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鱼子闻言颔首道:“若你觉得杀此一家人符合你心中的人,那杀了也无妨。贫道来此只是心血来潮预感到你会身陷杀劫,故而过来看看,问问。”
赵以孚一下子明白了秋鱼子的意思,这掌门是怕他出事,也怕他沉溺杀心啊。
于是他说:“既然如此,便饶了他们这次吧。”
赵以孚选择了放过。
不为别的,就为了掌门的面子。
乌卜一家连忙磕头道谢。
然而秋鱼子又说:“不必因为贫道而改变你的决定,贫道只是想要提醒你,莫要丢失自己的本心。”
赵以孚听了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掌门点醒,弟子明白了。”
随后又对那一家三口道:“你们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乌卜连忙说:“在下愿意献上五毒秘宝,以答饶命之恩。”
赵以孚摆摆手说:“不需要,若是真有那等秘宝你们自己留着防身吧。”
秋鱼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孺子可教也。”
“你要去挑战轮藏寺是好事,就当是你的一场历练。若有问题可以随时唤我道号,贫道能听到的。”
说着他便一下消失了。
赵以孚摇摇头,也没再看那一家人,只是收了法术返回半山矿洞。
收拾一下,他们也该上路了。
赵以孚绕过了那一家人,倒不是真良心发现。
其实按照他本心来说,这五毒窟还是都杀掉了比较好,干净。
可是秋鱼子既然出现了过问了,那么他就只能选择放过。
这是他上辈子在职场养成的习惯,说是迎合上意也不为过。
总之就是只要领导说了一个方向,在不违背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当然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这不,秋鱼子掌门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觉得自己的规劝起到了效果,还觉得赵以孚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可实际上呢……
赵以孚就是让让他的。
众人继续上路,这里距离斜月宗已经很近了。
甚至那山门都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
说来也好笑,他还没上斜月宗呢,结果就先把突然冒出来的五毒窟给灭了。
就在他们走了大半日,正慢悠悠上山的时候,他忽然侧头回望道:“出来吧,为何又跟上来?”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就有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来。
赵以孚扭头看去,仿佛看到了一头受伤的孤独小兽,惊恐、绝望又无助。
“我记得你叫鹂奴儿,你怎么来了?”
鹂奴儿茫然地看过来,又茫然地收回了目光道:“不……不知道,我……我……我爹爹和阿母呢?”
“他们……”
下一刻,好像是什么糟糕的记忆涌入了她的大脑,然后就见她瞳孔猛然放大,而后双手抱着头发出了惊惧至极的喊声:“啊!!!”
惊恐的尖叫声让赵以孚感到不明所以,但灵视之下还是看到这个女子身上带着一些隐约的阴郁法力波动。
赵以孚想了一下,伸手按住了这鹂奴儿的脑袋,然后施展了一招‘不洁封印’。
她体内盘踞,尤其是在其脑部肆虐的隐晦法力立刻被这个封印所影响,然后一点点抽离,落入了赵以孚的手中。
赵以孚看着被封印在自己掌心的那团充满了不洁味道的力量,只觉得疑虑重重。
这种不洁,充满了一种污染性极强的思维波动。
他从未见过这种不洁的力量,也多亏了他有学过‘不洁封印’这样的偏门封印术才能够将之捕捉。
而就在此时,鹂奴儿也好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软倒了下来。
或许是脑袋终于开始运转,她开始漱漱落泪,哭哭唧唧的。
赵以孚头疼,问:“你这是怎么了?”
鹂奴儿摇头不说话。
赵以孚又问:“你父母呢?”
鹂奴儿反倒露出了茫然之色。
赵以孚彻底好奇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极了,这女人怎么变得痴痴呆呆的了?
花大妞一下从他衣袖里钻出了脑袋,那硕大的头颅几乎将他的衣袖袖口给撑满。
它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鹂奴儿,便说:“这女人的思维被一个可怕的东西吃掉了一大口,现在就和个白痴没多大区别。”
赵以孚愣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封印起来的玩意儿问:“那……你见过这东西吗?”
花大妞见了连忙把脑袋缩回去,然后在赵以孚的衣袖里面‘呱呱’大叫:“你怎么随便拿着那么危险的东西?快点丢掉,丢掉啊!”
赵以孚没有丢掉,而是思考了一下……忽然手拿起一块灵云炭石,双指用力将之碾成了粉末。
而后取出一张灵纸。
神念控水,立刻将墨粉和成墨汁,随后将那封印的不洁之力给压在了纸上。
下一刻,那团力量被封印在了灵纸上,而墨汁在神秘力量的晕染之下快速显现一个图形……一个人形,是那鹂奴儿的人形!
只是这个鹂奴儿和现实中的鹂奴儿完全不同,虽然五官一样,但是它嘴角高高咧起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面容气质也非常违和,一眼就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原来我抽离封印的,竟然就是她被侵染的那部分思维!”
赵以孚惊讶了,自己学的这个‘不洁封印’还是第一次实际运用。
其实他还挺好奇这门封印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字面理解是能够把一切脏东西都封印起来,可是他真没想到这‘脏东西’竟然连被污染的思维都可以算在里面。
回想当年所得卷宗,他还记得关于‘不洁封印’的描述之中有一处:洁乃纯,不洁即不纯,故而当以至纯抗不纯方显奇效。
当时赵以孚看到这句时的理解是‘真气至纯’,可是现在想想这分明说的是‘纯阳’又或者是‘真阳’!
偏偏他的真气本身是具备纯阳属性的,毕竟有纯阳真火煅烧,足以匹敌。
赵以孚不由得琢磨,这个‘不洁封印’该不会是纯阳大教中比较正统的一项封印传承吧?
这丹青门就是这点不好,人家门派嫡传正统和其它杂学都分得清清楚楚,偏偏丹青门本身的各项经典都属于纯阳大教的‘杂学’,而且还对门人弟子完全敞开了让他们学……以至于一些关键传承都有些被埋没在诸多杂学中不显山不露水了。
花大妞这才又露出头来,它惊讶地喵喵两声才说:“主上真乃神人,这种污秽之念最难应付了,没想到竟然可以被封印起来。”
赵以孚问:“你可知这究竟是什么,是何来历?”
花大妞答:“不知,只知道这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偶尔会冒出来一些这种东西。它们的污染能力极强,一旦被沾上就有可能会变成一些思维扭曲的怪物。”
“反正妖族里面是这么说的。”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旁边传来了祖师平淡的声音:“小妖见识浅薄,这其实就是心魔,妖类大多不修心性,故而遇到心魔极易受影响,如此而已。”
赵以孚连忙从衣袖里展开了那请神图,恭恭敬敬地对请神图中又在对弈的两位大佬一揖到底。
花大妞此时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哆哆嗦嗦地缩在赵以孚衣袖里面不露头了。
当然,两位帝君也不会在意它就是了。
赵以孚问:“然此女的心魔来得蹊跷,弟子怀疑这里可能会有些问题……”
祖师说:“无妨,心魔最怕纯阳真火,但见心魔你直接放火烧它就是了。”
然而旁边的孚佑帝君则嘿嘿一笑。
祖师斜眼看祂问:“怎的,文衡道友是有什么不同见解?”
文衡帝君说:“某只是想起了有人当年也是身陷魔劫好不容易才险死还生,好像那时纯阳真火没起到什么作用?”
祖师脸都黑了,无疑这属于是祖师的黑历史。
祂说:“老夫那是被魔主暗算的,怎能一样?”
“小子,你别怕,一般心魔纯阳真火一碰就化。若是你真不幸遇到了魔主……虽然那不太可能,但只要秉持本心不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衡帝君笑,祂说:“话没错,说起来也简单,可真正谁能做到呢?”
祖师脸更黑了,感觉这黑历史里面有些很有意思的剧情啊。
结果文衡帝君还要说什么呢,祖师就已经抢先道:“行了,该告诉你的已经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把我们卷起来了。”
好家伙,第一次自己要求把画卷起来啊……
赵以孚听话照做。
花大妞立刻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再次从赵以孚衣袖里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说:“主上,你随身带着这两位上神就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赵以孚挠挠头道:“都是长辈,没什么的。”
猫咪眼中立刻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
任谁在世上有了这样的靠山,那也都可以横着走了吧?
赵以孚再次指了指迷迷糊糊似乎想起什么又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的鹂奴儿道:“她以后一直都只能这样了吗?”
花大妞说:“普通人是只能如此了,毕竟她损失了这么多的元神。但她是修行者,或许还能够恢复过来。”
“甚至恢复的过程可以重塑思维,从此变成另一个人。”
赵以孚听了就觉得挺奇怪的,说得好像他想要养这个女人一样。
他有心回过头去看看这鹂奴儿的父母究竟如何了,为何会让她一个人染上了如此严重的心魔追上他?
可是这时他又有了一种预感,仿佛只要继续往前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得到答案。
第142章 不知不觉中叠了重甲
赵以孚带上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累赘,还好先前收了熊三,便让熊三驮着前进。
思维被心魔侵染,然后被赵以孚切割掉了一大部分的鹂奴儿现在只有极简单的思维能力。
她甚至不会去思考什么爱恨情仇,只会思考最简单的吃喝拉撒,以及如同牙牙学语的稚童一般模仿着周围人的举动。
她当然不会模仿吴忠这么个老头,却喜欢模仿赵以孚的一举一动,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赵以孚对此很嫌弃。
但是吴忠却很高兴,他觉得虽然这是个傻子,但万一少爷就好这口呢?
毕竟赵以孚的身边,真是极难得出现个女性啊……母猫不算。
然而就在他们来到斜月宗的山门前时,赵以孚却当先听到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我们又见面了,孚尹子道友。”
赵以孚循声看去,就见到了当初既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无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