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心中一凛,却见对方笑着看来,朗声道:
“这位就是溟度龙王?我早有听闻,如今见着,名不虚传。”
此人御风而起,驾起一片璀璨金华,太阳之性昭昭,让许玄体内的神通竟然有了凝缩之感,运转不畅,受了克制!
“在下杨重昼,自旸谷出,得封【临昼遇阳金乌】,龙王称我【临昼】即可。”
这位临昼真人,或者说妖王,微微一笑:
“我刚刚自西海归来,正好见一见表亲,听闻这么一桩天赐的姻缘在,便想着看看龙王的风姿,倒是劳驾。”
许玄目光稍凝,语气寻常:
“原来是旸谷的帝血,这一身太阳神通果然不凡.我乃【长穆幽海溟龙】,道友称我【溟度】即可。先前在澜清龙王的宴席之上,我还以为能遇上帝血。”
杨重昼嘴角始终噙着一道温和的笑意,摇头回道:
“我去身毒一行,拜见大阿修罗,耽误不少时间,因而失约,只待之后再去补上。不过.眼下能见一见天池主人,也是我之幸事。”
许玄却是心念急转,立即想起西海同太阳有关的事物来。
第一自然就是皦阳妖骨,此物似乎化作妖邪,和那穆武德纠缠一处,背后是溟华一流、旸谷金乌和大离宋氏三方的谋划。
第二当是那位大阿修罗,执掌【罗睺】仪轨,手中正有一道太阳的顶级灵物,【太阳晶种】!
‘这金乌倒是有什么谋划.’
许玄思绪颇乱,如今他仅能确定的事情,就是这些谋划都绕不开那位【皦阳】妖主。
这位金乌似乎至今未陨,藏身煞炁之内,还占着【明夷】的位置,甚至有再演道统的心思,要为燥阳之祖。
杨重昼的目光在许玄和杨缘心之间徘徊,似是十分满意,便取出一道丙火汹汹的法旨,肃声道:
“尚光大人传了一道旨,让我代为送来,说是.让龙王和缘心的婚事定好,准备过礼,就算不是正妻也无妨。”
自丙阳殿中此时涌来一阵煞炁,腾腾跃动,自其中传来一道深沉之声。
“穆幽度,你一拖再拖,难道忘了昔日之约?”
“必不会忘。”
许玄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此刻目光却是转向那金乌,眼中紫电流转,只道:
“我倒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临昼道友。”
“好说,入殿一叙。”
杨重昼并未因这位龙王的话语有丝毫波动,依旧保持风度。
可在这平和之下,又有堪称恐怖的太阳神通内藏,让许玄性命生出一阵阵警示。
震雷感应危机之用,已有许久未生,而这一位金乌却是让许玄的神通自发催动,如临大敌,甚至有了被克制的感觉。
无论是华古,还是后来的塬朴,都未带给他这般压力。
‘此人,恐怕在旸谷之中也是核心。’
许玄心神渐沉。
他的目光复又看向远处的丙阳殿,杨缘意此时仍旧未现身,藏在殿中,不知是为何?
不管如何,他都要代火鸦好好问一问金乌的谋划,即便有越俎代庖之嫌。
‘若无这一族最初相助,我的道途恐怕不会走的这般顺畅.正是回报之时。’
他此时看向杨缘心,稍稍示意,安稳其心,便同着那金乌一道入了大殿之中。
步入殿中。
许玄见到重重暗煞堆积,散着晦暗之气。
主座之上,一身墨袍的杨缘意眼瞳灼灼,半截法躯已然同地煞相连,不见踪影,似在修行什么神通。
‘这是.【旱为虐】?’
第505章 密事
丙阳殿中。
阳华流转,暗煞涌动,天顶上的万妖朝乌图光暗交织,越发神异。
杨缘意坐于主位,神色凛冽,乌眸深沉,鬓角翎羽已尽染黑金之色。
他着一袭乌邃焰纹长袍,气势隐隐散发,又有一道神通将成,唯独下半身和暗煞几融一体,将那青铜宝座淹没。
此情此景,和昔日穆武德之态颇有相似,令许玄心头微动,暗自留意。
杨重昼安坐外侧,神色始终平和温润。
他身为金乌嫡脉,却无半分骄矜,颇似古仙道中走出的清修,气度不凡。
“【丙日奉焰鸦】一族,亦承我金乌血脉。此番联姻,除却尚光前辈钦点,我族中多位尊长亦表支持,为缘心贵女定一封号,号【丙日盈翎火乌】。
“日后缘心若成紫府,当号【盈翎】,位同我族血裔。”
杨重昼声音带有煌煌天日之威,伴着此言落下,正式将这一道十分尊贵的封号赐下,不是鸦,而是乌,意义非凡。
宝座之上,封号为【丙日晦明火鸦】的杨缘意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却又带一丝喜意:
“我代缘心谢过旸谷厚赐。”
杨重昼目光温和,掠过许玄与杨缘心,继续说道:
“此桩姻缘,也是旸谷与溟泽之亲,有火鸦和合,实乃幸事。”
“缘心亦谢过殿下。”
杨缘心微微垂首,复又抬起,赤瞳如若淬火,直看向那尊贵的金乌,她的声中渐渐带了果决之意。
“我尚有一事要问。不知.老大人境况如何?缘心虽道行浅薄,却也知金位难求,只盼祖宗法体无恙,此生还能再见一面。”
此言一出,上方宝座若有暗煞弥散,乌火腾跃。
杨缘意眸光骤然转厉,肃声道:
“缘心,此等要事,岂容妄议!旸谷的诸位大人自有谋划。”
然而,杨缘心并未退缩。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赤瞳之中再无往日的迷惘和不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而坚强的力量。
这位不过筑基的火鸦直直看向上方,看向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兄长,再也未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兄长,我修为低微,不过筑基,却也念着族中。父王杳无音讯,老大人境况不明,此事兄长不愿多谈,缘心却不得不问。”
她的声中带有一阵执拗,让许玄心中稍稍一动,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位火鸦嫡女。
“我岂敢忘长辈恩泽,岂敢忘父王教诲,又岂敢.忘和兄长昔日度过的日子!”
暗煞似乎凝滞一瞬,杨缘意那乌瞳看向偏处,晦暗不明,避开了那灼灼看来的目光。
他只是沉默,没有回应,亦无解释,以紫府之尊,竟觉让那一道目光有些灼伤,让这位妖王稍觉揪心。
殿内气氛凝滞,许玄的声音此时响起,恰如雷鸣。
“尚光大人待我不薄,我亦有此问。”
龙气弥散,紫电流转,他目光沉静,看向那着黑金日纹道袍的杨重昼,缓声道:
“不知临昼道友可否透露几分消息?也好让我等心中安心些,免得日日担忧老大人道体。”
两道目光交汇,紫电和日华碰撞,隐隐对峙。
许玄此时自对方身上感到一股颇为深沉的压力,同为大圣血裔,对方修行的道统却是最为尊贵的太阳,甚至克制震雷!
杨重昼面上笑意未减,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我族是真心想助前辈成道。”
他那金白眼瞳扫过在场众妖,语气笃定:
“尚光前辈是当世顶尖的丙火修士,岂会无意金位?只是,果位却不是好求的,若求尊位,我族倒可提供不少助力。”
提及丙火之事,杨缘意气势一变,乌瞳深处似有煞火翻涌,沉声追问:
“不知.如今这一道火德的状态到底如何?”
杨重昼闻言,话语微顿,似在斟酌,过了少时才感慨道:
“果位无主,可丙火昔日有保,并不影响证尊求从不过,到底还是等果位重显,机会才多些。”
“如今尚光前辈正于谷中参研求金之法,乃是昔日恒光位上的【羲华】妖君所留,只待丙火重显,便是求金之时。”
许玄心中一凛,这情况倒是和他猜测的区别颇大。
他昔日倒是以为金乌下令让尚光妖王求金,是为试探丙火,可如今一看,这一族对此道的状况分明十分了解。
殿中气氛一时肃穆,许玄沉吟少时,便开口问道:
“丙火果位,将要重显?”
“正是,届时【恒光】、【朱离】和【兜煗】三位都有重证之机,剩下之事,恕我难言。”
杨重昼仍然是一幅平和姿态,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之意。
此言一出,许玄心思电转。
他昔日在昆巍天中得来一处道标,和恒仪联系,或许正是那位【天炳昭阳恒光真君】所留的手段,以待归来。
金乌对丙火的状态了解颇深,又有大人在位,对那位【恒光】真君的态度到底如何?是想要一举收入囊中,还是另有图谋?
杨重昼此时继续说道:
“火鸦也为杨姓,乃是我族亲眷,自夏至此,多有联系。尚光前辈之事,火鸦族中大可不必忧虑。”
“是我冒昧,谢过殿下解惑。”
杨缘心谢过对方,此时不再多言,似是安心不少。
金华涟漪,杨重昼目光一转,看向那位溟度龙王,只道:
“如今还是谈谈婚事,按照古礼,大圣血脉交亲,当应天时,壬应玄英,可定在冬,不知如何?”
“自是无妨。”
许玄坦然应了,而杨重昼此时看来,疑声问道:
“不知,龙庭可否派紫府来观礼?”
“溟云天生变,已断了外出之途,如今也仅能通过洞渊联系”
“原来如此。”
杨重昼轻叹一声,其中蕴藏的情绪绪颇为复杂,继续说道:
“我亦身负族命,须先赴东瀚,再往离国,事毕,即当归于洞天,不得耽搁。此桩婚事,恕我无法亲至观礼。”
“无妨,道友当以族务为重。”
许玄神色平静,心中却悄然一松。
他倒是想让这位金乌早些离去,对方在此,他就是修行都不安心,总要顾忌这么一位太阳紫府,金乌帝血。