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赶了个早,昨天又真气消耗太大,他的确是腹中空空饿狠了。
他干脆找了家馄饨摊坐了下来,给了店家六文钱就换来一碗馄饨,正好暖胃驱寒。
一碗馄饨下肚,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然后才又背起了包裹往小巷里走。
他来了一座院子门前,听到里面已经有些动静,便直接推门进去。
就见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在那里摆开了架势似乎正练功。
此时见赵以孚推门进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并且对着面门就是一爪探出。
这院子不大,赵以孚被唬了一下,连忙同样一爪法回击。
双方爪法明显同出一源,连续交换了数招之后赵以孚终究昨天消耗太大露出了疲态,后退两步说:“行了吴叔,我不和你打了。”
吴忠停了下来,随后无奈地说:“二少爷,你的功夫落下了。”
吴忠是赵家家主赵云鹤派在二儿子身边照顾起居并且进行保护的亲近仆人。
赵以孚对着在墨阳城中守了他八年时光的老仆还是很亲切的,他说:“行了吴叔,我又得不到家里的真传,父亲也不指望我传承功夫,差了点也没什么吧。”
吴忠说:“二少爷,话虽如此,但老爷仇家不少,多学一点也是可以防身的……”
赵以孚笑着摆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
见他全然不以为意,吴忠也是一声长叹无可奈何。
赵以孚自觉是修行中人,和那些江湖武夫完全没有可比性,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为了让吴忠安心,他又说:“对了吴叔,你收拾一下吧,等下和我一起去书院那边去看放榜。”
这里的书院是指墨州的州学墨阳书院,墨州的院试就都在这边进行和放榜的。
吴忠惊愕了一下,他问:“二少爷,你之前不都是不想去看的吗?”
赵以孚说:“那是之前知道自己学力不足,必然不能中。”
“可这次我有把握。”
吴忠听了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来回踱步道:“那是得去守着……若是二少爷您真中了秀才,那老爷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赵以孚谦逊道:“还没放榜呢,我只是有信心。”
其实他觉得既然梁中直已经跟他说了,那必然十拿九稳。
吴忠说:“那……那老奴去看榜,二少爷您在这等着?”
赵以孚摇摇头说:“我亲自去,先前和好友约了要一同去看榜的,怎能失信于人?”
吴忠连忙应了,同时连忙去收拾一下自己,并且接过赵以孚带来的行李一同收拾。
他惊讶地问:“二少爷这是不准备回岳麓书堂读书了?”
赵以孚点头道:“若是过了这次的岁试接下来就会在州学进学,为来年秋天的科试做准备。”
吴忠听了连连点头,喜滋滋地说:“看起来这回是真不一样,二少爷您很有信心啊。”
赵以孚也不答应,只是看了看天色道:“走了,我那好友恐怕早就坐不住去放榜处等候,可不能让人家多等。”
吴忠犹豫了一下说:“可需要带些什么见面礼?”
赵以孚说:“不用,等下门口那么多摊子,给他多买几张饼带过去就好。”
他可太熟悉范进那小老头的脾气了,看似贫穷又唯唯诺诺,心中却颇有志气。若请他一起吃顿寻常早饭没关系,送他礼物给他钱财却反而会被当成羞辱。
……
半日之后,张贴本次岁试名次的榜墙之前,有人喜悦癫狂,有人平平淡淡,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不骄不躁。
“噫!中了!”
吴忠在那癫狂。
赵以孚捂着额头遮着眼睛,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他充满了歉意地对身旁失落的瘦弱小老头道:“子长兄,我这家人没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范进看着欢喜癫狂的吴忠充满了羡慕,他说:“无妨的,若是我中了恐怕也会如他一般喜悦。”
赵以孚说:“子长兄莫要丧气,我相信你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范进点点头道:“我会的,多谢君信贤弟的开解。”
说着他对赵以孚躬身作揖道:“贤弟,为兄要回去读书了,就此别过。”
赵以孚连忙说:“兄长且慢,这些早上剩下的饼子你带着吧。”
范进脸色一变道:“君信贤弟这是何意?”
赵以孚明白他所想,便说:“兄长便拿上吧,出来半日,只怕嫂子未曾在家准备吃食。”
范进想到了自己那胖媳妇,无奈叹息一声道:“好,多谢君信贤弟的美意了。”
说着他心情更沮丧地拿上赵以孚给的饼子往回走。
赵以孚没有阻拦,知道这次已经是范进能接受的极限了。
这时家仆吴忠也终于欢喜够了劲,来到他身边道:“二少爷,您中相公了!”
赵以孚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不过是一个秀才功名,犯得着高兴成这样吗?”
吴忠却激动地说:“读书人啊,赵家传承三代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人,老爷会高兴疯了的。”
“二少爷,您现在就是赵家的文曲星!”
“不行,得立刻告诉老爷才行。”
吴忠语气飞快神情亢奋地说了一串。
赵以孚摇摇头说:“行了,既然已经放榜,我们回去吧。”
吴忠连连点头道:“是,是得回去,小的立刻去醉香楼置办一桌酒席去……”
赵以孚道:“别,我不想折腾。”
吴忠:“可是二少爷,总要庆祝一下。”
赵以孚:“那就叫一桌菜回来,我们简单庆祝一下就行了。”
吴忠忽的恍然:“二少爷是要继续读书!”
赵以孚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不,你不是说我的功夫退步了吗?我要开始练功了。”
吴忠表情一僵,连忙说:“别啊二少爷,还是趁热打铁多温书比较好。”
赵以孚:“都考上了,你让我歇歇,我现在想练武。”
吴忠的脸立刻有些垮,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总体还是高兴的,毕竟赵以孚是真中秀才了。
至于赵以孚自己,则是真的要好好修炼一番。毕竟自己损耗的真气还没完全恢复,然后新得的两门妙法也需要修炼。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得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修行下去。
第5章 困难的路
当天下午,赵以孚就在家中好生修炼。
首先琢磨了一下关乎他丹青门修行根本的‘泼墨术’,他发现这门法术显然并非他现在该练习的。
因为它纯粹是以真气与意念来完成施法,起到的作用也是让墨水按照他的希望来进行一定程度的操控。
这招对于此时赵以孚的修为来说着实要求太高而且也没什么实用价值。
也就是说,这门妙法得要等他修为再深厚一些才好修炼、使用。
至于说另一门‘灵虚指劲’倒是现在就可以学,只不过这门功法完全是一种涉及手指经脉的行气之法,没有任何招法、技法,在赵以孚修为有限的当下同样看起来没多少用处。
赵以孚练了一会儿‘灵虚指劲’效果寥寥之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琢磨起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了。
他是个丹青门的到期外门弟子,这其实本身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他能进外门,说明他本身是有一定修行天赋的,但至今没能修出什么名堂来则说明天赋有限。否则就算琴棋书画样样稀松平常,也是可以靠练气修为进入内门修行的。
而他琴棋书画方面的技艺也就只有书法凑合画技稍好,但这只是让他比普通人好一些。偏偏丹青门独特的修行方式注定了这‘文人四友’的技艺能够给修为带来极大的帮助,这方面赵以孚看起来又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梁中直给赵以孚的评价就是‘潜力有限’,这个评价是真的一点都没错,练气不行而文人四友也不行,这在丹青门中简直就算是被判了死刑。
赵以孚这时候才恍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继续留在山上恐怕真的只能是空耗时间。
这令赵以孚稍稍沮丧,随之想到梁中直为他安排的这个秀才功名,或者就是来自丹青门前辈最大也是他下山前最后的善意了。
他接下来若是想要继续修行下去,或许走科举路线去朝中当官做事才是最后的机会。
关键点还是在‘文人四友’上。
等他官位高了,自然有的是人来捧他的臭脚。
那时随意一幅字画拿到外面,恐怕都会被人细细品味琢磨精髓……而这种品味、琢磨,就是丹青门修行的关键。
赵以孚现在感觉,自己若是想要修行有成,恐怕非得皓首苍颜不可。
他想想就觉得挺无奈的,最终还是停下了无用的修行决定写会儿字算了。
回到了书房,他研磨展纸,想了想就开始写字。
说实话,书画都是笔力上的打磨,两者存在着不少共通性。
而相较来说书法的难度更大一些,所以赵以孚平日里也会喜欢书写一些比较生僻复杂的字来练习自己的笔法以及对结构的把控。
一个字若要写好结构布局非常重要,而这与画技也是共通的。
而且小字比大字要难写得多,故而他平时就喜欢写小字来练习技法。
他这般认真揣摩、书写,慢慢地就定心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院子外的动静惊醒。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写满了一页小字。
抬头看去,是吴忠领着三个人挑着扁担来了。
好家伙,这些扁担中都是菜肴吧?
赵以孚连忙把笔放下走过去说:“怎的如此铺张。”
吴忠说:“二少爷可是赵家文曲星,怎能不大肆庆祝一下?”
“而且二少爷您在山上读书日子清苦,接下来自然得要好好补补身子。”
赵以孚听了有些头疼,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他就说:“行了,你先在那准备,我写封家书给父亲。”
吴忠听了连忙说:“是极是极,是得先给老爷报喜去。”
于是不敢再打扰。
赵以孚苦笑摇头,随后顺手将刚刚练字的纸撤下,随后又取笔蘸了蘸墨,继续写起家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