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颗钉,领导和百姓需要她往哪钉,她就往哪钉。
“哈哈哈哈……”
这样的想法倒是实在,纯臣没什么不好。
凌玉朝明辰问道:“你觉得呢?”
明辰想了想:“我觉得陛下倾向于暂时先观望。”
出兵汪槐是中策。
出兵徐仲灵则是下策。
战争是为了政治服务的,战争之前最先要考虑的就是,打仗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宣泄情感,为了战争而战争,那这样的国家迟早会灭亡。
打大齐是为了收复故土,打徐仲灵则是为了君主和国家威严。
收复故土可以等,东边乱象不断,这几年的时间,这片土地已经迸发出了太多太多的力量,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百姓被打的活不下去了,人口降到了冰点。东方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弱,不会越来越强,越等下去越有利,乾元在西边安稳发育,然后东出,一举定乾坤便可。
没必要现在就发兵。
至于说徐仲灵的僭越之举,说到底,其实也没什么所谓的,不过是撒了个谎,恶心了大伙一把罢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仓促的口号总有一天会被戳破。
某种意义上讲,这还是个把柄,是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
使用战争是成本最高,最出力不讨好的行为。
徐仲灵就是借了乾元的势,乾元又派兵打他有倒是种自己打自己的感觉,而且大齐现在的名声烂大街了,帮助血衣军并不是一条好路。即便是理由听起来还不错,但是宣扬出去的舆论导向可不好控制。
当初跟大齐联合是因为旧朝反贼篡逆,现在反贼伏诛,旧朝覆灭,理所应当该收复故土了。
大齐不愿意尊乾元为主,那么就是敌人。
你乾元打反齐的势力,是真的想偏安一隅,再不东出了么?
国家大事是不能掺杂愤怒这样的感情的,愤怒是工具,是为自己争取利益和强调事情重要性的手段。
乾元愤而发兵徐仲灵并不算是明智之举。
不过徐仲灵也并非是赢了,他这一出无中生有看似惊艳大胆,得了不小的好处。
实则是被逼到了绝境,无奈冒险之举罢了,着眼的都是眼前的利益。
他自己有的筹码不多,只能打肿了脸充胖子。
只是为了集结最大的力量,眼下能活下来罢了。
这等于是在透支未来,时间拉得越长,对于他越是不利。
他需要面对乾元的怒火,需要面对援军始终没来将士们的紧张催促。
他是在钢丝上跳舞,收到好处的同时,操作难度也拉满了。
只有两个结局,要么侥幸存活,要么众叛亲离,自取灭亡。
明辰亲昵的将下巴搭在凌玉的颈窝上,两人一起看着池中鱼儿:“姐姐,拨开重重迷雾,抛去情绪因素,回归事件的本质,这件事情是什么呢?”
“这件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本来处于弱势地位的徐仲灵力量得到了加强,跟大齐死斗彼此消磨。而我乾元没有半点承诺,什么都没有付出。毕竟是你徐仲灵单方面的宣布约定已成,不找你麻烦已经是宽厚恩赐了,你还有脸裹挟我要兵么?”
“在一边看看结局,再决定如何落子,不好么?”
猎手和猎物的地位区别是谁占据着主动权。
乾元现在就是绝对的主动权。
乾元入场帮谁,谁就胜,打谁谁就死。
什么都不做,双方都要求过来。
很多时候,刀握在手里比拿来直接砍人要有用的多。
而且总的来说,现在乾元就是要龟住发育,发育时间越久越赢。
“那徐仲灵既然宣扬是得到了乾元的约定联合,总要有谁主谁辅,他只是一支武装力量,师出需要有名,是一只在寻找主人的狗。无论是力量、势力、正统地位……我们都是居于主导。死皮赖脸的凑过来,总得是打着咱们陛下的旗号吧?索取好处那就要承担后果,投奔他的人是奔着咱们乾元的名号而不是他徐仲灵。那么单从名义上讲,徐仲灵这一支武装力量是属于乾元的,将来还可以发号施令,指挥他为我所用。”
“他听话就是帮我们干活,他不听话就是居心叵测,意图谋反,我们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剿灭他们。”
“明辰,怎得不上朝呢?”
虽说已经熟悉到盖一床被子了,但有时凌玉对于自家男人还是有些感慨。
明辰这人,天生似乎就是为了当官而生的。
虽说没有上朝,寥寥几句却是鞭辟入里,条理清晰,令人没办法反驳他,甚至还给出了解决的方案。似乎比之朝堂上争论的大臣们都要有说服力。
没有见面,却能窥探到陛下的心思。
事实上,明辰说的也确实没错,他跟萧歆玥想的差不多。
上朝时萧歆玥端坐于王座之上,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看上去是因为此事而生气了。
毕竟徐仲灵搞这么一出,就是在恶心她和乾元朝廷,不生气就奇怪了。
不过大臣们争论一番之后,她却并没有表态,只是说严加打探东方局势,日后再议。
“上朝有什么意思?”
明辰翻了个白眼:“跟一帮人精打唾沫战,明里暗里又是拉帮结派的讨好,累都累死了。”
若真是有大事,他会直接找萧歆玥商议。
明辰嬉笑道:“我天天就在家里,等着咱们家上朝的将军回来,为你更衣沐浴,不好吗?”
凌玉:……
你最好是真的沐浴更衣。
这人把自己说的是家里女眷一样。
分明是来捣乱的。
“不过……”
明辰垂了垂眸,话锋一转:“我刚刚说的是陛下的倾向,我个人的话,其实是倾向于下策,出兵剿灭徐仲灵。”
“嗯?”
凌玉一愣,没想到明辰竟然又给了他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为何?”
虽说老大让她打谁她打谁,不想决策。
但总归是有个人想法的,她自己也认为打徐仲灵是下策。
经过明辰这么一分析,更加夯实了。
却是不想,明辰又来了这么一句。
明辰垂了垂眸,看着水塘游鱼,轻声说道:“现实有太多太多的偶然,大家做事都有目的,没有可能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做的。”
“徐仲灵做的这些事,足够证明他是个聪明人,没有目的,没有利益,没有可能,聪明人是不会轻易走绝路的。”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那也是可能。万一他胜了汪槐,接手了汪槐的势力,并且超出了乾元的掌控呢?”
“那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可能太过于飘渺了。
大国决策永远是依照着大概率可能发生的事情去预测,而不可能去遵循这样小概率的事件。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而那些天才绝艳之人,是有机会实现那些小概率的事件,将之镌刻在历史上成为传说的。
就像没人会相信被窝囊丢进汉中的刘大爷会胜那天下无敌的霸王。
萧歆玥自己就是个例子,谁能想象狼狈逃离国都的皇女,最后能坐到现在的至尊之位?
而历史的魅力,往往也就在这些人们不愿意相信的小概率事件,在这猜测与现实的矛盾之中。
杀徐仲灵,留汪槐纵有千个万个坏处,但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汪槐是明辰亲手扶起来的,他对自家大哥了解,知根知底,血衣军内部有许多挥之不去的问题。若是未来开战,兴许费些周折,但结果是可以预见的,明辰有九成把握胜之。
但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徐仲灵他却不认识,此人有些手段,胆大心细,心黑手狠,怕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他若是胜了,并且在双方没有彼此消耗太多的情况下,窃取了汪槐的果实,定然能走出更高的上限,这代表着超出了掌控。
明辰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掌之中,不喜欢超出预料的事情,即便这事情看上去很弱小。
明辰原本就给了两成赢家概率给血衣军的,只不过自家大哥把路走窄了。
若是徐仲灵拿了这两成概率,日后又得是一阵疲累的勾心斗角谋划。
这样的可能性有,但是太小太小,需要徐仲灵有天一般的福报、运气和才能。
明辰即便是上了朝,将此事提了出来,也只会引得百官嗤笑。
所以,也就是现在跟凌玉私下聊聊罢了。
“而且我这人小心眼,不喜欢别人吸我的血,借我的名。”
“我不忍,我才不管什么后果,我就要把他打死。”
个人情绪太过浓郁,自由浪漫,又不愿意压抑。
所以他不想做皇帝。
“嘿……”
男子的魅力在于宽容,在于淡定,在于处事不惊,令人有安全感。
但是凌玉却觉得,此时这坦白说着自己‘小心眼’的男人很可爱。
她不自觉地笑着,轻轻捏捏他的面庞。
她从小都过得苦,背负着大恨生活。
现在她在这平静的生活里很幸福,幸福到她有些不愿意在多想,就想沉湎在这里,忘记追逐那背负了太久太久的仇恨。
“姐姐,怎得了?”
被捏着脸的明辰凑了过来,贱兮兮的笑着:“难道是……想了?”
嗯,凌玉收回刚刚的怦然心动。
“呀~”
下一瞬,一声女子惊呼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两人笑闹了一阵,凌玉的面颊有些红红的,英武干练的女将多了几分柔软。
“云瑶走了。”
相较于羞蝶而言,虽然同是冷漠小孩的属性,但云瑶却有主见得多。
明辰回来后,云瑶向明辰提了外出游历的想法。
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