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让旁边听着的慧姑有些想要打人。
她现在十分深刻地明白了,为何就算是纯阳大教内部大家都不爱带丹青门玩了,实在是这伙人说话太装逼,让人听了很想要揍人。
秋鱼子说了不少,此时地肺山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即将上山了。
他这才收声,然后看向赵以孚很是严肃地说:“上了这地肺山可不比在家里,你是我丹青门年轻一辈的代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丹青门的颜面。故而你说话的时候要三思而后行,拿出点丹青门的风采来。”
赵以孚被告诫得有些懵,他一言一行哪里不行了?
还有‘丹青门的风采’是什么?
脑中过了一下,然后有些纳闷地作揖道:“喏!”
秋鱼子眯起了眼睛,这个带着些古意和正式感觉的应答令他满意了。
于是点点头道:“闲话少叙,今当共攀此山。”
周围众人一起应:“诺!”
“善!”
“然也!”
慧姑:“……”
她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是否也要‘芜湖’一下表示附和。
她虽然也有文化,但只是停留在能写能读的程度,与这帮‘风流才子’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混在里面还真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已经想好了,等她修为高了正式接了真一道的名头,肯定也要少和这群人来往。
人怎么做到这么矫情的?
从这以后,丹青门队伍里的气氛就彻底变了。
他们登山的时候一路‘之乎者也’,听得慧姑那是两眼无神头晕目眩。她很努力地想要去听懂大家在说什么,但可惜那很困难。
甚至这地肺山的景致她也没心思欣赏了,不过好在这山或许因为地火旺盛的缘故植被也不怎么茂盛,看上去是大片的荒山也没什么好景致。
但好在她现在就是个丫鬟身份,跟着赵以孚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就行了。
嗯?最后面?
慧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赵以孚既然作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是丹青门的接下来预定的掌门人,为何会走在最后?
她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
这眼神令她感到无比亲切,于是忍不住问:“你听得懂吗?”
赵以孚很坦然地说:“我没听啊。”
慧姑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属,但还是担心地问:“可如果他们在和你说话呢?”
赵以孚说:“那就让他们用人话再跟我说一遍嘛。”
“噗嗤~”
慧姑掩嘴笑了,眼双眼眼眉弯成了月牙,哪怕是特意遮盖其丽色的妆容此时也没办法遮掩风情。
她掩着嘴说:“我以为丹青门中都该是饱学之士。”
赵以孚说:“也有我这种学不太好的。”
慧姑问:“可我听说你们都要参加科举?”
赵以孚道:“会的,但我中了举人就当官去了,再去考进士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慧姑道:“举人已经很厉害了,这还说自己不行?”
赵以孚说:“我是不行啊,按照我那行文、文采凭自己努力中举不知还要多少年月,多亏了我的文学师父,他教我用比较务实的方式来写文,这样就可以规避掉我的文采方面的缺陷。”
“就这样还是有恩科都差点没考上呢。”
慧姑闻言了然地点点头,随后以一种深有同感的语气道:“我也很羡慕那些才女可以吟诗作对,只是知道自己恐怕不是那块料。”
“咳咳!”
忽然前面传来了秋鱼子的咳嗽声,仿佛是提醒队伍后面开小差的这两个适可而止一点。
赵以孚和慧姑连忙住嘴不说话了,那副偷感很重的心虚样子如同课上说话被班主任抓住的小学生一样。
而他们的身后,吴忠牵着驴车慢慢跟着,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得欣慰极了……
地肺山很大,过了一段荒山坡路之后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先前只是地肺山外围,而此时再看地肺山,就只觉得是峰峦叠嶂,险峻与秀美共存,可谓壮丽极了。
万寿门位于地肺山主峰太乙峰上,此峰雄奇高耸,上山路径也唯有一条,崎岖坎坷却没有捷径。
秋鱼子在前面来了兴致对门人道:“地肺山,可指代我辈修者之肉身炉鼎,而太乙峰则象征我等修行之路。”
“太乙峰上这条崎岖山道,则是我辈修行路上之坎坷,也象征了修行之路没有捷径可言……”
一众丹青门大佬立刻附和,小辈们也开始之乎者也甚至吟诗作对应了起来。
好家伙,外界对丹青门的嫌弃绝对不是偏见!
赵以孚在队伍最后小声道:“以后我若做掌门,必然废了这不良风气。”
慧姑连忙在后面捅了捅他。
赵以孚抬头一看,才发现现任的掌门又在瞪他了。
他立刻尴尬一笑,随后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不让我做掌门最好,我也省的麻烦。”
慧姑已经迎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秋鱼子掌门露出端庄礼貌的营业式微笑,表示这次自己可没和这货说悄悄话,是他自己一个人乱说的……
赵以孚就很烦,他就是嘴硬一下而已嘛,用得着这么一直瞪自己么?
他只能违心地说:“掌门真是博古通今、才贯古今、胸罗万卷、腹纳经纶……高瞻远瞩……经天纬地之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秋鱼子越听越不是滋味儿,他连忙打断道:“停,别狗屁不通地乱说了,老夫还用不着你这般拍马屁!”
掌门有些生气,也没心情和门人在此吟诗作对,转而继续上山。
万寿门的山门很显眼,就在半山腰的一处缓坡上,沿着山体建造了一座颇为雄伟的道宫。
众人拾阶而上来到道宫门前,就看到了两个面如冠玉封神俊秀的小道士在门口知客。
“诸位,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小道士十分礼貌地作揖询问。
秋鱼子淡淡地站着不说话,其他大佬都站着不说话。
然后情况有些不对劲,因为没人站出来说话了!
梁中直连忙扭头去找自家徒弟,就见这货正低头和‘丫鬟’说悄悄话……
他半捂着脸连忙传声道:“你还在干什么呢,快点过来搭话啊!”
赵以孚懵了,传声问:“我来?”
梁中直道:“方才掌门都说你是‘年轻一辈的代表’,这种场合当然要你出面才行,还不快点过来?”
赵以孚这才恍然,原来方才掌门说这话还有这层意思在。
不是,有这个意思说明白点不行吗?
赵以孚一肚子的别扭,他生平最讨厌揣摩别人心思了。
他连忙快步走到前面,脸上已经堆起了营业式笑容。
“纯阳文脉丹青门下,特来参加三脉交流大会。”
那两个小道士原本也挺茫然的,此时听赵以孚如此说连忙道:“请诸位同道稍待,在下要去请示师长。”
赵以孚温和道:“师兄自便。”
其中一名小道士便飞快冲回那巍峨的门牌内,通报去了。
丹青门十几人就这么被撂在了门口。
说实话,这般处置未必是有意,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只不过丹青门要维持风度,于是只能大家一起维持一个营业式的微笑站在门口,显露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那去通报之人迟迟不来,众人原本是耐心等待。
然而情况在另一件事发生之后味道就变了。
一伙不认识数十人匆匆上山来,当先一名年轻人遥遥一拜道:“苍穹山听闻纯阳盛事特来观礼。”
门口剩下的知客小道立刻道:“原来是苍穹山的前辈与师兄们,快快请进,这便为诸位安排落脚之处。”
说话间还担心地看了眼丹青门这边,似乎担心他们这里会有什么不满的表现。
其实他想多了丹青门都是‘谦谦君子’,是绝对不会当面让人难堪的。
但是当他带着人进门以后,那情况就不对劲了。
“可恶,这不是我纯阳大教的三脉交流大会吗?为什么我们文脉之人吃了闭门羹,反倒是那些前来观礼的能进去?”
弟子中有沉不住气的已经不满地叫唤了起来。
但是苍丘老人立刻呵斥道:“莫要聒噪!”
众人立刻住嘴。
而秋鱼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对赵以孚道:“君信……孚尹子,你准备如何处置?”
赵以孚反问:“我如何处置都可以吗?”
秋鱼子道:“这一次,皆可。”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大有深意。
赵以孚一愣,立刻看向梁中直。
梁中直则是给了他一个慎重的目光,又鼓励地点点头。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慧姑则是干脆点明了道:“秋鱼子师叔,您要考校赵师侄总要说出一个标准来吧?”
也就是慧姑能够这样直接了当的问出来了,而秋鱼子也真不会因此责怪她。
秋鱼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已经和赵以孚混得这么熟了。
他说:“好,我就说个标准。”
“只要你能让我们在不引发矛盾的情况下在一炷香时间内进入这万寿门,那便算是你通过了。”
赵以孚低头作揖道:“诺!”
然后他就什么也没做,等待了起来。
看赵以孚这般作态慧姑都有些着急了,她轻轻捅了他一下以后轻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一炷香的时间可不长。”
赵以孚闻言便轻声回应:“别急,先等一等看看。”
慧姑小声问:“这能等出什么来?”
赵以孚道:“这门口总要有知客吧?我等那知客出来,看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慧姑听了一奇,没有追问答案,而是自己思考试着跟上赵以孚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