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有些烦躁,伸手将依依抓在了袖子里开始一阵揉捏。
不得不说,依依那柔软的身子令他非常解压,当然他也很注重自己的力道,不会让依依觉得难受。
他首先沿着城隍庙前门的街道走了一下,发现这里所售卖的以文玩小吃为主,还有一些书摊专门卖书。
卖字画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字画摊一看就知道不是作者本人在摆摊。
因为那些字画摊其实都与书摊连在一起,看落款应当是这墨阳城中名家所作摆在这里寄卖。
这种字画他肯定是比不上的,赵以孚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来,在这里他毫无优势。
于是他又转向了城隍庙的后街。
这里和光鲜亮丽的前街比起来就显得凌乱许多,而摊位的质量也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的字画摊位也有一些,只不过水准自然比不上前街那些名家寄售的摊位。
甚至有些摊位的水准感觉还不如他呢……在这里,赵以孚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归属感,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真那么差。
不过就算如此,他的竞争优势依然不明显。
市场调查还得继续。
赵以孚继续研究这里同行的状况……
“咦?”
他愣住了。
因为他在一幅字的落款处看到了熟悉的痕迹,虽然不是他的‘信字章’,但明显也是一种镇灵章!
好家伙。
他愕然看向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摊主,欲言又止了起来。
摊主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微微一愣,随后试探地问:“这位兄台,可是在墨麓书堂读书?”
赵以孚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有些怪怪感觉地说:“师兄?”
那浓眉大眼就好像真是个市井小贩的摊主哈哈一笑道:“没错,师弟怎么称呼?”
赵以孚连忙道:“小弟赵以孚字君信,兄长称我君信即可。”
摊主点点头道:“原来是君信贤弟,为兄宋玠(jiè)字子泰,虚长你一些年月就姑且愧领这‘兄长’一声称呼。”
‘玠’字寓意吉祥富贵,‘泰’则是小往大来,如此表字正好有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之意。
“子泰兄长,请问你是何时下山的?”
赵以孚好奇地问。
摊主宋玠则是叹息一声道:“为兄今年虚度四十年华,下山也已经有十载矣,可惜莫说师门期望,就连下山前考就的秀才功名也已经丢了,如今只能在这靠卖字画为生。”
有些交浅言深了,或许是因为赵以孚也是从山上下来的缘故,让这宋玠有了同病相怜之感……都是外门到期的兄弟啊。
赵以孚干脆就在这位师兄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好奇地问:“子泰兄,你也是秀才功名下山的?”
宋玠道:“是啊,这可能算是师门为我们在凡间生活最后的考虑了吧。”
他叹息一声道:“有了秀才功名,至少可以吃穿不愁。”
“可惜我一心想着修行忽略了继续读书,以至于下山第六年的岁考得了末等丢了功名,这才困顿至此。”
赵以孚听了有些慨叹,岁考三年一次,是录取生员,也是考核老生员是否合格,并非是中了生员成了秀才就能一劳永逸的。
他问:“子泰兄,可知是否还有从山上下来的师兄?”
宋玠看了看周围的街道,随后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本来是另一位师兄的书画摊,可惜他年岁已高,在老妻去世之后便不再来了。”
又指向街头的位置道:“三年前的岁试结束后,那边就来了两个师弟,他们大约是觉得留在这里终究难有出路,没多久就选择外出游学去了。”
“如今这条后街上也就只有我一人……哦,还有君信贤弟你也来了,现在是我们两人。”
赵以孚听了一时沉默,按照宋玠所说的,预示着两种外门弟子的结局。
其一是如同老师兄一样最终选择放弃,从此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其二则是选择外出游历寻找机缘,秀才身分也可以让他们不需要官府开具的路引就能够在外游学十分方便。
只是那些离开的人,现在又如何了呢?
第14章 到处都很卷
赵以孚与宋玠聊了一阵子,渐渐地发现了他们这些到期外门弟子的困难。
离开了墨麓书堂的庇护,他们在这人世间显得格格不入。
要么舍弃曾经的丹青妙法选择回归平淡,要么就是离开墨阳城乃至墨州行走天下去寻找那一线机缘。
他问:“子泰兄,那你呢?你准备如何?”
宋玠愣了一下,随后叹息一声道:“还能如何,出门闯荡我是没有心气的,毕竟这些年月为兄也已经成家。”
“大概也会和那位老师兄一样,再过些年若是依然一事无成,便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不说我了,君信贤弟既然背箱而来,应当也是要卖字画吧?”
赵以孚听了点点头道:“然也,不过小弟更擅长画技,故而准备摆个画摊。”
宋玠开怀:“如此倒是巧了,为兄卖字君信卖画,倒是互不干扰。”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赵以孚便干脆打开书箱将里面的笔墨纸砚都拿出来,就在这里和子泰老兄一起摆摊吧。
宋玠瞅了眼赵以孚的箱子,随后问:“君信,你这箱子里怎的没有成画?”
赵以孚笑着答:“子泰兄,因为我还没想好要卖什么样的画,今天前来本是想要看看行情的。”
宋玠听了连连点头,他说:“那你擅长画什么类型的画呢?”
赵以孚答:“小弟最擅长人物画,其次花鸟虫鱼,再次山水。”
宋玠听了回味了一下,随后道:“人物画……恐怕不容易。”
“你看街口那处的摊子,那是个五十岁的老童生摆摊,那一手人物画入木三分,甚至衙门里有通缉令都会让他画像。”
“那是真有手艺的,光听犯人的容貌描述就能画得六七分像,堪称一绝。”
赵以孚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这绝活他可比不了。
所以他无奈地问:“兄长,那花鸟虫鱼的画可好卖?”
宋玠道:“花鸟与山水都有人买,但是你看那边街东头的那位,老戚虽非名家,但专攻花鸟,许多人都会慕名而来。”
“其实他本可以将画摊摆到前街去,只是因为家就在这后街的巷子里,这才因着‘离家近’的由头在这里摆摊。”
赵以孚听了看向那位看起来圆圆滚滚一脸富态相的‘老戚’无言以对。
宋玠又说:“还有那边的老鲁,那是个画山水的能手。甚至他现在都不常来摆摊了,只是让家人带了近期的画作来卖,一点也不愁销路。”
赵以孚无奈地说:“这三位都是有大才的,怎的都还混在这后街?”
宋玠叹息道:“因为前街的不只是名家,还是士人名家之作!”
赵以孚一下无言。
何为士人?
通过乡试成为举人之后便是士人了。
也就是说在前街售卖的字画不止是好,还有个‘权’字镀金,自然不同凡响。
他不由得想,若是将来他能够名列乡榜,那估计也就可以在前街卖画了。
等等,都是举人了还要卖画,这似乎又有些没出息?
赵以孚挠了挠头,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卷’,这世界的读书人真的是‘卷’。
他苦笑道:“看起来小弟在此摆摊简直一无是处。”
宋玠宽慰道:“没关系,其实可以卖得便宜一些,这样自然有人想要买回去妆点家宅。”
赵以孚听了却摇头道:“不行,这样可不行,明知道有更好的却因为我的便宜而买,那他先入为主就不会觉得我的画好了。”
宋玠一愣,这才意识到赵以孚说的是因为认同与赞美而产生的阳和灵气。
他忽然苦笑道:“君信贤弟不愧是刚从山上下来的,为兄这么多年过去,都快忘了要靠自己所书之字来获取阳和灵气了。”
“这摊位摆在这里,竟然已经全然是为了家中生计。”
换做赵以孚来宽慰道:“子泰兄,小弟也未有什么主意,只是如此一说罢了。”
宋玠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街西头有一阵嘈杂声传来。
他扭头一看便脸色大变。
“君信贤弟,是‘朱半城’来了,我们先别说话,等他过去了再说。”
赵以孚看过去,就看到了四个泼皮式的人物正扫街而来。
何为‘扫街’?
那就是一路上凡是遇到的摊位一个都不放过,不是勒索些银钱就是随意拿些商品,极其跋扈。
不过有些摊位他们没动,至少宋玠先前介绍的那几个摊位他们都没动,看起来也是些欺软怕硬的,不敢对那些有真本事的人动手。
而那‘朱半城’就是泼皮中为首的那个,沿途走来没有一个敢于跟他对视的,这令他感觉志得意满分外风光。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间注意到了一张新面孔。
那个新人身穿皂色儒袍就那么水灵灵地坐在那里,用亮晶晶的目光看过来,里面充满了好奇与跃跃欲试。
朱半城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立刻带人上前准备与这水灵灵的新人好好认识一下。
可是才走到一半,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所钟爱的那些侠客画本中的场景:主角潜龙在渊时的第一个爽点,就是拳打地痞恶霸,脚踢街(gāi)溜子……没错,指的就是他这种人。
尤其是那年轻人虽然身穿儒袍但看起来身形宽大,那浓眉大眼的好像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于是朱半城放慢了脚步,神思急转,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嚣张话出口却变成了和蔼地问候:“你这年轻人面生的紧,可是外地来的?”
宋玠茫然,朱半城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赵以孚则是惋惜,他手都痒了,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好多次鹤爪擒拿功的实战场景了……
就挺可惜的。
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识趣,那赵以孚的思维就很容易地往另一个方向滑落。
他笑吟吟地说:“这位大侠,小生的确不是本地人,不过十二岁就在这墨阳城外居住了,只是先前一直在读书最近才搬入城中。”
朱半城听了一下愣住,他对赵以孚后半段说了什么完全不在意,只听到了一个对他的称呼‘大侠’。
他被深深地触动了,这个水灵灵的年轻人叫他大侠唉!
说话这么好听,就不为难人了吧。
第15章 私人订制
“小兄弟怎么称呼?”
朱半城和颜悦色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