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真,从甲子老道开始 第80节

  说完,还幽怨地看了眼自家主君,有这么一上来就揭短的吗?

  惹得海奉明大笑,玄明也捋须笑道:“无妨,小友真性情才是十分难得。”

  屈指轻点驴头,光芒变幻,显露出灵鹿真容,海延年双目生辉,欢天喜地,长寿脑袋微扬,满脸傲娇。

  没理会一人一鹿一鸟,玄明与海奉明入内详谈。

  ———

  室内装潢简单舒适又雅致大方,两人对案而坐,海延年机灵,立刻奉上刚煮好的枣茶,又送上几碟平日里难得吃一次的糕点,恭敬退下,找灵鹿玩闹。

  “家中无甚好物,唯这灵枣可堪一品,道友请!”

  海奉明开口,玄明端详着面前三盏茶,随心地拿起其中一盏,端茶掀盖,一股浓郁枣香与茶香混杂在一起的气息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凝而不散,化为一朵小红云,浸入茶中。

  低头细看,茶汤红亮,色泽饱满,枣泥与茶叶细细碾碎后结合地恰到好处,上面飘着一颗红枣,玲珑可爱,搭配枸杞与时下秋菊,品相色相不错,轻抿一口,茶汤入喉,甘苦同味,唇齿间充满枣香,细品下还有些许咸辣与酸,却不涩,反而有种人间红尘味。

  “原来加了些许姜汁。”

  明白过来后,玄明由衷道:“酸甜苦辣咸,一茶囊括人间五味,却不喧宾夺主,融合的恰到好处,甚好!甚妙!”

  “道友喜欢就好。”

  海奉明笑道,也端起一盏五味茶。

  随后,玄明又品了其他两种枣茶:一种要昨晚子时准备,色泽银亮,仿佛枣香盛着月光,入口清凉,去火降噪;一种名为七枣茶,用古法制作,部分枣子煎过,有种生死交织的微妙感。

  玄明都给予了合理评价,不过他最喜欢的是五味茶,各花入各眼,喜好与口味不同,选择便不同,就像有人喜欢人文地理,有人寄情山水风光,没其他理由。

  无论客人喜欢哪种,海奉明都高兴,品茶闲论,两人谈天说地,越聊越投机,到后来,更是对弈手谈,借黑白棋子演绎两家阵法。

  起初,海奉明占尽上风,可几局之后,玄明略有所悟,逐渐挽回劣势,虽依旧守多攻少,但想要拿下,便要耗费更多心力。

  十局之后,眼见玄明越战越勇,海奉明落子速度放缓,此时门外传来熟悉孩童嬉闹声,敲门声响,他神色一喜,放下棋子,亲自起身开门。

  瞧着被“不经意间”打乱的棋盘,玄明无语地瞅了眼颇有几分落荒而逃架势的海奉明,想不到私底下你竟是这样的海大人!

  ———

  摇头起身,玄明跟在身后。

  走出厅堂,便见几个孩童站在门口,海奉明取下几颗灵枣,一人一颗,灵枣虽能量温和,但对只是普通人的孩童而言,一颗足够,不能多食,否则有害无益。

  孩子们动作熟稔地接枣道谢,一看就常与海奉明往来。

  “呀!先生今日家中竟有客人,稀罕!”

  其中一个略显机灵、明显是孩子王的脸黑小孩儿看到玄明,惊讶一声,随后带头对玄明行礼,竟还是法家礼,虽有些不伦不类,颇有种小娃娃强装大人的感觉,让人忍俊不禁,但表情认真。

  玄明也认真还了一个道家礼,一众小娃顿时不好意思,害羞着哄笑离去。

  

  等关上大门,海奉明转身解释道:“都是邻居家的孩子,性子质朴,道友莫怪。”

  摆了摆手,玄明笑道:“稚子心性,纯然干净,贫道只会欢喜,看来道友与邻居们相处得不错。”

  没问为啥要将珍贵灵枣给予凡夫俗子,有些事没有原因,想做就做了,凡人与修者本质上真有区别?

  一个人一个看法,没有绝对正误,反正在玄明眼里,表象不同,本心相似,都是天地造物,一点真灵,海大人此举甚合他意。

  海奉明也松口气,他还真怕玄明真人会将修者与凡人彻底割裂开,以前曾有友人上门做客,对此不满,多次争论无果,便渐行渐远。

  如今看来,这位道长还不错。

  两人对彼此印象很好,虽是第二次相见,但相处之间,颇像相识已久的老友,都努力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行就继续往来,不行就淡去。

  “道友,你我可要另下一局?”

  捕捉到玄明眼中促狭之意,海奉明苦笑道:“道友阵道造诣不俗,悟性更是惊人,海某不擅阵法,再下去怕是要输,可不会再下。”

  玄明道:“那就再上一盏五味茶来,让贫道喝个尽兴。”

  海奉明将怕输说得坦荡,玄明将要茶说得真诚,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自有一点默契。

  砰砰砰!

  敲门声再响,打开后是刚才那个孩子王,手里提着竹篮,篮子里放着一些瓜果,熟练地将篮子放到院中桌案上,他童言童语地说道:

  “我娘说,先生对我们孤儿寡母照顾有加,不知道先生今日招待客人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能装聋做哑,家里没啥好东西,这些都是自家种的蔬菜瓜果,先生与客人若不嫌弃,就尽管收下,篮子我明日再来拿。”

  海奉明与玄明纷纷表态,说他们很喜欢,小孩欢喜,行礼离去,

  “先生,不够就在巷子里喊一声包仁义,我一定给你送来。”

  后来想想,又觉得此举不大跟先生匹配,看了一圈没在前院找到熟悉身影,他又小大人似的叮嘱道:“让延年哥哥来家里一趟也行。”

  等小娃离去,玄明轻捋胡须:“好一个灵秀小童。”

  想了想,他加了一句:“就是黑了点儿。”

  海奉明哑然失笑。

  两人回屋续聊,后院正满脸讨好灵鹿的海延年得意道:“怎么样?我就说主君能与道长谈到一块去。”

  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灵鹿催促,海延年赶紧投喂了一颗灵枣,见灵鹿吃得香甜,他也忍不住拿起一颗啃了起来。

  咽下半颗后,海延年猛然动作一僵:“你刚才是不是把喷嚏打上去了?”

  灵鹿得意仰头,咧嘴一笑,虽没明言,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要嫌脏,那就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读懂其中意思的海延年沉默,看了看灵枣,又瞅了瞅灵鹿,在后者难以置信地表情中,拿起一颗,继续品尝。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放心,我不嫌弃你!”

  灵鹿着急踏蹄,重点是前半句吗,是后面!后面才是重点!

  正专心啄枣的玄鸟抬眸瞅了眼一人一鹿,表情无语:幼稚!

  随后继续品尝灵枣,想着回去后,一定要跟山里朋友炫耀一番。

  傍晚时分,用过晚食,玄明与海奉明聊着便谈起祸及半个风阳郡的拍花案,提及阴府之主身份。

第96章 阴府之主,练神之秘

  “阴风过处,婴孩啼哭,荒宅老妇,众生枯骨,九幽下黄泉杳无,三尺棺我主臣服……”

  寂静夜色里,昏黄烛火微微摇曳,海奉明抑扬顿挫,提起阴府之主,话音略显沉重,透着一股愤怒与凝重。

  “阴府之主初次现身,是在四百年前,那时候,她寡居于乡野,拒绝再嫁,每日起早贪黑地务农、织布,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独子。

  后来儿子娶妻,夫妻俩对她孝敬有加,本以为苦尽甘来,想不到她越活越长,等待她八十岁时,已然五世同堂。

  那时候,儿子寿至甲子,年老体弱,阴府之主病魔缠身,家里人将寿棺都备好,可她偏偏撑着一口气,始终不离世。”

  看了眼窗外皎月,海奉明继续道:“富贵人家都有可能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贫民百姓,耗光金钱后,儿子对阴府之主越来越不耐烦,等她宛如返老还童般长出新牙时,儿子更是恐惧。

  恰逢重孙生病,久治难愈,儿子听信术士之言,竟觉得是老母在吸食子孙福泽,欲要将老母丢弃荒野,阴府之主疼爱子孙,接受其安排,独宿早已挖好的瓦罐坟中,一日一食,一食一砖。

  阴府之主已经接受命运,想不到儿子时来运转,因帮助贵人,意外发了笔横财,全家都搬到镇上居住,做起买卖。

  阴府之主饿地实在受不了,就让路人带话,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之余,她就让人告诉儿子,临死前,她想再吃一顿团圆饭,想看孩子们最后一眼。

  结果儿子怕见面后,自家来之不易的福气再被母亲夺去,只身前来,虽遗憾没见到子孙,但见到儿子,尤其是他带来了自己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丰盛美食,阴府之主依旧欢喜。

  然而,儿子走后不久,她便口吐白沫,腹痛难忍,她本以为是自己久不食荤腥,大鱼大肉下才会这般,年老体弱,恐怕受不了这遭折磨,已然接受死亡。

  想不到弥留之际,儿子去而复返,在她坟前哭诉,言他是被迫无奈,才不得不下药,并亲手堵上了最后几块砖,将坟墓彻底封死。”

  海奉明语气唏嘘:“本来坦然赴死的阴府之主万万想不到她十月怀胎又亲手养大的孩子竟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置自己于死地,本来逆来顺受的她,心中生出一股怨气,最终七窍流血,不甘而亡。”

  ———

  “人死有执,即化为鬼!阴府之主灵魂徘徊不去,她虽恨儿子,但起初未曾想过害他,只想再看一看子孙,没想到头七没过,就被儿子带人连夜挖坟,剔除腐肉,将骨头研磨成粉,卖给城中一位渴望通过吞食长寿者骨粉延寿的老爷。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阴府之主彻底疯了,死后百日,她借怨气化为厉鬼,当着儿子面,亲口将子孙生吞入腹,任凭其哀求,都无动于衷,后又将那购置骨粉的富家老爷全家杀害,只留下悔不当初的儿子自焚于墓前,她则杳无音讯。”

  轻抿一口茶水润一润喉,见玄明听得入神,是一个合格听众,海奉明满意之余,想起后续之事,不由咬牙道:

  “阴府之主再出现时,已是两百年前,那时候,她已是一位练气圣胎境大鬼,实力滔天,在各地犯下大案,索要童男童女,广法司数次追捕,都被其逃之夭夭,甚至出动一位练神真君,都被其带伤逃脱。

  一百五十年前,她再次现世,联合阴山宗,以七万童男童女为祭,一城百姓为牲,进阶练神,道化阴府,正式称阴府之主。

  此事一出,陛下雷霆大怒,责令广法司严查,天地院与乾坤楼等协理,务必要将阴山宗与阴府连根拔起。

  事后,阴山宗虽覆灭,但阴府之主狡诈,竟逃入幽冥之地,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时隔一百五十余年,阴府卷土重来,此事已上报朝廷,陛下再次下令严查。

  这案牵连甚广,除了我风阳郡,周遭数郡均波及在内,有练神前辈猜测,是那位阴府之主修行到了关键时刻,才需要孩童献祭。”

  玄明疑惑道:“各地神灵竟对此事一无所知?”

  不满地冷哼一声,海奉明道:“那阴府之主神通广大,似乎掌握一件秘宝,能够瞒天过海,时间一长,连记忆都会被抹去。

  加上处事小心,专门找下县下手,土地社公被闭塞耳目,又有某些阴神受不住诱惑,与其同流合污,渴望入阴府修行,为其扫尾,再有人族拍花子做幌子,阴神不涉阳间人事,种种因素叠加,欺上瞒下,这才隐瞒十年之久。”

  ———

  解惑之余,玄明心起波澜。

  对阴府之主的前尘往事,他不做评判,只叹了一句:“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生前有多可怜,死后有多可恨。

  对与错,早就不能轻易概论,不过来日若他有能力又遇上,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镇杀,既因结下恩怨,又因道心难平。

  不管是海奉明,还是玄明,都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论,此事如何,要看后续,海奉明提起此事,也是提醒玄明暗自小心。

  一盏茶见底,仔细思量刚才谈话,过滤掉其他内容,玄明抓住另一个重点。

  “敢问道友,何为道化阴府?练神秘要可在由法升道?”

  对练神,玄明有时会思量。

  既然练精重术,练气重法,那么练神是否是重道?由表及里,重重剖析与升华?便如练精于下,练气于中,练神于上,层层递进?

  过去,他只能自己思索,上次见过海奉明后,知晓其已触摸到练神门槛儿,玄明便惦记上他,想要寻个机会问清楚。

  这也是他赴约前来的原因之一。

  如今机会正好,他正好提出来,能得到答案最好,没答案也不强求,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等他修为臻至圣胎境或参悟出《黄庭经》另外两部,便可水到渠成地知晓。

  大有深意地看了眼玄明,海奉明低头思量,玄明也没出声打扰,直到片刻,这位法家大修才道:“道友猜的没错。”

  起身仰天望月,海奉明负手而立,背影在月光映衬下显得高大挺拔,他解释道:

  “法、道、儒、墨、兵、佛等百家虽修行法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都在修精气神,上品道基方有练神之望,皆因练神要以道基承载自身大道,演化道域,唯有上品才可载道,如此才算是真正道有所成。

  道域之外,万道齐辉;道域之内,一道独尊,勉强称得上一方天地,至于大小,与道基、底蕴、悟性、道心等都息息相关,阴府便是阴府之主的道域。

  各家对道域称呼不尽相同,法称法地,道称仙乡,佛称净土,儒称书山,医称杏林,墨称桃源,农称阡陌。”

  似乎想起什么,海奉明语气变得古怪,有种又爱又恨之感:“武夫与兵家就有些混杂,纯粹兵家弟子称道域为止戈,也有些兵将是纯正武夫,多是走以力破万法之路,哪怕成就练神,亦无道域,或者说拳头、兵刃,便是他们的域。

  武夫多桀骜不驯,自古逞匹夫之勇者不知凡几,一怒之下血溅五步者更是不计其数,与墨家游侠一样,都胆大包天,以武犯禁,不受朝廷青睐。”

  顿了顿,海奉明添上几句:“可不得不承认,他们确有可取之处。”

  

  跟玄明对视一眼,感受到这位道友认同的目光,海奉明满意,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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