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够有恃无恐地站在这里,是因为自认有朝廷法度护持。
可是现在遇到了个能够将‘造反’二字轻松挂在嘴上的狠人,他们就恐惧了。
因为一旦赵以孚真的造反,那么他们这些人立刻就得死在这里。
程知州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得要庆幸能够做到五品知州这个官职的人都不会有那种死脑经。
程知州立刻明白了当前他所面对的问题,连忙说:“卿乃国之栋梁,怎能因为一点小小误会便自暴自弃?”
赵以孚闻言哈哈一笑:“没错,这是个误会。”
李凉连忙也安抚众人道:“误会,县君和知州大人都说这是误会了,你们切莫冲动,切莫冲动啊!”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真是哔哔了那啥,先前居然还以为赵以孚终究是科举出身还是冷静的。
冷静个什么啊,还不如吴忠呢!
人吴忠至少是准备表面上应付过去然后再背地里把程知州给暗杀掉。
可是这赵以孚,居然肆无忌惮地当众杀人了!
这可不好办啊。
这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赵以孚刚才杀掉了个什么。
然后不由自主地向那尸体看去……
结果,令他们倒抽一口凉气的事情发生了。
那具无头的尸体趴在地上竟然还在四肢胡乱挥舞!
只是因为没有头它也没有了平衡感,故而无法爬起来。
再看那头……
它竟然骨碌碌地在地上滚,正试图滚回自己的身体处!
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那头颅居然还开口出声:“快助贫僧把头安回去,轮藏佛祖会保佑你们的。”
普通人哪里见过这个?
斩首而不死,这可是传说的故事里才有的。
赵以孚则是不在意这个,他只是走过去单手将那脑袋给弯腰捡起。
将之举在自己面前问:“那竹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脑袋忽然间不说话了。
赵以孚停顿了一下,再次问:“百衲道人呢?他被你们怎么了?”
脑袋还是不说话。
赵以孚摇摇头,那抓着脑袋的右手忽然间五指用力。
他的指劲何等可怕?
此时五指用力,便将手指都给抠入了脑壳之中!
看这架势,恐怕是要将这脑袋的天灵盖都要揭开了。
“啊……”
脑袋痛苦地大叫,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因为赵以孚已经单手捏爆了这颗头颅!
随之那乱动的躯体也就消停了下来,看起来这才是死得透透的了。
“漱漱~”
忽然有一阵流水声传来。
赵以孚扭头看去,原来是近在咫尺的程知州尿了啊。
这程知州也是可怜,因为距离比较近先前就被淋了一身的血,现在又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脑浆……啧啧。
“呕~”
他忍不住吐了起来,简直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估计这将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了。
赵以孚则是甩甩手,身上就一点污迹都没有沾上。
赵以孚将那剑又丢回给了吴忠,然后弯腰捡起了那翠绿竹杖。
叹息一声,忽然觉得也没必要找什么剑了,就以这根竹杖代替剑,去会会那吃人的轮藏寺吧!
“轮藏寺妖人害人不浅,本官当亲赴囚室山将之灭绝。”
至于说他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以前他肯定是没信心的,怎么也要叫上自家的长辈问问意见。
可是现在他很有信心,因为他充分了解了结丹之后的与结丹之前究竟差了多少。
结丹,真的是修行路上的分水岭。
炼精化气依然属于凡人范畴,但是结丹之后的炼气化神那就是超凡的境界了。
以超凡对凡人,这胜算不需要多说了。
那么囚室山中就没有金丹乃至阳神修士了?
赵以孚在与掌门以及周老师接触多了,尤其是自己接触了纯阳真火之后就明白,能够修到阳神的修士无论如何都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甚至金丹境界……
他修的是功德圆满的金丹,是身体、修为以及精神三方面都达至圆满闭环下的果。
反过来才知道若是没有纯阳祖师留下的这一脉完善的传承,光靠他自己是绝对无法或者说无法这么快领悟这份圆满。
再加上他与百衲道人相处时了解了一些天下修士的境况,便知道对于这天下的绝大多数中小型门派来说,一个金丹修士极其珍贵,甚至许多中小门派的掌门都未必有真正的金丹境界。
像丹青门这样掌门直接是阳神的,在绝大多数的门派眼中简直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赵以孚虽然起步艰难,但终究还是高平台起步了。
他将翠竹杖收入了自己的衣袖里,而后负手在后平静地看着上吐下尿的程知州道:“程大人,本官今日斩杀了一个企图行刺朝廷命官的化外山民,倒是让程大人受惊了。”
程知州听了心头五味杂陈,他算是回过神来了,当时赵以孚当着他面询问那苦欲和尚的来历时大概就动杀心了。
这是杀的和尚吗?这是杀鸡给猴看啊!
他以绢帕擦嘴,忍不住道:“赵君信,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佛祖怪罪吗?”
赵以孚愣了一下,随后双手合十在胸前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弟子此行除魔能够一帆风顺。”
如是三遍,才复又看向愣住的程知州道:“我欲除魔卫道,佛祖会保佑我的。”
程知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他只有一件事情非常确定,以后一定要离这凶蛮之人远点!
赵以孚也不多说,转而看向李凉和吴忠道:“让大家伙儿回去吧,再晚就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
吴忠错愕,随后好心问了一句:“少爷,那我来收拾收尾?放心,别看老奴已经年纪大了,但手脚还是干净利索的。”
说话的时候他不时地看向程知州。
赵以孚可是知道自己这个老仆那真的是说杀就杀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的。
而程知州这个时候也被吴忠的眼神给瞧得胆战心惊,又是一股尿意涌来。
为何?
因为赵以孚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做得绝一些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啊!
赵以孚却摇摇头说:“不必了,相信知州大人回去之后好好修养一番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
李凉欲言又止,但听赵以孚这么说也就摇头不语了。
他听懂了,赵以孚这是有恃无恐,完全不怕这程知州上头去闹!
一方面是赵以孚朝中有靠山,而且这靠山看起来稳当得很。
另一方面……
仔细想想,他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真正出格的事情?
其实从头到尾,赵以孚除了言语上对程知州稍有不敬,也就是杀了个‘企图袭击朝廷命官的山民’。
全场百姓和禺州衙役都可以作证,这事在根子上赵以孚就能站得住脚。
最多就是程知州受了点惊吓而已……
李凉忽然笑了,他已经发现赵以孚的确是做了个‘杀鸡儆猴’的好谋划。
反正现在效果已经有了,这程知州想必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赵以孚在程知州面前作揖行礼,而后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展露出得意猖狂的意思。
此时的程知州圆圆滚滚瘫在地上一大坨,精致的锦衣上沾满了呕吐物,下半身则是尿骚味道浓重,哪还有什么文人风流?
相比之下,赵以孚这般一袭儒袍一柄长剑荡平妖魔鬼怪的风姿,分明便是古之儒门大贤行走天下的风采。
“好!好一个仁者五贤,好一个‘有所为’,小友果然如那《五贤论仁》中所书的那样,是个真正的贤人。”
赵以孚略微惊讶地转头,循声看去,却见又一个光头笑吟吟地站在人群中。
此僧素衣无眉,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又和蔼祥和。
他明明在说话,可是旁边的人却都对此视而不见,如同他本身是虚无的存在一般。
赵以孚意识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暗自中断了守仁法施展了一个神通。
下一刻,一个‘赵以孚’就这么又随着众人往回走,返回峰林县。
那程知州的属下终于把人给扶了起来,然后狼狈地连夜返回,却是不敢再在这里多留。
而那无眉老僧则是在众人都走了以后才慢慢地走进了十里亭中,在亭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仔细再看这亭中,竟然是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尸体不知所踪,程知州的那一泡尿也被一股水流冲刷了干净。
“大师可尝尝此茶,此乃墨州名茶,你当会喜欢的。”
赵以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亭子里传出,而下一刻这亭子里的画面才一变,赵以孚正神色如常地坐在老僧的面前。
他的身边,一只黑色小猫正在旁边地上看着烧水的炉火。
“小僧无眉,叨扰了。”
老和尚谦和地说道。
赵以孚则是露出请教的神色说:“敢问无眉大师,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无眉含笑道:“小僧原是峨眉山中金觉寺一沙弥,后来为了感悟佛法便行走天下,算是一名游僧吧。”
赵以孚也自报家门:“在下纯阳教下丹青门孚尹子,先前大师所言的《五贤论仁》是怎么回事?”
无眉看着赵以孚‘哈哈’笑着说:“那是阅微居士的一篇雄文,以五位仁者贤人聚在一起诉说仁者之道为题,可谓是将仁之道阐述得分外清晰。”
“这篇文章可不得了,已经在凡间读书人间广为传颂,就连修行界喜欢的人也不少。”
“今日偶然路过此地,却是没想到让小僧见到了‘五贤’之一,着实欢喜。”
赵以孚奇怪地问:“大师如何确定我便是那什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