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道长,仗义执言!”
见余缺没有再发问,那枯竹道长猛地就睁开眼睛,并且屁股像是被扎到了一般,连忙从蒲团上起身,挥动着袖子,驱散四周的黄烟。
“甚好甚好,某看你这态度,应当是彻底明白了。既然如此,竹某就不再叨扰了。”
话说完,枯竹道长又像是烫脚一般,自行就朝着门外走去,其让余缺连留客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对方便已经开门跨出。
站在客房门前,枯竹道长又收敛着表情,随即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神态,冷哼一声,拂袖就快步离去了。
虽然四下无人,但是很明显,这人是为了遮掩耳目,故意摆出了同余缺不欢而散的模样。
余缺站在屋中,觑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怔了几息,也就心间轻叹,配合的做出猛地将房门给摔上的动作,发出了不小的哐当声。
等返回房中的桌几跟前,余缺的面色则是再次变换,阴沉无比。
了解到了“师徒一脉”的跋扈嘴脸,他心间对于这一派的原有好感,顿时就荡然无存。
余缺当时在心间大骂:
“好一群蠹虫……彼黄山师徒一脉,究竟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跋扈世家之流,何异!”
但是大骂完了之后,余缺心间的抑郁之感并未消去,反而眉头紧紧皱起。
他抬起头,紧盯着窗外黑魆魆的夜色,心间喃喃:
“上山而困,下山而安。
但我又该如何才能私自下山,且在抵达县城之前不被捉回来,路上也不至于遭了危险?”
其脑中思绪翻滚,一个又一个念头涌起。
但他想了一番,并无一个安稳可行的法子。
只要他是孤身一人下山,就免不了是在犯险。
以及刚才那枯竹道长表现的再好,但也难保此人不会是在故意激将他,想要将他诱骗下山,然后趁机另寻不轨。
余缺如此苦思冥想着,一直想了大半夜。
其间他还将主意打在了隔壁客房的谢家女身上,想着能否从此女身上入手,从对方手中借力一番。
但是直到窗外微微亮,他依旧是没能想出个十全之策。
余缺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窗外。
他最终只得长吐一气,思忖着自己还有三日的功夫来做准备。
“罢了罢了,且先以不动应万变,有机会找山上的人等暗中打听一番,再说。”他在心间盘算着。
接下来的两日。
余缺改变了闭门不出的态度,而是从容不迫的在考评院中行走,逛来逛去。
只是令他心神发沉的是,果如上山时,那枯竹道长所交代的。
道宫严禁旁人过多的和他们接触,以至于余缺想要找人搭话,都找不到。
而那枯竹道长,这两日则是又有意的避着余缺。
如此情况下,余缺相当于是白白的浪费了两日。
他对黄山道宫中的地形门户种种,依旧是两眼一抹黑,手中也没能弄到纸鹤一类的飞行符咒。
当他快要按捺不住,打算主动去找枯竹道长打秋风时,意外出现了。
这一日。
余缺抓住机会,再次往人多的地方晃荡而去,特别是考评院中的饭堂所在。
中午时分,当他赶往用饭时,其不经意间的在饭堂的人群一瞥,竟然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也若有所察,顿时抬眼看过来……
第118章 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师来!
余缺看着那人,面色怔怔,眼睛中顿时露出了惊疑之色。
因为人群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其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师父黄归山!
余缺脑中一时发木,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瞧见自家的师父。
要知道根据那枯竹道长所透露的,上山可是比下山更难。
而黄归山混在饭堂的人群中,此人瞧见余缺后,其眼神也是变化,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其心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立刻的,黄归山就挪开了目光,并没有看余缺太久。其佯装成不认识余缺的人,自顾自的在饭堂中打饭。
饭堂中人来人往,人多眼杂。
余缺心领神会,估摸着自家的这师父乃是偷偷的摸到山上来的,不能过于引人注意,所以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相认。
但他心间更是疑惑:“黄师此番山上来,所为是甚……该不会,是为了我罢!?”
他的心头砰砰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起。
不过外表上,余缺依旧是平静的行走在饭堂内里,混在人群中,并没有显得出格。
只是当他取好了饭食,选座位坐下时,其所选的位置靠近黄归山,还正好就是黄归山刚才落座一下,然后又起身放弃了的位置。
甫一坐下,余缺在桌面上一扫,并没发现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盘坐着,在桌案下一摸时,一张贴在桌板背面的符纸就被他捏住,收入袖子里面。
余缺修有神识,他将神识放出,在符纸中一扫,便知晓了这张符纸的作用。
此乃传音符,能方便仙家之间隔空传递消息。
其用途不少,款式也多,有一次性的,也有捏住之后,一段时间内可以一直使用的。
不过后者的距离限制,就极大了。
譬如黄归山留给余缺的这张传音符,只能点对点传音,并且两端的持有者一旦相距超过了百丈,便无法再相互联系,并百丈范围内,其传音的距离还会受到山石草木种种的影响。
但优点便是此物不贵,只是九品上等符咒,黄归山稍微咬咬牙就能掏出来,且这张传音符在传音间的波动极小,即便当着旁人的面使用,进行密谈,对方也不一定会发现。
况且余缺两人现在就在饭堂当中,相互间除了用饭的道人们之外,便没有其他遮挡,且距离也近。
他只需要晃动神识,在传音符中轻轻动声,黄归山那边就会有所反应。
“道友,你留这符纸是作甚?”余缺开口。
符咒中,顿时就传出黄归山哈哈的笑声:
“叫个甚的道友,直接叫师父。
你且放心,你我通过传音符闲谈,就算院中有人能察觉到波动,也无甚问题,犯不着来窃听你我二人的言语。
且此地人多嘴杂的,不少人也在使用法术密谈。只是你尚未修炼类似的传音法术,察觉不到,为师也只能通过符咒来和你交谈罢了。”
余缺闻言,也就不再假模假样,开口就道:
“余缺拜见师父。师父您老上山来是作甚的,您不是说此生再难上山了么?”
黄归山没好气的道:“为师说的只是‘再难上山’,又不是说终生无望。真正终生无望,是登上上三大主峰,特别是天都峰。
还能作甚,自然是来看看你这傻小子的!为师在你上山前,就给你交代过,山上可能会有人留你,让你小心行事。
但是你上山很有几日,县学中却丝毫消息都没有收到,连你祖庙的再次考评过没过都不晓得。为师思来想去,发觉还是得上山来看看你。”
对方从符咒中,还舒声说:
“现在看来,你的状态甚好,师父也就放心了。若是山上无人拦你,师父看看你之后,今日在去仙城中重温一番故地,今夜就要离去了。”
黄归山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上山来,但是很显然,其所花费的代价并不小,并且对方身上所穿着袍子,余缺若是没记错,其应当是杂役的袍子。
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使了何种门路,能伪装成杂役上山来,并溜到了考评院这边来帮工。
但余缺听闻对方的所讲,心间顿时一股热气翻滚,让他更是难以言喻。
一时间,余缺很想让黄归山不用担心,赶紧的下山去,免得被道宫中人察觉到了。
但是他沉吟几息后,压下了这等不成熟的想法,而是沉声的对黄归山开口:
“师父,徒儿也就不瞒你了。山上确实有人想要强留徒儿在山上,且此人并非是世家中人,而是那师徒一脉中的上人!”
这话顿时就让隔壁几桌中的黄归山,眉头紧锁。
余缺没有浪费时间,当即就将自己并未发誓不可透露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了黄归山,至于不能说的,比如道门兵人一事,他则是以自己成了彼辈算计的一颗棋子,而一笔带过了。
一番话说完,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黄归山的心间愕然无比。
此人其实是有所准备而来的,但是正如余缺所说的,他们俩原本的估计,都是认为余缺会被世家之人阻拦。
因此黄归山此行,他大概有两个办法来帮衬余缺。
其一是指点余缺投靠师徒一脉,直接在考评院中拜拜码头。至于应该拜那些码头为好,黄归山已经在上山时,打听了一番。
其二,则是第一个法子还行不通,黄归山便干脆以黄家支脉的身份,引荐余缺加入黄山。
如此一来,余缺或许得付出一些代价,诸如签订入赘婚约等。
但是他们师徒俩相识在开庙之前,且他黄归山好歹是黄家在山下的一支脉家主,其徒弟本就算是黄家的自己人,不至于在投靠黄家后,连族中的客卿都不如。
而有着山上黄家的认可,山上的世家门阀一脉,或许依旧会轻视余缺,但大概率也会将余缺视为半个自己人,不再特意针对打压。
结果现在和余缺一相见,黄归山着实是没有想到,余缺所面临的打压竟然是来自于师徒一脉!
特别是余缺口中所透露的,彼师徒一脉,既打压余缺,又想要拿他作为日后相争的工具使用。
“师徒一脉,怎会这般待人?”
黄归山口中喃喃:“莫非,彼辈已经知道缺儿你拜我为师了,所以故意的在敲打于你么。”
余缺当即出声:“多半并非如此,而是彼之一脉在灵气复苏一事上,另有大计!”
他顿了顿,又连忙传音问:
“敢问师父,‘灵气复苏’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归山慢慢的从惊疑中回过神来,他搜肠刮肚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点儿消息,全都告诉给了余缺:
“此事我略有听闻,传言本朝寿近千年时,会有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出现、此变局的一大可能,就是天地灵气复苏,仙道复苏。
因此许多家族都在为此做准备,甚至早几百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传言世间一些修成了元神的长生仙家,彼辈也都要投胎转世,重活至灵气复苏之时,好在灵气盛世中,争夺成仙的机会……”
黄归山沉声开口:
“严格算来,缺儿你今年十六七岁,此生若是能够修炼到五品罡神境界,即便不自封、不吞服秘药,也大可活至一百五十岁,赶上灵气复苏!
一旦灵气复苏,到时候尔等这一代人,岁寿增长,会有比前人更大的可能突破成为元神仙家,乃至于一口气的修炼成仙。”
余缺听见此话,不知为何,顿觉气血都振奋了起来。
他在心间喃喃道:“竟然是这般,我出生于香火历八百五十五年,若是依据师父的说法,推论而言,便是生在灵气复苏前的一百四十五年,恰好能赶上灵气复苏的头班车!”
另外一边,黄归山还在搜肠刮肚的想着,慢慢其所有知晓和灵气复苏有关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最终,此人叹声道:
“话说此等传言,在为师小时候,亦有传播。
当时说是香火历九百年时,就会有灵气复苏。在更早之前,听说还有过‘香火不过头七’的说法,说香火一朝撑不过七百年,七百年时会有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