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亦是其中之一,他出手的动作不快不慢。
等到箓职化作灰气入体后,他连忙微阖眼帘,动用神识返观内视,很快就发现此气果然是上浮,汇聚在了自家的脑仁当中,似有似无。
但恍惚间,他感觉自家魂魄也好似穿上了一阵衣服似的,浑身略沉,顿时安全感倍增。
余缺的神识触碰上脑中的这道符箓,一股信息顿时又从中流出,令他目光恍然。
原来箓职一物,其不仅是仙家身份的象征,余缺凭借这箓职,每日都可以领取一份国朝香火。
有此箓在身,它也是一道庇佑,能护持余缺的魂魄,免遭邪祟侵害,并趋避心魔。
一旦余缺遭受了杀身之祸,拥有箓职傍身,其魂魄还会在国朝香火的庇佑下,就近返回县衙所在,逃脱魂飞魄散的结果。
此外,箓职也会拥有清心、静气、查地等作用,能够辅助仙家打坐修行、使用职权,妙用不少。
不过以上种种法术作用,似乎都远不及一头家神所能带来的效果,仅仅有所作用罢了。
此物最大的作用,关键还是在于其每日都能给仙家带来香火。
至于一方箓职,每日具体能够给仙家带来多少的香火……其居然并非是按斤两计算,也不是按照等量的纸钱来计算的,而是根据“位数”来计算。
其中,一份九品下等箓职,便意味着仙家每日子时,都可以选定一位九品家神,让之得到国朝香火的滋养,以充盈魂身,修补亏空。
九品中等的箓职,则是可以挑选三位九品家神。
九品上等的箓职,则是九位!
至于这些家神,在前一天内究竟亏空了多少魂力、又需要再吞食多少香火……皆无限制,只要这家神并非伤残得不能治,还有一口气尚在,国朝香火就会将之充盈得龙精虎猛,气力尽复。
而钻入余缺脑中的这份箓职,其赫然是能够让他在每日子时选择三尊九品家神,一起进行供养,是一方中等箓职!
了解到这点,他心神激动,暗道:“箓职之妙,果然令人振奋!难怪黄师非要对我卖个关子,容我自行体悟其中的好处。”
有了这个“毛玄县河治气巡检”箓职的傍身,余缺今后豢养家神,足有三尊家神不再需要他去管吃管喝,而是公家就会帮忙供养。
这对于他今后的修行、施法等方方面面而言,可都是一大助力!
一并的,他心间还对黄归山生出了浓厚的感激。
因为在得到箓职之后,他方才知道坊间所传的“箓职唯一”的说法,并非虚假。
一位仙家,在同一时间内,就是只能够得授一份箓职。
即一个九品仙家,其所能获得的箓职,要么是下等、要么是中等、上等,而绝不可能是两份下等、或一份中等同一份下等混搭等等。
这导致了仙家们在利用公家香火养家神时,无法一头一头的增长,只能从一跳到三,再跳到九。
否则箓职混淆,仙家的魂魄在多股国朝香火的冲撞间,当场魂飞魄散都大有可能。
这也让余缺在心间梳理着,不由的暗叹:“难怪中等箓职之贵,并非是三份下等箓职可以比较的。
而一份上等箓职,则更是难得可贵,少听见有人能够赚得。
不知我若是能得到一份上等箓职,那将会成为何等幸福的仙家啊……”
须知仙家养神,九为数之极。
即便是传闻中的元神仙家,其拢共也就能在祖庙中养上九尊家神,哪怕这九尊家神都只是九品,其也无法再多养任何一头。
除非其人的祖庙天生奇特,才可能有多余的位置,去容纳十尊或十一、十二尊家神。但即便如此,家神的数目一旦超过九尊,也容易给仙家的魂魄带来负担,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九尊家神,乃是道秘界数万年以来的血泪经验教训,只可少养,不可多养。
而余缺此刻在心间所念叨的“上等箓职”,其能一口气的供养九尊家神。
也就是说,得授上等箓职者,其体内所有的家神都不需要自己去养,公家就全都帮忙了。
对方每日只需要坐着,每天接受家神们的分润,打磨自家阴神即可,修行速度比起其余的仙家们,自然是不可同语!
而且余缺还从坊间听闻。
但凡是得授了上等箓职的人,除非其夭亡,否则就没有一个人,不曾突破到下一品级。
这点或许和能得到上等箓职的仙家,本身就很有出息相关,但也大有可能,上等箓职对于突破大境界,会有着极大、甚至是保送的帮助!
霎时间,余缺体悟着自家脑中的中等箓职,又开始得陇望蜀,奢望着若是有朝一日,能早早获得一份上等箓职,那该多好。
忽然。
不等玄衣老者催促十名箓生下坛,余缺的眉头微皱,隐隐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目光。
他的心神迅速收回,往旁边看去。
只见在场十个箓生中,九人都已经是将箓职收下,仅仅剩下最后一人,对方托着箓职,表情变换,没有下手。
当余缺看过去时,其人居然并未收回目光,而是冷冷的和余缺相望了几眼,然后才捏着鼻子一般,也将手中的箓职服食入体。
“这人是谁?”
余缺仔细的端详着那人的面孔,但他发现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
如果非要说有印象,那便仅仅是在此前在考试时,两人打过几个照面。但在考试中,余缺也是和对方私仇、公仇,都没有啊。
这让余缺心间狐疑,着实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得罪过对方。
他暗暗揣测:“此人也位列箓生行列之中,莫非是知道我这箓职属于中等,过于嫉妒我?”
余缺暗生警惕。
但眼下众人还在高坛上,他也不好发作什么,便只是将警惕压下。
随即,等到得授箓职的新生们一一醒转,他们便在玄衣老者的驱赶下,像是鸡鸭般零零散散的从法坛上落下。
十人个个都迈着轻快的脚步,在下方新生们浓浓的羡慕眼神中,逐一归位。
等到箓生归位后,玄衣老者不再施术作法,而是也盘膝坐在高坛上,逐一的为新生们讲解县学中修行的规矩。
余缺压着杂念,细细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县学中的教学,和族中学堂大不同。
县学更类似于他前世的大学,分别划分为主修科目和辅修科目。
主修科目只有三种,法科、经科、道科,被称作“仙家三宝科”,属于必修。
其余的辅修科目,则是花样名目繁多,可修可不修,全看自个,反正都免费。
其中有炼度、有画符、有炼器、有阵法、有灵植、有堪舆、有房中、有灵织、有灵厨、也御兽、有机关、有养蛊,还有优伶、音律种种……堪称修真百艺,应有尽有,听得在场的新生们一时间都记不过来。
这也让许多人顿时明白,难怪县学每年只招收一百多人,但是县学中的教谕们,数目又是过百。
敢情其中大多数的教谕,都只是在县学挂个职罢了,教教辅修科目而已。
此外,老者说县学在每一季都会举行“季考”,一年四考,三年共十二考。
每一次季考,根据成绩,学生们都会白赚一种名为“功德”的东西。
功德有品级划分,作用类似一道资格门槛,只有手握相应功德者,才能再花钱在县学中兑换相应的法门、购买相应的法器法宝、丹药符咒、甚至箓职等等,妙用颇多。
如果没有功德,有钱也无用。
传言县学的功德,还直接和道宫相通,不仅毕业了还可以用,升入道宫后也不至于会浪费,反而更有用处。
讲完科目和功德后,玄衣老者又开始依次讲解本校县学中的各大院落用途。
此时此刻,老者在众多新生的眼中,虽然依旧是罗里吧嗦,冗长乏味,但是他们全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并时不时的目露期待之色。
终于,当老者口齿闭上,长舒一口气,不再言语时,其人迎着众人的目光,颤巍巍般的从高坛上登下,拱了拱手,便从容离去。
今日之开学大典,总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众多学子们,并未胡乱起身,而都是将目光对准了二层法坛。
那五道从开坛时一直等到现在,仍然在打坐的身影。
这五人正是今年负责新生们的五位法师,他们每人都会从在场的新生中选出三十人,收在麾下,领着开庙,并教导“法科”修行。
今后的三年间,此人将是对新生们而言最为重要的老师。
余缺也抬头望去,他的目光在法坛上跳来跳去,逐一审视,琢磨着自己该拜在哪个法师的麾下。
第90章 拜师朱离、一河领地实职
五道高矮不一、粗壮不一的身影,长坐在二层高坛上,同样也在打量着场中的一百五十名新生。
余缺在打量之间,并没有犹豫太久,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其中一个格外粗壮高大的身形上。
对方的双臂极粗,浑身都带着凶悍之气,但是眉目间却又有着几分清秀,不类男子。
此人正是余缺几次拜访都没有拜访成功的朱教谕。
当余缺望向此人时,朱教谕的目光恰好也落在了他的身上,面露微笑。
两人对视之间,余缺连忙拱手见礼。
这时,刷刷的,另外数道教谕的目光也落在了余缺的身上,并有声音在法坛上响起:
“榜首余缺,我乃徐明风,所修灶王爷法脉,尤擅长风火之术,听闻你已是炼度师,可想随我修行?”
“我名兰楚,所修药王爷法脉,炼度炼药皆是一家,汝愿随我修行与否?”
“本道蒙山鬼,尔等唤我蒙老鬼便是,所修自然是阎王爷法脉,你这小子亦可随我修行,咋样,看得上眼不?”
一时间,五位教谕中,足有三位主动出声,邀请余缺成为他们的学生。
四下的新生们听见,即便都知道余缺榜首的身份,理应如此,但一时间也是纷纷侧目,感觉诧异羡慕。
不过余缺却知道,不仅仅是三位教谕对他有意思,而是四位。
那朱教谕虽然表面上没有出声,只是微笑,但是对方的神识早就已经蔓延到余缺的耳边,说了句“拜我为师”。
至于五位教谕中,唯一没有对余缺进行招揽的,则是当初县考时的考官之一,红蛇夫人。
此人曾经在考场上和余缺有过摩擦,估计是认为即便出声招揽,余缺也不会选她当老师,所以就懒得出声了。
而且不知怎的,余缺发现此女看待自己的眼神,比当初考试结束时,更是审视和发冷,不甚待见他。
几缕思绪在余缺脑中翻滚,他没有迟疑几息,当即就从法坛上起身,朝着那三位出声招揽的教谕拜了拜:
“学生资质浅薄,多谢三位教谕的厚爱。”
随即他就朝着那身形魁梧的朱教谕,躬身长拜,话声恭敬:
“学生余缺,愿拜朱教谕为法师,不知朱教谕可愿收下学生?”
他这番话说出来,特别是叫出了“朱教谕”三字,刚才出声的几位教谕,面色都一愣,然后眼中或古怪、或了然。
结果朱教谕本人听见了,还嗡声开口,矜持道:“吾名朱离,所修马王爷法脉,你当真要拜我为师?”
此人既然好面子,余缺便给足此人面子。
他再拱手,诚恳道:
“若非教谕厚爱,学生何德何能可以涉足仙道。此前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在教谕的指导下修行,学生茅塞顿开,早已经做下决定,一入县学,非得拜朱先生为老师不可!”
“哈哈哈!”朱教谕闻言,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当即重重的一拍大腿。
她的身子霍然站起,指着余缺,喝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你为学生!”
随后,朱教谕朝着左右的几位同僚拱手:“诸位承让了,刚才是朱某的学生失礼,还请诸位抬手。”
那自称“蒙老鬼”的家伙闻言,哼哼道:
“那小子并没失礼,我看失礼的是你这家伙才是。既然早早和此子有关系,说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