
子栾低下头，不敢与万芷道人对视，听完万芷道人的话，说道：“师父…他什么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