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琮迷迷糊糊的,他看到赵以孚立刻知道他是谁,便说:“小道士?我正和道君皇帝聊天呢,你怎的来了?”
赵以孚懂了,对于赢琮来说这就是一场梦,他在梦中与……?!
道宗皇帝?!
赵以孚心头一震,随后注意到了一股注视的目光。
他连忙抬头看去,却见那虽然荒芜但却充满了某种神秘艺术气息的山崖上有一个背影默默站立,并且半侧着脸似乎以眼角余光看着这边……
这阴影构图,这画面感……绝了,简直就是一张用心极巧妙的画卷。
赵以孚心说难怪这里没有‘一般鬼’,原来这里竟是个艺术家的鬼国。
赵以孚一下子就被一种文艺感给冲上了头。
甩甩脑袋,他说:“行了有钱人,你该醒来了。”
说着他拽着赢琮的神魂就往上去,同时对那文艺又忧郁的背影喊道:“下次有空来看你!”
说着就跑了。
“等等啊小道士,我还没和道宗皇帝讨论完治国理念呢。”
赵以孚说:“那就是个艺术家,你和他讨论治国?”
“别闹,你还不如跟我每天扯淡来的实际。”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阴阳天。
“师祖,稍后我再来找你!”
又是丢下了一句话,他已经带着赢琮回归了阳间。
他本想带着赢琮直接返回皇宫,但忽然转念道:“机会难得,想看看我大徐疆域吗?”
赢琮意外,他说:“好,太好了,我们从哪里看起?”
赵以孚说:“自然是从西向东,我们看看整个大徐的疆域吧。”
说着他就带着赢琮直接来到了大徐最西端的理论国土上。
居高临下,他们看到了一片茂密的山林,偶尔会有一些少数民族的村寨出现在林间。
赵以孚说:“这里虽然也是大徐疆域,但其实政令几乎到达不了,甚至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属于大徐。”
赢琮对此倒是表示大度、理解。
而后赵以孚带着他一路东飞,居高临下看到了大好山河。顺便还看了看赵以孚治理的峰林县……
峰林县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让赢琮印象十分深刻。
他说:“我在你的县城看到了许多新生的娃儿,到处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很热闹。”
赵以孚说:“给他们一眼可见能够越来越好的生活就行了。”
赢琮叹息一声道:“道理简单,做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赵以孚道:“我这里地方小,我一个人就能管得过来。可你要治理那么大的地方,是没那么容易,但更了不起。”
这话说的贼好听,赢琮就觉得比身边那些太监平时的溜须拍马听起来要中听多了。
他们继续往东飞行,赵以孚带着赢琮飞过了襄阳上空……
赢琮惊愕道:“这里在打仗?!”
赵以孚道:“嗯,前日北朝对襄州发起了突袭,大军围攻襄阳,我师周肃已经在组织抵抗了。”
赢琮连忙问:“那朝廷什么反应?”
赵以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赢琮这才醒悟过来……他是皇帝来着,朝廷有什么反应他能不知道?
于是他说:“为何我不知道?”
赵以孚:……
这个问题让赵以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赵以孚说:“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恐怕还有八日才能传递到京城吧。”
赢琮这才醒悟过来问题的所在,这襄州前线距离京城太远了,再加上沿途的路并不走,信息传递到京城时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他担忧地说:“那周卿顶得住吗?”
赵以孚带着他降低了一点高度道:“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降低云头远远看着战场。
结果赢琮一眼看见城头一员魁伟勇将手持大刀指挥城防。
城防在这员大将的指挥下固若金汤,任由城外北朝大军如潮水般冲击都是稳如泰山。
赢琮问:“周卿麾下竟然有这等神将?”
他显得非常喜爱。
赵以孚道:“这是我二叔赵孤鹤,原本只是乡野闲人,在周师墨阳募兵时应征入募。”
赢琮惊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了。”
他又看向一个比旁人普遍高出一个半脑袋的勇武女将守着另一处城头,依然显得非常稳固。
赢琮惊奇道:“这等飒爽女将又是何人?”
赵以孚答道:“这是我二叔家的姐姐,唤作赵香玉,天生神力勇猛无匹。”
赢琮啧啧称奇道:“你们赵家真是人才辈出。”
赵以孚笑而不语表示谦逊。
而当赢琮了解到赵以孚家中亲族都已经参加到了这次的大战中,他惊讶地问:“你不担心吗?”
赵以孚说:“担心,但他们在做该做的事情。”
赢琮有些被感动到,他说:“那你为何不去帮忙?”
“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帮上大忙吧?”
赵以孚摇头道:“我可以用我的力量扭转局势,可这是人道的争端,我不能破坏规矩。”
赢琮问:“为何?”
赵以孚想说业力很大的,但他又觉得自己都不在乎业力什么的就别拿来当理由了。
他说:“北朝也有修行势力,若是我下场,等于就是给了他们下场的理由……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下场的。”
赢琮没有再说什么了,他忽然理解道:“现在觉得像你这样活着也真辛苦,不过现在我知道这情况了,就不能再放任下去。”
“你带我去看看路召那边,京西南那边对此有何应对?”
赵以孚代赢琮又去了京西南经略使的府上,看了一圈便沉默地离开了。
而后赢琮也没着急回去,而是一路巡查道路、仓储状况。
随后才稍稍满意地返回了京城。
站在皇宫前,赵以孚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皇宫我进去太费劲,你自己回肉身吧。”
赢琮看了许多,仿佛一下子经历了许多事情,此时变得干练沉默了不少。
他说:“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赵以孚沉默了一下,随后认真地说:“那就把我调到襄州吧,我给你顶在前线上。”
赢琮感动地握了握赵以孚的手,然后道:“人生,幸而有你为挚友。”
说着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皇宫。
他那话说得真诚,但赵以孚却知道一颗真正的帝王心正在觉醒。
而事实也是如此,清醒过来的赢琮直接训斥了身边的洪忠奴一番,随后却让洪忠奴借着秘密查案的方式建立起一支直属力量来。
而随后,他又召集了朝会,朝堂之上没有听那些官员虚头巴脑的歌功颂德,而是直接问起了各地道路桥梁以及仓储运输的情况来。
这问的已经是非常实际了,让许多平日里浑水摸鱼的官员脑门直冒虚汗。
同时也狠狠罢黜了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朝中风气立刻一正。
随后他又找到了丞相虞乾,问:“丞相,朕有一腹心之虑想要找人商议,不知丞相能否教朕?”
虞乾,也就是秋鱼子含笑道:“官家请说。”
赢琮道:“京西南经略使路召在任已经十载,他在彼处固然京西南安稳,但恐长此以往那京西南行省只知路召而不知朕矣。”
虞乾心中欣慰极了,他觉得这皇帝终于长大,懂得帝王心术了!
于是他说:“此事易也,朝廷可以用加强对京西南支援的名义进行仓储、军营等布置的调整,使周边各营卫对京西南形成隐隐钳制之势。”
“而后等周肃在襄州镇住局面,只需一纸调令,就能将路召调回京城听用了。”
赢琮闻言不动声色地说:“此计甚好,就麻烦丞相了。”
秋鱼子恭顺地应是。
他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真没枉费他这些年的苦熬。
……
赵以孚忙了一大圈回归本体,觉得自己总算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了。
真是太忙了。
他岔开了双腿舒舒服服地斜坐在软榻上,决定摆烂一阵子再说。
结果还没歇多久呢,千里画中就有文字显现。
他赶紧拿来一看,就见上面书写文字:【我觉得虞乾瞒了我许多事情,这个丞相还能信任吗?】
赵以孚心头一震,知道赢琮开始决心帝王之心了。
不过他依然是皇帝可以信任的人,这一点还算不错。
他想了一下,手指蘸了点墨随手一挥,就有墨点落于纸上化作文字:【能否信任不是重点,关键是他能不能给你做事。】
赢琮答:【虞乾的能力我还是信任的,只是……现在我有许多疑虑。】
这就是带着赢琮便览天下所带来的副作用了,他被打开了眼界可以自己思考,但也开始怀疑一切原有的事情。
赵以孚说:【那你就用他,大大地用他,让他去做那些不好做、得罪人的事情,让他把最困难的事情都给做了。】
【同时你再自己培养信任的接班人,在他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把该得罪的都得罪的差不多以后,再找个由头将他解职或者远远的发配出去即可。】
他露出了狐狸尾巴,能把掌门给发配了,那是每一个丹青门人的最大心愿。
当然,目前看起来唯有赵以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赢琮答:【你说得很对,虞乾能力再强,我也觉得他不能算是完全可靠,用完之后给他一个好去处就行了……只是这样一来,是否有刻薄寡恩之嫌?】
赵以孚答:【那就好好操作一下,将之做成君臣相得善始善终的样子就行了。】
赢琮连连点头,觉得这话可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